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強站在電梯入口,看著周主任的身影漸漸被電梯門所遮掩,向他揮手致意。
回房間的路上,蕭強問身邊的林怡道:“我和周主任所談的資助研究,你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是個好事!”林怡表情很認真,“液晶投影機,你只是拿了一個設想出來,具體的電路設計、研製、定型,還有生產,都是顧所長他們在幫你。現在你有了錢,當然也應該回報他們!”
“什麼我有了錢,我有了錢不就是你有了錢嗎?小怡,你現在可一點沒有小富婆的自覺啊!”蕭強打趣道。
林怡羞澀一笑:“人家才不是什麼小富婆呢,我是你的秘書,老伴可是你。”
蕭強哈哈大笑,說道:“這個事,我估計沒戲。”
“為什麼?是覺得你的要求太苛刻了嗎?”林怡仰著小臉,吃驚道。
蕭強搖著頭:“不是,我感覺今天周主任提的這個要求,很可能是他自己的想法,這是我到最後才想到的。從這個操作來看,不像是他們國防科工委會有的做法。”
“為什麼?”林怡回想著今天的交談過程,怎麼也找不到蕭強作出判斷的依據來。
“很簡單,國家不可能向個人提出研究資金的要求。我們不是資本主義國家,研究機構只可能掌握在國家手裡,怎麼可能讓個人出錢,為私人公司的利益,進行研發?”蕭強嘆了口氣,很有些惆悵。
林怡不語了。
所有一切歸於國家,這是她自小就接受的教育,只是跟著蕭強久了,看到各方面為他大開綠燈,一時忽略了這點,但現在蕭強一說,她馬上就明白過來。
“你剛才怎麼不說,和周主任討論了一整天,這不是戲弄人家嗎?”林怡有些不高興地說道。
“我哪敢戲弄國防科工委的人,以後我還指著他們幫我呢。實在是聽到他的要求,忽然想起可以解決公司的研發問題,有些興奮過頭了。”蕭強揉了揉太陽穴,嘆道,“我太缺人了,太缺人了啊!”
他真的是太缺人了。
所謂的寰宇電子,勉強加上林怡,也才兩名正式員工,又當老闆又當職員,什麼事都要親歷親為,研究更是遙遙無邊,怎麼不讓他發愁?
蕭強給自己的定位,是一名懂技術、有想法的老闆,而不是親自上陣的科研工作者。
這就要求,他手下有全套匹配的公司人員班子,要由行政人員、生產工人、銷售團隊、售後部門,這些正常公司應有的公司結構,一個都還沒有影,就更別提保持科技領先的研發單位了!
在這個時代,是真正做到了野無遺叟。
大學生,作為國家建設的主力軍,剛畢業就被分配一空。
因為成績不好,沒有信心考上大學的學生,在初中畢業的時候就進入技校學習,車、鉗、電、刨、銑,依靠一份手藝,養家餬口。
高中畢業的落榜生,要麼是到父母的單位頂崗上班,要麼由街道辦事處,代為介紹工作。
反正,只要你想上班,就有那麼一個工作崗位等著你,至於那份工作好不好、適不適合你、又沒有前途,那都是後話。
於是,出現了一個很有中國特色的名詞,叫待業青年。
這個時代的待業青年,不是蕭強前世那個和失業相等的名詞,而是名副其實等待適合自己職業的青年。他們普遍有一技之長,或是談得一手好琴、寫得一筆好字,高不成低不就,乾脆不去上班,在家裡窩著,等待一份專業對口的工作。
這是最早出現的、以實現自我價值為目標的一批青年。
這些人不關係不喜歡,他們至少都有一份餓不著的鐵飯碗,讓他們來一家聽都沒聽過的私營企業上班,難度可想而知。
資本主義老闆心腸黑,壓榨工人血汗,老闆不要人了,隨時就可以把工人開除。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人,對資本主義的認識。
自然,在一家國營企業工作,遠遠比一傢俬營企業更具有吸引力。
蕭強巴不得馬上就拉起一支隊伍來,但在目前,也只是一個奢望而已。
在房間門口,他們看到了蘇政。
蘇政他們就住在相鄰的房間,見到蕭強送完人回來,立刻迎上來:“那些日本商會的人都等了一天了,他們都急著和你交涉投影機外銷的事情。”
蕭強看看錶,已經晚上七點半過,無奈地說道:“今天國防科工委的周主任來了,我也是沒辦法啊。”
“我明白,我也是這麼和他們說的,”蘇政點頭,他就在隔壁,當然知道蕭強確實有正事,“可是他們說,無論多晚,他們也希望和你談一談。今天他們包下了二樓的餐廳,一群人都在那裡等你,到現在還沒散。”
“這樣啊……”蕭強沉思,這麼說,他們對投影機,是志在必得嘍,日本人一向喜歡耍花樣,能表現出這種急迫的心情,一定是日本那邊對他們催得很緊,這倒是個好訊息。
他點點頭:“那也好,我和小怡今天都沒有吃飯,正好去吃白食,聽聽他們有什麼想對我說的。”
“另外,清華大學的外協員李江,也等你一整天了。他三天前就來過了,不巧你當時正在香港。”蘇政追加了一句。
蕭強眼睛一亮,立刻問道:“真的是清華大學的?他急著見我嗎?”
