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虎鶴雙形
激鬥之中,又聽得杜贊喝出一聲,朝著萬行鶴的面門連擊了三拳,萬行鶴趕緊伸手去擋,但不想杜讚的這三拳卻是虛的,忽然將手臂一縮,雙腿移動,已經轉到了萬行鶴的身後,萬行鶴的體力頗不如他,想轉身防禦時動作已經慢了些,而杜贊已經伸出雙手,去拿他的左右腰眼兒,這腰眼兒是人體上下的連線之處,也是重要的穴道所在,要是被拿住,那麼只能被制,無力反擊了。
眼看得杜贊就要得手,只聽到一聲吼聲,一個人影衝了出來,竟然架住了杜讚的雙手,跟他激鬥起來。
張浩天見到出手的人是剛才站在萬行鶴旁邊的那個健壯魁梧的中年男子,便低聲問站在自己身邊的小偉道:“這個人是誰?”
小偉道:“他是萬家五兄弟中的老二萬行虎,聽說萬家除了萬行龍之外,就屬他最厲害了,平時也很少出手,不過我看他也不是師父的對手。”
一邊聽著小偉的話,張浩天一邊凝神望去,卻見那萬行虎手像車輪,拳似硬矢,幾乎每出一招,就要發出吼聲,目光如炬,便如要擇人而噬。
萬行虎用的,自然就是洪拳五形中的虎拳了,這虎拳短小、簡練、緊湊,步型偏小,但紮根於地,與敵相鬥注重氣的配合,藉著吼聲,運用丹田之氣,以意導氣,力隨氣出,而且要瞪視對方,闊氣催力,以揚其威。勁猛勢烈,能夠以剛制剛,也能夠以剛制柔,而萬行虎聲吼如獸,眼帶煞氣,拳腳間步步緊逼,其勢帶風,絕對是下了苦功的。
在萬行虎這套虎拳的氣勢之下,杜讚的步法就沒有剛才那樣從容的移動了,而步法受限,迷蹤拳的威力就大減,對於萬行虎的進攻,已經是招架的多,還擊的少。
見到這樣,小偉已經大叫起來道:“好不要臉,搞車輪戰,兩個打一個,師父,我來幫你。”
說著這話,他就要衝出去,然而,只覺背心一緊,卻被人生生的拉了回去,轉頭一看是張浩天,頓時怒瞪著他道:“你要幹什麼?快放開我。”
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張浩天看著萬行虎與杜贊鬥了這麼久,心裡已經很清楚,萬行虎的身手在其弟之上,他的虎拳大開大闔,以勢逼人,用不著太精妙的變化,反而沒有了什麼缺陷,杜贊就算是沒有和萬行鶴先鬥一場,也會敗於此人的手下,他們還跟著二十幾人,這小偉衝出去,完全只有找死了。
劉忠庭顯然也看出了這位三徒弟不是萬行虎的對手,便沉聲道:“阿贊,你退下來,讓我來會會虎拳。”
杜贊連忙道:“師父,不行,你大病初痊,醫生說過你絕不能和人動手,我未必輸給姓萬的。”
劉忠庭也深知“拳怕少壯”的道理,自己拳術在此人之上,但體力絕對支撐不下去,便長嘆一聲道:“萬行虎,萬行鶴,你們幾兄弟不用太囂張,阿贊在我的親傳徒弟中功夫只能排到第五位,只可惜……算了,我也不想和你們爭了,快住手,就照你們的價,一億日元,我把耀光武館轉給你們。”
萬行虎正把杜贊逼得步步後退,聽劉忠庭這麼一說,哈哈一笑,便向後一躍,道:“劉忠庭,算你還識時務,馬上把字簽了,也免得你麻煩。”
一邊說著,他一邊揮了揮手,身後的人群中就有一個青年男子從一個小皮箱裡拿出了一疊檔案,上面還有一隻筆。
劉忠庭將檔案與筆接到手中,卻微微有些顫抖,自然是明白這字一簽,劉家先祖留下來的百年產業就付之東流,成為他人之根基了。
張浩天此刻卻是心如電轉,他師承大刀王五,而當初王五因參加義和團殺洋人燒教學,最後被八國聯軍圍殺於順源鏢局,人頭被掛於北京前門示眾,是大俠霍元甲從天津馳驟而至,將王五的人頭解下來與將他的屍體縫合在一起埋葬,而這耀光武館是霍元甲的唯一親傳弟子劉振聲所創,劉忠庭是劉家的血脈,算起來和他是有關係的,師祖的恩,就應該由他來報了,更何況劉忠庭落到今日地步,也是為保護華商的緣故,錢是準備做撫卹金,他豈能袖手旁觀。
見到五力幫的那青年男子舉著皮箱墊著檔案,而劉忠庭在顫抖中拿起筆就要落下去,張浩天便大步上前,大聲道:“且慢,這耀光武館已經有人買了,難道還要再賣一次嗎?”
