1987年的1月29日就是華夏的春節了。
所以在1月25日拜見過未來的岳父岳母之後,寧衛民和松本慶子馬上就應該著手收拾行李,忙和回京城過年的事兒了。
不過寧衛民可不是孑然一身來日本闖蕩的,東京的壇宮飯莊都已經營業了。
壇宮飯莊的那些華夏職工們可都為了他,已經在日本埋頭苦幹了一年了。
這些人同樣到了應該回國和親人團聚的時刻。
因此寧衛民暫時還顧不上自己的事兒,作為餐廳的經營者,他總得把這些職工的事兒先安排好才是。
為此,他提前做出了兩個安排。
一是他決定,從1月26日這天起,壇宮飯莊就停業放假了。
一直放到2月5日,整整十天。
在此期間,除了保衛幹事鄭強、後廚的楊峰、餐廳劉建興這寥寥幾個骨幹員工,需要留下來和日籍僱員一起值守之外。
其他的華夏員工都要回家過年,到初八才會坐飛機回來,重新上崗。
然後再換這幾個留守的華夏職工回家和親人聚首。
當然了就這麼放假,讓大家簡單收拾東西回去,好像也不太合適。
畢竟大家都辛苦這麼久了,寧衛民作為“帶頭大哥”總得對這些為他賣力氣的下屬。
起碼有個表示有個交待。
而且這些留守的職工也不是就在東京閒著了,他們除了要和日籍的本地僱員一起清點盤庫,大掃除除蟑螂,修理和增添一些裝置之外。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還要為沒法回港城的阿霞和她的兄弟們準備一餐年夜飯。
總之,任務不少,寧衛民也得考慮這些人的心情。
總比不能讓人只有付出沒有回報,永遠只講精神文明無償奉獻啊。
那再滾燙的心氣兒,早晚也得涼了。
於是為此,寧衛民還做出了一個決定,就是1月26日這天,在壇宮飯莊為全體員工舉辦一個忘年會。
他要把壇宮飯莊的所有僱員都請來,包括管理職工宿舍的那對日本夫婦。
然後當眾履行自己的承諾,貢獻出應當歸屬於自己的分紅,給華夏的職工們發額外的年終獎。
不是他風格高尚,而是好處均沾,這才是一個團隊長久維持下去的最好方法。
吃獨食的人,從來都是走不遠的!
而他所希望的,除了收穫人心,儘量拉平華夏員工和日籍員工在報酬上的差距,鼓舞一下士氣。
最好還能夠借這個機會,讓中日員工加深彼此的瞭解,增進一下感情。
所以要說這次聚餐現場,最為特殊的地方,也是最讓大家感到震撼和散發著無窮吸引力的地方,可絕非滿桌的佳餚美酒。
一是松本慶子作為日方股東出席。
這位大明星打扮得明豔非常,光彩動人,居然也來參加忘年會,向壇宮飯莊的僱員們表示慰問和感謝。
而且她還作為主持人登臺,負責主持整個忘年會的過程。
二就是餐廳小舞臺前一個小桌之上,在臺面上擺得整整齊齊的三十幾個厚厚實實的大紅包。
那不用說,這些紅包必然會成為中日全體員工矚目的東西。
日本人是不懂得裡面是什麼,猜來猜去。
而華夏員工們則心有靈犀,不言而喻。
個個喜笑顏開,都在猜測裡面到底是多少錢。
而等到人都到齊,聚餐開始之前,首當其衝的第一個流程就是松本慶子和寧衛民一人一句,各自用日語和中文,對中日員工公佈了壇宮飯莊今年的經營業績。
本年度,東京銀座的壇宮分店儘管自1986年4月18日開業之日起,到1986年的12月31日止,算起來只營業了不到八個月的世界,但總營業額卻突破十一億円。
尤其是去年最後一個月,因為忘年會的大單接的較多,單月就實現三億五千萬円的流水。
因此全年達成了百分之四十的純利潤率,實現了四億五千萬円的稅後純利。
要換算成美金是三百多萬,相當於人民幣兩千多萬元。
如此一來不但當年就收回了全部投資成本。
而且寧衛民還等於替壇宮的幾個投資方,把當初帶過來的二百萬人民幣翻了十倍。
雖說是借了日元升值的東風了,其中至少一半的利潤是靠日元升值撈到的。
何況還有寧衛民個人在銀座買下的不動產作為後盾。
但這個數字,讓人聽起來也絕對夠嚇一跳的了!
