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正嚇得連忙磕頭道:“不是啊殿下,只是只是……”關於朱植的傳說,在京城早就傳開了,什麼一馬衝過去人頭翻飛,什麼匹馬單挑曹震,還有孤身會藍玉逼死涼國公,總之五花八門數不勝數。朱植的形象已經和殺人惡魔沒有兩樣,現在這個魔頭髮起火來,幸虧趙正也算上過戰場的人,否則嚇都得嚇死。
朱植剛要繼續發火,那邊瞿能跪倒在地,道:“殿下,趙千戶也是公務在身,就讓屬下跟他走一遭吧。”
朱植掏出奏摺摔在桌上,道:“這是給父皇的表功本子,這幾天忙還沒遞上去,你的名字就在其中,如果給拿到了錦衣衛,本王的臉往哪擱。”
瞿能一個軍漢出身,但錦衣衛的威力還是知道的。此時朱植要為自己抗旨,瞿能心裡的感激已經有點士為知己者死的程度了,哪裡能讓他去為自己背黑鍋。瞿能幾乎是懇求的語氣道:“殿下厚愛,屬下心領啦,好漢做事好漢當,這一趟能必須要去,殿下就不要為難他了。”說著也給朱植磕頭。
朱植知道這樣生生阻攔也不是辦法,他對瞿能道:“瞿都督請起,既然如此,本王就陪你就走一趟。我倒要看看那聞名京城的錦衣衛詔獄是怎樣的龍潭虎穴。怎麼樣?趙千戶,還像接著跪嗎?走吧!”趙正如獲新生一般,一邊連口謝恩,一邊哆嗦著站起來。
錦衣衛掌刑指揮使司位於皇城西面的朱雀大街上,門口兩隻大獅子張牙舞爪。大門兩邊八名護衛分列,那架勢敢情比五軍都督府還牛。朱植到了門前,只見陸獻等人早就在此等候多時,顯然剛才一動身就有人飛馬回來報信。
一下馬,陸獻等錦衣衛官員連忙行禮,朱植對這錦衣衛歷來沒好感,寒著臉道:“你就是陸獻?”陸獻唯唯諾諾。
朱植道:“瞿將軍給你帶來了,可本王有話要問你,是那個逆黨把屎盆子扣到他頭上。”
陸獻連忙道:“是,是藍逆的頭號謀士程士美……”眾人邊說邊往裡進。
到了堂上,朱植往正中一坐,左右有人奉上茶水,朱植道:“所謂口說無憑。單憑一個口供就拿人。你知道那天晚上瞿將軍立下多大的功勞嗎?他守在都督府,手刃逆黨普定侯陳桓,生擒後軍都督府都督同知李茂,沒讓一張調兵堪合發到叛軍手中。這樣的功勞,陸指揮使看是哪裡像逆黨?”
陸獻拱手道:“這個……只是皇上旨意著下官徹查,這個下官也不敢馬虎。請殿下體諒下官的難處。”
瞿能走過來雙手一舉道:“是非功過自在人心,殿下請別說了,能心領了。”
朱植知道自己不能生攔,只好道:“好吧,你就老實呆在這,本王這就進宮去找皇上說清楚。陸獻你給我聽著,沒等到宮裡的旨意,如果動他一根毫毛,嘿嘿,自己看著辦!”說著,朱植霍地站起來,大步走出去。他估計,有這一番話,陸獻也不敢對瞿能怎樣。他快步出來,騎上馬飛奔入宮。
現在的皇宮已經變成金吾衛、錦衣衛、羽林右衛和神機營四部每五天各出一營輪值。今日守在午門的正是羽林右衛中營,一名將官手握鋼刀帶著人守衛在午門外,原來是那夜裡守門的南八郎,這廝那晚在平叛之戰中好象吃了興奮劑一樣,表現出色。朱植也履行了諾言,讓他繼任了李萬之職。此時南八郎見朱植來了,連忙上來拉馬,笑呵呵道:“殿下,您來啦。”
朱植見是他,道:“新官上任,給我提起點精神。趕緊進去通報,說我要見皇上。”南八郎笑著應諾,連忙差人進去通報。隔了一會一個太監出來宣了他進去。
朱植進書房的時候,朱元璋正在接見李景隆和楊靖。只見李景隆麵皮白淨,看上去長身玉立也是堂堂一表人才,可是朱植對此人的品行才德可非常不屑。李景隆在奪門之夜表現很差,得了朱元璋的調兵旨意後,竟然半天才帶著五城兵馬司的人馬趕來救駕,前面的仗都給兩個皇子打得差不多了,他不過是落了個打掃戰場的份。
朱元璋對他的表現有些不滿,這不,正在訓斥他:“你把的五城跟漏斗一樣,前天居然還跑了個湯泉,幸虧錦衣衛把他追上了。”
李景隆連忙跪倒:“臣有罪,請皇上責罰。”
朱元璋神情陰冷地道:“你自己下去好好想想,如果再有逆黨逃出京城,就自動上奏請辭吧。”李景隆趕緊磕頭謝恩。
等李景隆走了,朱元璋又訓斥起楊靖來:“逆黨的審訊記錄朕都看了,你搞清楚,現在不是讓你去取證,是要你確認誰是逆黨就行了。只要有嫌疑的,一個都不許放過。”楊靖在一旁唯唯諾諾地領旨退了下去。
朱植心中暗叫一聲苦也,自己趕得真不是時候居然在這個時候來給瞿能講情,正盤算著是不是退出去改天再來,朱元璋已經叫他了:“哦,十五郎來啦,有事嗎?”