聽到他忽然說出這話,所有的人的目光都朝著他望去,就連劉忠庭與杜贊也露出了驚詫之色。
那萬行虎打量著彪悍高大的張浩天,眼中露出一絲異色,道:“你是誰?”
張浩天微微一笑道:“一個準備拜劉師傅為師的人,不過劉師傅卻不肯收我。”
萬行虎立刻道:“你說耀光武館已經有人買了,是什麼時候的事,是誰買的?”
張浩天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剛才的事,是我買的,出價兩億日元,比你們多一倍,劉師傅沒有理由賣給你們啊。”
萬行虎還沒有說話,那瘦高的萬行鶴卻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指著他道:“小子,你算那棵蔥,敢來壞我們五力幫的事。”
張浩天搖了搖頭道:“我不算那棵蔥,只是一個手裡面有些閒錢的人,聽說過五鼠幫,但沒聽說過五力幫。”
這話一出,萬行鶴頓時目露兇光,道:“操,小子,你是想來架樑子的,辱罵我們五力幫,找死啊。”
張浩天笑了笑道:“耀光武館鼎盛的時候,你們好像不敢來惹吧,現在劉師傅得力的弟子與日本黑幫廝殺大多數戰死,劉師傅也得到重病,你們就來落井下石,不是五隻膽小的老鼠又是什麼,自相殘殺,窩裡鬥,不敢去和那些囂張的小日本幹,中國人的臉都讓你們丟盡了。”
萬行鶴瞪視著他道:“你怎麼知道我們不敢跟小日本幹,自相殘殺,窩裡鬥,那你問問劉忠庭他老子對我們萬家做過什麼?”
張浩天聞言,瞥了劉忠庭一眼,卻見他沉默不語,一臉黯然,便知這劉萬兩家必有纏結不清的恩怨,但此時他只有先把目前的事化解了再說,當下道:“過去的事暫時不提,總之現在劉師傅不會把耀光武館賣給你們,你們馬上出去。”
那萬行虎一直在默默的觀察著張浩天的言談氣勢,忽然道:“五弟,這小子好像有些古怪,摸摸他的底兒。”
聽了“五鼠幫”一詞,萬行鶴也有了狠揍張浩天之心,聽到二哥一說,答應了一聲,三指合駢,形成尖嘴之形,伸手就向張浩天的脖子上啄去,他的鶴形拳雖然是以守代攻的武功,但絕不是毫無攻招,從八歲起,他這三指就先啄沙子,再啄樹杆,二十幾年下來,啄在樹杆上便是一個洞,這一招要是擊在對方的脖子上,那是立刻要見血。
張浩天見到萬行鶴向自己攻擊而來,卻是不慌不亂,伸出一腿,就踢向了他的右腿膝蓋,竟是後發先至。
鶴形拳由於講究的就是下樁,右腿是最重要的支撐點,膝蓋又是整個腿部最脆弱的地方,萬行鶴瞧著此人一出手就攻擊自己的要害,心中一驚,手臂已經無法遞出去了,趕緊向後一躍,避過了他踢來的腿,不過很快又重新撲來,這一次,卻是用左腿去踢他的小腹。
但是,張浩天早就算清了他的來勢,將右掌搶先橫切而下,就變成了萬行鶴的腿似乎故意的往他的手掌上送一般,萬行鶴趕緊收回了腿,更是駭然。
萬行鶴的武功並不弱,只是比杜贊輸遜半籌,但是張浩天如果要勝杜讚的迷蹤拳,至少要在百招之後,可是對付萬行鶴,由於明白對方的招勢及不足,自信三十招之內便可以拿下。
他有心顯威助劉忠庭渡過難關,見到萬行鶴連出兩招被洞燭先機後顯得有些猶豫,便大喝一聲,三指捏成尖嘴之形,主動進攻進來,用的正是真傳洪拳中的鶴形拳。
萬行鶴瞧著他攻來的架勢,眼神中盡是驚詫之色,趕緊立樁防禦起來,然而,他防別人還可以,遇到了張浩天,數招之下,就落在了下風,張浩天的一雙腳,就象是車輪一般,直逼他的雙腿,讓他完全站不起樁,而只能不停的閃避。
不一會兒,張浩天忽然停止了腿攻,卻貼身而進,身如鶴形,雙手如啄,向著萬行鶴髮起了凌厲的攻擊,在鶴形拳之中,並非只有防守之招,也有極厲害的攻招,但萬行鶴顯然沒有學過,片刻之間就左支右絀起來。
在旁邊觀戰的萬行虎瞧得暗自驚心,見到兄弟馬上就要落敗,大叫了一聲:“閣下使得好一套鶴形拳,不知道是從那裡學來的?”