說句不好聽的,根本就不像正當商業所獲取的利潤。
尤其這些員工沒有幾個人具備財會方面的知識,在他們看來更是覺得寧衛民簡直創造了商業奇蹟,是萬分的了不起。
於是不但華夏的員工們集體站起來鼓掌,就是日方僱員們也都紛紛起立響應。
作為骨子裡喜歡踩弱慕強的民族,對於這樣的商業能力,他們同樣也歎為觀止,不只該怎麼感嘆這誇張的數字。
可以說忘年會現場是一片歡騰。
就憑這組資料,全體員工,上上下下,沒有人會懷疑,這家餐廳未來還會更好,前途無量。
結果根本不用在做什麼預熱了,氣氛一下就到達了高潮。
甚至就連松本慶子都滿懷激動帶著仰慕地看著寧衛民。
要知道,從沒有打聽過寧衛民商業經營情況的她,今天也被具體的數字震懾了一把。
本來就是迷妹的她這下更無法自拔了,覺得自己的愛人可真是驚世天才。
要不怎麼說,無形的裝逼最致命呢。
好不容易,才等到大家逐漸恢復平靜又依次坐下,寧衛民這才開始報私賬。
按當初股東們的許諾計算,他的百分之五分紅可以拿到兩千二百五十萬円。
而今天,他要履行自己對同胞們的承諾,把其中的兩千萬円拿出來與同他並肩奮鬥,一起辛苦了一年華夏同胞們分享。
就這一番話說完,現場當時轟然雷動。
不用說,剛坐下的人又都站起來了,而且比剛才更激動。
所有的華夏員工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喝起彩來,差點沒把屋頂給掀翻嘍。
沒別的,他們的寧總實在太大方了!
一是大家原本就沒想到,居然會有這麼多錢可分!
二是大家更沒有想到這筆天文數字一樣的鉅款,寧衛民根本自己沒留幾個,幾乎九成都拿來發給大家了!
這是什麼樣的領導?
別說見過了,連聽都沒聽說過。
要說大家這感覺,那就是跟對了人了。
好像得遇明主,碰上了晁蓋或者是竇爾敦這樣的頭領似的。
很快到了真正紅包開發的時候,一個個聽到自己的名字上臺領錢的人,下來之後拿到沉甸甸的紅包後,更是心滿意足。
毫無疑問大家更關心的是自己能拿到多少錢——說一千到一萬,到手的票子才是硬道理。
實際上,像幾個組長能拿到手六十萬円,普通員工都有五十萬円。
合著跟寧衛民出來這一趟,每個人撈了至少三萬塊人民幣,一輩子都不愁了。
這樣簡單粗暴的“造富”神話,誰又能不激動呢?
這不可應了那句話了,生我者父母,富我者寧總啊!
說白了,就真跟培斯演過的那個小品臺詞似的。“我王老五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錢啊……”
沒有一個人拿到分紅後還能神情自若的,各個都高興的合不攏嘴了。
楊峰、江大春、許春豔、小查、戴紅,這五個後廚的組長都在擊掌相慶。
這是他們在馬克西姆那些法國廚子身上學到的,用來表示激動心情的方法。
甚至作為外援也是一樣。
像峨眉飯店來的伍師傅,儘管他努力剋制著激動的心情,表面上淡淡的笑,但那雙滿是老繭的手都有點發抖了。
不為別的,就因為他拿到的錢最多。
居然有一百五十萬円!