朱植立刻捧出笑臉,先是把朱勸活捉孫讓,毛海,平定叛軍的好訊息報告上去,然後開解道:“父皇,何必如此生氣,大局已定,幾個宵小何必讓父皇如此緊張。事情交給下邊人去辦就成,您老身體要緊。”
朱元璋搓搓額頭道:“唉,這次藍逆叛亂,實屬大逆不道,如果不殺殺這些驕兵悍將,你侄子日後的位子怎麼坐得穩。你呀,看事情不能看表面,有這麼多人跟著藍逆起兵,都是為了什麼?”
朱植道:“請父皇訓示。”
朱元璋道:“都是對朕心存怨恨,怨朕這兩年殺人殺多了。汪信這個逆賊,被抓還那麼嘴硬,叫囂著橫豎是死,不如反了。難道朕真是那個桀紂之君嗎?朕何嘗不想與勳舊相安無事。可你也要看看他們做的是什麼,藍逆請辭大將軍,但還跟朕請練兵陝西。你以為他就那麼好心,他是想割據西北當他的西北王。有許多人都怨朕逼死傅友德,可他何嘗不是怨朕拿他兵權,還要以土地作為交換。真以為權力可以做交易嗎?這樣的人留著,不是給你侄子添亂嗎?
你呀你,深受太子哥哥的影響,心慈手軟,就知道‘義’字當頭,根本看不到他們表面恭敬背後陰謀的小動作。朝廷是是非之地,誰都想著自己的利益和權勢。有幾個大臣真心為天下蒼生著想?藍玉有怨恨,那朕就讓他發出來,不幫你們把這些荊棘統統剪除,日後咱們老朱家江山能坐得穩嗎?為了這個朕就不怕做這個暴君。十五郎,你要體諒為父這一番苦心。”
朱植心中一驚,聽朱元璋這話裡話外,藍玉的謀反就是他一手導演策劃的,只是自己想不通,為什麼還是和歷史不同,非要搞出如此大的陣勢,難道朱元璋就不怕萬一?
朱元璋又道:“朕把你們幾兄弟都派出去給你侄子把國門,但也給你們監視百官的權力,能信得過的,還得是姓朱的。從這次事件中,你和十七郎都成熟了不少,終於可以為朕分憂,朕心大慰。”
朱植忙著又是一通謝恩,看朱元璋心情緩和些了,才把表功奏本拿了出來,道:“父皇,這是平叛中的有功之臣。請父皇過目。”
朱元璋把本子放在案上沒看一眼道:“這些事情你拿主意就行了,有功就一定要賞。否則誰還會為咱朱家賣命。”
朱植道:“今日,錦衣衛到我那拿人,把瞿能拿走了。不知父皇知道不?”
朱元璋道:“哦?有這事。”
朱植道:“此次平亂,瞿能手刃逆黨普定侯陳桓,生擒後軍都督府都督同知李茂,沒讓一張調兵堪合發到叛軍手中,功列一等,怎麼能是逆黨。如果他是逆黨,恐怕城外的叛軍都殺入城中了。”
朱元璋身子向後靠在椅子上,道:“可是朕聽說他是藍玉的親信,在事發之前進府商議過謀逆之事。”
看來朱元璋已經聽到過一些風聲了,朱植這時只能硬著頭皮保下去:“父皇,瞿能那日在殿上,是惟一一個沒聽命於藍玉的人,僅憑這一點他就不可能是藍玉最親密的心腹。而且那天晚上他的所作所為,事實在那擺著的。如果這人都是逆黨,恐怕沒有誰身上是乾淨的。”
朱元璋的臉,陰晴不定,此刻臉色一沉道:“恐怕不那麼簡單吧,二月初七你是不是見過瞿能?”