一邊說著,他身子一欺,已經招架住張浩天攻向萬行鶴的一招,然後道:“五弟,快退下去,讓我來會會這位鶴形拳高手。”
誰知張浩天卻笑道:“不用退出去,你們兩兄弟一起上,我要羸你們也很容易。”
如果是剛才,萬行鶴一定會以為他是口出狂言,但交手十餘招,目睹到對方可攻可守的招式,遠比自己所學精妙,可說已有恐懼之心,知道兄長獨戰此人多半不會取勝,當下果然並不退出,而是與萬行虎一左一右的向他夾擊進攻,只是他的鶴形拳攻擊之勢太少,而且招勢粗糙,比起張浩天來就差得太遠了。
這時,張浩天主要的注意力已經放在了萬行虎的身上,此人邊吼邊打,拳風凜烈,實有猛虎下山,餓虎撲食之狀。
就在此刻,張浩天也發出了一聲如下山之虎般的大吼,拳風一變,步法短小穩健,鶴形拳的清逸靈活之勢瞬間凌厲強勁以來,雙拳揮動,竟向萬家兩兄弟同時發動了硬碰硬的進攻。
聽著張浩天的吼聲,瞧著他的步法拳風,萬行虎與萬行鶴不約而同的變了臉色,叫出一聲:“虎拳。”
張浩天只想儘快結束這場爭鬥,聽著他的聲音,拳法卻忽然又是一變,右手成虎爪之形,左手尖如鶴嘴,腳法在防守時落地生根,在進攻時又步步緊逼,時而高立如鶴,時而撲身如虎,快慢有度,剛柔並濟,將虎的氣與力與鶴的靈與靜完美的結合起來,正是真傳洪拳中最厲害的“虎鶴雙形”。
他這套拳法一用出來,立刻就佔盡了上風,但這真傳洪拳雖然精妙,而張浩天也聰慧過人,領悟極高,但他修習的時間並不長,實戰的機會不多,雖然逼得萬家兄弟處處受制,可要想馬上取勝,也不容易,不過張浩天也正好用他兩人來提升自己的拳法。
那萬行虎是個有見識的人,知道“虎鶴雙形”是洪拳中最高深的武功,瞧著這個青年男子的招式氣勢,便知道必然是這門功夫了,更是凜然心懼,廝鬥之間,向著萬行鶴遞出一個眼色,兄弟兩人同時向後跳出,然後由萬行虎道:“閣下會虎鶴雙形,到底是什麼人,不要自家人打了自家人。”
張浩天並沒有將兩人致於死地之心,當下也收住了拳勢,點了點頭道:“不錯,不要自家人打自家人,但我想問兩位大哥的是,耀光武館與你們洪門武館同是中國一脈,現在耀光武館與日本人相鬥受了重創,你們不僅不伸出援手,反而落井下石,雪上加霜,又是什麼道理?”
萬行虎明白張浩天絕不是普通人,不敢再像剛才那麼無理,而是向他一拱手道:“兄弟,你有所不知,先做出落井下石,雪上加霜這種事的,絕不是洪門武館,而是他們耀光武館。”
張浩天剛才已經聽他們提過此事了,知道必有緣由,便道:“哦,耀光武館到底做了什麼事?”
一旁的萬行鶴立刻大聲道:“我們洪門武館是八十年前到唐人街來開館授徒的,創始人是我們兄弟的曾祖父良康公,他的武功好,人品好,醫術也好,深得唐人街華人的敬重,跟著他習武的人越來越多,好些都是耀光武館轉投過來的,而耀光武館嫌我們洪門武館搶了他們的生意,就處處刁難排擠,我們洪門武館都忍了。可是在六十年前,我們洪門武館遭到了一場幾乎是毀滅性的火災,不僅燒了自己的館所,還連累周邊的房舍燒燬了十多幢,當時耀光武館的館主,也就是劉忠庭的父親劉盛是唐人街武館互助會的會長,他不僅不伸手幫助我們,還說洪門武館命犯災星,如果繼續留在這裡,還會給唐人街帶來更大的災難,要求我們離開,若不是當時洪門武館的館主,我們的爺爺萬顯揚和唐人街各行素來交好,而且願意傾家蕩產對因火受損的人進行全額賠償,早就被他們攆出去了,所以萬家的人發過誓,這筆帳一定要給耀光武館的人算,現在機會終於來了,耀光武館遭到這樣是下場,是他們多行不義的報應。”
聽了萬行鶴這麼說,張浩天回頭望了劉忠庭一眼,卻見他默然無語,並沒有作任何的反駁,便明白這事是真的了,心中頓時一嘆,中國人有句俗語叫做“同行生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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