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記,我看下面有幾個刺頭是反了天了,他們這不是公然搞對抗嗎?下級黨委對抗上級黨委,這是什麼姓質?我看我們得嚴肅處理這件事情,不能姑息!”金耀語氣嚴厲,神態嚴肅,一副很惱火的樣子。
張青雲面色平靜的看著他,神情古井不波,他頓了頓,指了指座位,道:“先坐,坐下說!你說哪幾個刺頭啊?”
金耀微微一愣,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表現有些急躁了,張青雲叫他過來談事,可沒說一定要談煩心的事,是金耀自己估摸著張青雲心情不暢,這才順著他的意思說,沒想到這一說,反倒顯得金耀內心有些叵測了。
坐在椅子上,洪小波送了一杯茶進來,金耀借喝茶掩飾房間裡的尷尬氣氛。張青雲似乎不急著談話,手上拿著鋼筆依舊在思忖著什麼。
不經意間,金耀會忍不住瞅張青雲幾眼,他年齡比張青雲要長一些,但是在這一刻他的養氣功夫卻比不上張青雲。
目前京城的局面,不誇張的說,是下面有人在故意從中作梗,目的就是衝著張青雲去的。所以,現在的局面對張青雲來說是非常尷尬的,同時也是一個巨大的考驗。
說句實在話,金耀從內心在替張青雲捏一把冷汗,京城的水很深,尤其是能夠在各區縣擔任一把手的人,哪一個不是有根深蒂固的關係?
俗話說沒有精鋼鑽,不攬瓷器活,別人沒有幾把刷子,敢站出來公然向張青雲叫板?叫板張青雲,實際上就是白皮書搞得大家很狼狽,很被動,有些同志對這個動作不認同、不支援。
想想也是,政治改革嚷嚷了這麼多年,為什麼進展緩慢?原因就是大家不想改,誰願意把自己的毛拔得光溜溜的,一點陰影都沒有?什麼都在公眾的監督下了,辦事的壓力大,當官的壓力更大,誰願意搞公開?
而張青雲這次的動作,恰恰就是逼著大家往前走,逼著京城各部門各區縣正確審視自身,把問題暴露在公眾的視線之下,張青雲的這個動作常委會上反對不了,但是到了下面卻遭到了很強烈的反彈。
這樣的反彈,如果處理不好,損害的京城整個城市的形象。本來,苟誠的貪汙案就已經讓京城政壇在全國人民面前出了一次大丑。如果這一次,這個問題處理不好,張青雲就成了牛皮吹得震天響,最後實際成績一點沒有,因為他的到來京城的現狀沒有得到改觀,他又有何面目繼續留在京城擔任書記?
這一連串得問題接憧而來,每個問題都不太好處理,金耀更擔心的是張青雲在京城底子薄,尤其是對常委會的掌控不力。
這次下面反彈,張青雲如果想透過常委會統一處理意見估計難度很大。這和上次張青雲貫徹意志不同,上次張青雲貫徹意志他是站在了真理的高點上,容不得大家反對,但這一次既然下面有了這麼激烈的反彈,常委的意見的肯定會迅速分化。
撇開個人恩怨不談,京城的老常委就是以古板保守著稱,出了亂子誰都想偃旗息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這樣京城首都的形象可以得以維護。又有什麼比首都的形象更重要呢?張青雲個人的面子比得了首都的形象?
金耀腦子裡想了很多,他越想越替張青雲感到喪氣,張青雲這個市委書記當得艱難啊,中央的期望高,民眾的期望高,但偏偏京城內部的官員並不希望改變。
京城的官場體系不是一朝一夕形成了,經歷了無數權利的博弈和妥協,才形成現在京城的政治架構,現在說要改談何容易?
張青雲善於創新,善於改革,這一點沒錯。但是什麼事情都得看形勢,以前他在華東也好,還是在江南也好,這兩個地方雖然複雜,但是絕對沒有京城這樣錯綜複雜的關係。
張青雲在江南可以出手立威,可以展示其強硬的手腕,但是在京城他怎麼立威?京城的官員可不是鄉巴佬,在京畿重地,關係就另當別論,關鍵是大家對黨和組織的理解不是下面人能比的。
別人還不拿關係當擋箭牌,照樣滑得像泥鰍,張青雲要揪住別人的辮子,像他以前那般立威那隻能是痴心妄想。張青雲傳統的辦法用不了,新辦法又沒有,在京城就像是頭被拔了牙的老虎,他怎麼能夠顯示出自己的威風來?