這筆相當於一萬美金的鉅款,足以保障他一家老小徹底由貧轉富,人人都過上令人羨慕的富裕日子。
但他也有點摸不著頭腦,因為同樣是外援的素材劉——劉師傅,怎麼紅包要比他少一半?
他就是再自負也不會認為自己就真的就得拿雙份。
結果沒想到沒等他問出口,寧衛民主動就把原因告訴他了,居然是這麼說的。
“伍師傅,您和劉師傅不一樣,回去歇歇,可就得去承德了。這是我答應好那邊的,但我也不能讓您吃虧不是?那邊沒外快,所以在他們那兒的半年,我也提前給您補上。等半年後,您願意再來日本,咱們在一起攪馬勺。我保證到時候什麼都會比今年更好。不過有一樣,這事您千萬別跟外人說,否則一旦知道咱們這邊是這樣的規矩,他們那邊可就難做了。尤其傳到下面,弄不好軍心渙散,會起反效果。不瞞您說,就是我這邊,回去也不好讓大家直說,我還得囑咐他們,得讓他們嘴嚴實點。萬一有人問,就說是日方股東給的,要不然國內的分店就都坐蠟了……”
瞧瞧,多仁義啊,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這是明知道自己吃虧背雷,不圖名不要利,還非要替大夥兒謀福利啊。
怎麼有這樣的大好人啊,實在是太夢幻了。
這都能讓自己碰上,這不是運氣是什麼?
自己真是祖墳上冒了青煙兒了!
伍師傅是真的激動,真心佩服,但不能表現出來,那有失大廚的位格。
所以需要努力剋制,保持儀態。
最終他只是握著寧衛民的手,鄭重其事地說,“寧經理,你放心,半年之後,我鐵定還來日本跟著你幹。”
這話絕對是信誓旦旦,實打實的真情流露啊。
只是一不留神,這老爺子力道大了點。
結果等他一撒手,寧衛民手都紅了,因為他的承諾差點“感動”得要掉淚了。
素材劉來的劉師傅可沒有伍師傅這種情感負擔,老爺子過節還要回東京這邊接著幹呢。
所以拿到手八十萬円,他就在那裡哈哈大笑,和伍師傅激動的聊個不停。
順便猜測,一旦讓他們各自單位的那些同行和同事知道這種事。
那些老夥計們會是什麼表情,會不會羨慕死他們?又或是堅決不信。
至於那兩個樂師,一個麵人師傅,可沒時間關注別人怎麼想,他們自己的腦子都快亂了。
因為他們是真沒想到連他們也有份。
按理說呢,寧衛民用他自己的錢願意給壇宮的華夏僱員發錢,這是人家自己的事兒。
從哪兒論,和他們幾個屁關係也沒有。
他們連正式工都不是,對於飯莊的作用只是錦上添花,也不是不可或缺,原本只有羨慕的份兒。
但寧衛民居然沒忘了他們,也給他們幾個人手一份。
這讓他們仨笑得合不攏嘴,眼都給笑沒了。
這可是一筆巨大的資產,他們連想都沒敢想過。
這筆錢要拿回國內,誰都會認為夠自己吃一輩子了!
當初他們加入到寧衛民的隊伍裡來,只貪圖能有個出國的機會,這下好,一不留神,居然個個都成富婆富翁了。
尤其他們幾個才多大啊,都是剛離開學校沒多久的年輕人。
這一下子,兩個樂師姑娘,都忍不住蹦蹦跳跳歡呼雀躍起來,好像一下就又小了五六歲。
甚至那個捏麵人的還不敢相信,一個勁跟別人打聽日元的匯率,怕自己是算錯了。
等到確認無誤,捏麵人的也剋制不了自己了。
立馬高興得把告訴自己確實發了洋財的這位,給抱起來了。
然而這還不算什麼,最後參與分享這份意外之財帶來的喜悅,還有兩個日本人呢。
就是寧衛民請來管理職工宿舍的管理員夫婦。
原本呢,他一開始只僱了這對夫妻中的丈夫,名叫伊藤圭司。
這個人過去是開超市的小業主,但因為經營不善破產了。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