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應天風暴(6)
整整一個下午,從李朝到商業,從軍事到吏治,朱植試圖說服朱元璋明白自己的一些見解。 朱元璋卻十分驚訝於朱植那些看起來荒謬,細聽之下又十分有道理的點子。
比如朱植說可以利用民眾參政,克服官吏們的貪汙。 朱植說,既然賦稅取之於民,必然應該用之於民,那麼由民來監督賦稅的使用是再好不過的了。
為官者為什麼敢貪是因為他們只有上級部門對其監督,就如布政司對戶部,假如貪官將上級買通了呢?一條線式的官僚制度,讓這種買通上下的成本相對很低。
但如果這些參政監督之民來自各鄉各里,背景不同,品格不同,官員可能將他們全數收買嗎,只要有一個人秉公監督,貪官就不可能放肆大膽地去做。
朱植最後說:“自古以來,天地以萬物為芻狗。 可從古到今,天下最純樸的是那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 父皇教導我們以民為本,兒臣只是將這樣的教導落到實處。 ”
這是朱元璋從沒聽過的新鮮想法,為了對付官員貪汙,老朱可算殫精竭慮,剝皮塞草,可無論怎麼殺總是殺不乾淨。
洪武十八年郭恆案發,一個戶部侍郎貪了七百萬石已經夠觸目驚心了。 去年又發了一個廣東鹽稅課司的貪汙案,數額達二十萬兩銀鈔。
在他心目中官員應該是百姓的公僕,但公僕的道德卻應該從他們受到的儒家教育做保障。 朱植所說,人的道德無法透過自律形成。
朱元璋很想反駁,但貪汙歷歷在目,那些貪官為官之初誰不是透過嚴格的考試,擁有清白的身家?
朱植的辦法未嘗不是個辦法,只是真讓那些百姓來監督官員,朝廷地威嚴何在?假如那些百姓都是刁民。
利用這樣的權力起了異心呢?朱元璋想不明白這個,只能先讓朱植退下,他的事等到庭議上再定奪。
朱植從宮中出來,背上的衣衫已經盡數溼透,一陣風吹過,朱植打了個哆嗦。 小陳子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連忙將他扶著,朱植擺擺手。 示意自己沒事。
小陳子道:“是不是去看看韓妃娘娘?還有太孫那邊?”
朱植這才醒悟,點點頭,移步到母妃的寢宮拜見韓妃,白朮和朱植一起進宮,先帶著三個孩子到韓妃哪裡。 朱植進屋,韓妃正逗著三個孫孫玩。
四年了,母子相見自然又是一番唏噓,韓妃抬頭見到朱植。 眼淚便立刻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往下掉。 朱植百般安慰下,韓妃才止住傷心。
韓妃問剛才見朱元璋的情況,朱植支吾著說沒事。 韓妃道:“別跟娘裝了,這些天你父皇因為你地事脾氣大得很,有小半個月沒到娘這來了。 ”
朱植道:“兒不孝。 這麼大了還讓母妃擔憂。 ”
韓妃道:“再大,在娘這裡還是孩子,在父皇那也一樣,所以你別擰著性子來。 跟你父皇說句軟話就行。 ”
朱植低頭道:“是,勞母妃掛心。 ”
又盤垣了一會,朱植和白朮起身告辭,韓妃把白朮還有三個孩子留下陪她。 朱植從後宮出來,轉向東宮去給皇太孫請安。
沒想到的是,朱允炆竟然以身體不適拒絕了朱植的求見。
朱植在京城的府第早就被朝廷收回,他和眾多藩王一樣住在驛館之中,身邊除了幕僚之外只留了十個侍衛。 回到驛館。 朱植將面聖的經過跟楊榮複述一遍。
楊榮聽了之後也覺得問題不大,只是對於太孫的舉動兩人也商量不出個所以然來。
第二天,一件讓朱植大吃一驚的事情發生了。
兵部侍郎高巍突然上疏,彈劾朱植四大罪狀:重商輕農,有違國本;窮兵黷武,徒耗錢糧;通商北元,助紂為虐;結交高麗,僭越犯上。
此疏一出朝野譁然。 因為這兩年。 遼王功勞最盛,拓地千里。 平復海西,剿滅海寇。 這些都是明擺著的,高巍竟然在這個節骨眼上彈劾朱植。
不知道什麼人還把朱植求見太孫被拒地訊息放了出來。 一時朝野議論紛紛,特別在大部分不知道朱植在宮中與朱元璋奏對的官員中產生很大的反響。
塹淖嫦戎圃熗肆教諮璞福一套我們已經用了幾百萬年,另一套就一直《喟胍彩翹子黨的人,在這個時候上疏彈劾不就是想落井下石嗎?要來的都來吧。
看著朱植頹廢地樣子,楊榮突然道:“殿下,是不是忘記了去拜見泰山大人?”一語驚醒夢中人,朱植連忙帶上小陳子就要出去。
正當兩人快走到門口之時,驛館外面一陣嘈雜。 只見周王、代王、肅王等三人快步走向門口,並不理一旁的朱植。
突然,驛館門口傳來一個洪鐘般的聲音:“五弟、十三弟、十四弟,你們都來啦,呵呵,為兄姍姍來遲實在不好意思。 ”朱植和小陳子對望一眼,燕王朱棣來鳥。
朱植剛想回避,朱棣離遠了叫道:“那個不是十五弟嗎?”
朱植苦笑著搖搖頭,轉身朝朱棣迎了過去,邊走還邊裝著十分熱情:“喲,四哥來了,應天一別一晃就是四年,別來無恙乎……”
兩人各自緊上幾步,在驛館院子當中撞在一起,朱棣毫不猶豫的就是一個熊抱。 這次朱植臂上也加了幾成力度,和朱棣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朱棣剛要說些什麼,朱植已經搶先說話:“還沒感謝夏天四哥送地大禮。 ”
朱棣有些突兀,未等他反應過來,朱植又輕聲道:“我的好四哥,讓你那頭禿驢別費勁了,想整死我沒那麼容易。 ”
朱棣原本上來就想對朱植奚落一番,沒想到朱植根本不給他機會,朱棣臉色一沉:“小子,別得意,有你的好果子吃。 ”
“四哥的果子小弟怎敢不吃,只是大家兄弟四哥何必咄咄逼人。 ”
朱植笑嘻嘻道,突然聲音降得很低,“牛比你把我整死,整不死我你自己小心,哈哈……”說完大笑著放開朱棣,頭也不回走出門去。
臨出門,瞥了一眼跪在一旁的道衍和尚,那雙三角眼仍然滴溜亂轉。
四年了,應天城外那一箭之仇今日終於得報,朱植的心情無比暢快,在京期間的鬱悶心情彷彿一掃而光。 朱植翻身上馬,一夾馬肚子箭一般衝上應天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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