“老金,你剛才說刺頭,我還真想知道誰是刺頭,你說說看?”張青雲忽然開頭道。
金耀一愣,捏捏諾諾不知道如何應答,剛才他表現的激情慷慨,不過是給張青雲一個安慰,怎麼嚴肅處理?憑什麼嚴肅處理?京城現有的條件能否允許嚴肅處理?這些問題都沒有考慮到,金耀無非就是放幾下空炮而已。
張青雲現在當面問道他,讓他如何好回答?
張青雲辦公桌的右邊是內部通訊錄一覽表,他的眼神不經意的從通訊錄上滑過,眼睛定格在了北海區那一塊地方,他慢慢站起身來,他後面就是京城地圖。
他一手按在北海區所處的位置,淡淡的道:“老金啊,你是老京城了!北海你不會陌生吧!這可是京城最核心的區之一啊。
昨天我看了北海政斧常務會議的相關檔案,我心中很是納悶,怎麼我們針對北海提出的所有問題都冤枉他們了嗎?我們暴露問題,好傢伙,他們就為我們暴露的問題找客觀條件。
我們有白皮書,他們也有白皮書,我們出白皮書的目的是希望暴露問題,希望群眾能夠監督我們工作。他們出白皮書的目的是什麼?”
張青雲說這句話是,臉色突然一陰,不知是不是錯覺,金耀只覺得房間的光線都為之一暗。多年的政治生涯,讓金耀的嗅覺極其靈敏,他心中清楚,張青雲心中是動肝火了,這一次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肯定會出手。
一念及此,金耀心神巨震,一下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沉吟了半天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京城是什麼地方?北海有是什麼地方?
北海是京城最核心的一個區,區委書記馬化龍還是市委常委,金耀不要掐指頭,只需要腦子裡稍許過濾一下,他一口氣就可以報出一大串北海的人名。
這些人個個背景強勁,有的根基還極深。就以馬化龍論,馬化龍是王雁的秘書出身,他能夠走到今天的高位,也是王雁著力培養提拔的結果,王雁現在是中央政治局常委、全國政協主席,德高望重,分量非同小可。
金耀聽張青雲這語氣,他是要從北海動手,放著那麼多地方不挑,怎麼就偏偏要挑北海?他要幹什麼?想幹什麼?難不成想把天給捅破了?
“書記,北海的情況很複雜,一時半會難以說清楚。北海政斧的舉動異常,這其中是不是有其他什麼原因,他們是不是也迫於某些方面的壓力,我看是否可以調查一下!”金耀道,他措辭很委婉。
“可以調查,什麼都可以調查!但是你說北海情況複雜是什麼意思?你說說,咱整個京城這麼多區縣,哪個區縣情況不復雜!”張青雲擺擺手道。
金耀又一個無言以對,張青雲一語中的,的確,放眼京城,每個區縣情況都複雜,關係都盤根錯節,包括郊縣都是一樣的。
京城的政治不同於地方,皇城根兒上,自然走錯門了都是各種關係紐帶,說不定政斧門口看大門的大叔,其都有後臺局長幫襯,這一點都不稀奇。
而京城政治的掌控也不同於地方,一切都要講究水到渠成,想和下面一樣大刀闊斧是絕對不可以、也不可能的。在京城,集體意志要永遠大於個人意志,這一點非常重要。
張青雲要在京城走穩走好,就必須要適應京城的政治節奏,要有自己的圈子,要以自己的圈子去影響更大圈子的集體意志,然後才能慢慢的貫徹意志,這是一條不短的路。
但是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張青雲想要走到那條路上很不容易了,他履新的那一刻起就有先天不足的因素。他在黨內的資歷不夠,在京城的威望更是沒有,冷不丁的從江南過來就搶人家的飯碗,占人家的位置,別人心中哪能沒有情緒?
再說歷任京城書記都是政治局常委,在中央有強大的人脈。張青雲又不具備這個條件,顯得有些頭重腳輕根底淺。
當然,在金耀看來,張青雲陷入難局最關鍵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他心有些急了!條件不成熟,就急於改變,急於出成績,這怎麼能不出問題?
但是回過頭來仔細的想張青雲的處境,張青雲當時履新的時候,中央以及社會媒體就寄予其極大的期望。張青雲先前什麼動作就沒有,各方面的質疑就全都來了,這樣的情況也由不得張青雲不急。
現在這一急又暴露了這麼多問題,一下陷入了難局,張青雲下一步該何去何從?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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