朱植身子像被子彈擊中了一樣,這件事怎麼會讓朱元璋知道了。完了,就這事自己想瞞著他,老朱會怎麼想啊。朱植連忙跪倒道:“父皇,兒臣有罪,那日確有此事,兒臣出於私心沒有上報。”
朱元璋哼了一聲道:“說說,你有什麼私心。”
朱植不敢起來,一臉誠懇道:“一來,瞿能的兒子與兒臣交好,兒臣是看在他們的面子上去見的他,二來,瞿能有大將之才,兒臣愛惜他,想保他。所以就把他參與過藍黨謀逆一事隱瞞了。唉,兒臣想著,看看他的實際行動,如果的確對皇上忠心耿耿也就算了,如果膽敢有異動,再收拾他不遲。兒臣一時糊塗,請父皇治罪吧。”
朱元璋道:“本來這事你不提也罷了,朕也不想為難你。只是今日既然你提了出來。朕就得好好問問你,你知道朕最討厭的是什麼?結黨營私!你這是結黨,你的私心最終是要毀了你。植兒,你是朕最看好的兒子之一,以往你一直品性純良,朕喜歡的就是你簡單,沒有捲入朝堂的複雜環境。你愛結交朋友,朕本也不在乎,可是這交朋友和結黨只在一線之差。
瞿能知道了藍逆的陰謀,為什麼不向朕報告,他也有私心,他搞不清楚,藍逆是不是能成功,所以他想腳踩兩隻船,光是這種私心就足以治他的罪。你給他求情,你要好好想想,日後你要是因為結黨營私犯了錯,誰為你求情!”
朱植一直跪在地上,豆大的汗珠從臉上向下流,道:“兒子的忠心父皇明鑑,要打要罰兒子都認了。”
朱元璋看他也嚇得夠戧,心裡也就順了氣。其實這都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朱元璋也知道這個兒子有幾分小聰明,只是在這個重要時刻,如果不給他一點教訓,日後發展起來可不好管教了:“起來吧,知情不報之罪,該怎麼罰你。”
朱植這才站了起來,道:“父皇,您打我罰我都行,只是這瞿能當時的確是一時糊塗,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兒子當時跟他說了一句話:只要緊緊站在皇上一邊,就可保你富貴。瞿能終於還是能懸崖勒馬,跟兒臣報告了所有關於藍玉的陰謀,可見其心並無謀逆之意,而且行動上也有功勞。兒臣斗膽還是請父皇饒了他這次。”
朱元璋皺著眉頭道:“好你個十五郎,自己有過不求饒,反而還要固執地給瞿能說話,算你有膽識。你告訴朕,到底是什麼讓你如此豁出去死保他?”
朱元璋當然不可能知道朱植的心思,朱植也不能告訴你“我知道瞿能有多能耐”。但此時到了關鍵時刻,朱植只能用真誠打動老朱,道:“父皇,兒子是愛他的才。藍逆之後,與之有牽連之人必定要首株連。這些年,徵西南,戰蒙古,罰川西,哪場戰役不是藍玉指揮。我大明能戰之將十有八九都與藍逆有牽連,一旦興起株連,有幾人能留下來。兒子看瞿能頗有大將之才,現在千里北疆韃靼殘朝未滅,國家還是用人之時。兒子請皇上三思,放過瞿能。”
朱元璋道:“你反對朕清理這些荊棘嗎?”
朱植撲通跪在地上道:“父皇!荊棘全部拔掉,就不能再刺人了,我大明不能只剩一根沒有荊棘的藤條。否則誰還能為太孫守衛邊疆,誰還能為大明開疆僻土!謀逆之人定將剷除,只是瞿能罪不致死,請父皇三思啊。”
朱植說的話,倒提醒了朱元璋,他的確想以這次藍玉謀逆大興黨案,為孫子清除執政道路。這兩天看到錦衣衛的報告,牽涉進去的武將之多,令人觸目驚心。真的要把這些“荊棘”都剪除了,大明能戰之將真是要凋零了。
朱元璋在考慮著朱植的話,沉吟半晌才道:“好啦好啦,朕不是個嗜殺之人,朕就準了你的奏請。瞿能死罪能免,活罪難逃。植兒說怎麼處置他吧。”
朱植想想道:“如果父皇不放心把他留在京城,不如降他三級,讓他到羽林右衛當個指揮使吧。這樣的人是個人才,但畢竟有過汙點,大用不好,不用也不好,讓他跟兒子到遼東戍邊去可能最適合。”
朱元璋點點頭道:“恩,此人倒是性情中人,到了遼東也能為國守一方水土。”說著,朱元璋叫來司禮監秉筆太監劉毅,著他草擬了兩份詔書,一份是赦免瞿能,另一份是免去他的都督職位,除羽林右衛指揮使。後一份詔書發往兵部備案。
朱元璋把赦免詔書交給朱植:“去吧,你親自赦免他。”
陸獻親自帶著朱植來到詔獄監房。不遠處的刑房裡,淒厲的喊聲遙遙傳來,令人不寒而慄,不知道是哪個將領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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