蘇政想了想,說:“也不是很急迫,但他確實想和你當面談談。似乎是關於你入讀清華的事情,有些問題要和你當面交流。”
“可惜,等下要和日本鬼子幹架,要不我馬上就想見到他啊!”蕭強嘆了口氣,進入清華,不只是學習知識,也是和大學生、教授們接近的機會,天長日久,總能遊說幾個人才到公司裡來。
只是他也知道眼下掙錢是第一位,遺憾了一下,對林怡說:“小怡,只有麻煩去見見這位李調研員了,多幫我吹噓吹噓,我的大學資格,可就看他了!”
這都是八月中下旬,該錄取的學生,早就都錄取了,只有他還是懸在半空,上下不得,這心裡的滋味,別提多難過了。
林怡抿嘴笑道:“這還用你說!要不要用你慣常的手法,賄賂人家啊?”
“哈哈哈哈,能賄賂當然好,可我送了十臺投影機,不過讓人家派了個人過來看看。看來清華大學的門檻,也太高了啊!”蕭強本打算讓林怡見機行事,但想想林怡單純的性格,恐怕別人都伸手要錢了,她還不明白是什麼意思。這樣高難度的工作,交給她確實太難為她了,也就算了。
蘇政正要離開,忽然拍著腦袋,從懷裡掏出一份單據樣的紙張,遞給蕭強:“昨天,那些日本商會的舉動十分奇怪,全都跑到了電報局,吵吵嚷嚷取電報。我們覺得其中有問題,就去電報局,報明身份,拿到了電報底單,你看看!”
蕭強奇怪地開啟一看,頓時怒極而笑:“好狗!原來他們打的是這個主意!搶注專利!好,好!有種!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不把你們全部打趴下,我就不姓蕭!”
蕭強倒沒想過日本人會真的跑去搶注專利,只是作為具有商業嗅覺的他,本能地知道,在商品以後,肯定有人會去查專利專案,如果沒有人註冊,就會被人搶注,這樣的事例,在他前世的記憶裡,已是屢見不鮮了。
所以在產品出來了以後,他第一時間在國內註冊了專利,隨後動員蘇政他們外事局的力量,在全世界,只要允許註冊專利的地方,都進行了註冊。
沒想到,這些日本鬼子,還真的起了壞心,這才是歪打正著啊!
呵呵呵呵,蕭強冷冷一笑,難怪他們急著和自己會商,果然是日本總公司方面,發出了措詞嚴厲的電報,要求他們務必達成協議,這不是自為魚肉,等著我操刀切割嗎?
這一刀,必須切割得很有技巧!
既不能把他們切得叫喚,抽身而逃,又要讓他們至少留下一手一腿,可不能讓他們全身而退啊!
“蕭!聽說你要去和日本人談判,是不是需要我出面?我可是美國人,在價格方面,有我出面,應該能取得很好的效果!”奧斯丁聽到了他們在走廊交談,也開啟房門走了出來。
他自從和蕭強簽訂了協議,就一直跟在他身邊,畢竟,他是寰宇電子,名正言順的總經理。
然而,蘇政等人現在都知道,他不過是蕭強推到前臺的傀儡,所以也沒人把他看在眼裡,只是客客氣氣,但也不讓他參與什麼事情。
這一段時間,他實在是窮極無聊,整天無所事事,聽到蕭強要和日本人談判,第一次覺得自己大有用處,趕緊走了出來。
蕭強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想了很久,才搖頭道:“最初,我是想讓你跟我一起去。可是,看到日本人如此不老實,我倒有些想法。你暫時還是不要去了。”
“可是我是總經理啊!外銷的事情,當初不是說好由我負責嗎?”奧斯丁不甘心地繼續遊說道。
蕭強看重的,只是他的身份,笑道:“你懂得經營嗎?同志!”
他不露聲色地,在蘇政面前,隱諱地點明瞭奧斯丁特工的身份,讓他去竊取情報、暗殺,估計是個好手,讓他參與商業操作,蕭強可不放心。
蘇聯的計劃經濟,和本國是半斤八兩,都沒有正規的商業行為,讓他去參與談判,最大的可能性,是直接掏出手槍,頂在日本人的腦門上,制定一個銷售計劃出來!
蕭強想想這種假設成真的場景,忍不住笑了起來。
“NONONO!你錯了,我可是正宗的美國人!”奧斯丁著重在“正宗”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蕭強心中一動,讓蘇鄭去通知日本商會,他馬上下去,又讓林怡去接待李江,和奧斯丁進入他的房間,並將門上鎖。
“你不是蘇聯特工?”他逼視著奧斯丁。
“不完全是,應該說,差一點,我就成了正式的克格勃編制內成員。但我真實的身份,只是契索涅夫同志的線人。我以前曾經當過汽車銷售員、商店老闆、保險經紀人、酒店侍應生……”奧斯丁一口氣說了一長串職業,聽得蕭強連連叫停。
“你一共幹過多少分職業?”
“記不清了,”奧斯丁聳聳肩膀,“從五歲開始給人擦皮鞋算起,總有好幾十份了吧!”
蕭強盯著他的眼睛,想要分辨他是否說謊,不過如果對方是一名專業特工,從對方的眼睛裡,他也不可能得到一點資訊。
最後,他決定不和他繞圈子,直接問核心問題:“你不是特工,怎麼能說一口流利的中文?”
說到這個,奧斯丁很得意,自我誇耀道:“我可不光中文說得好,我還會法、意、德、土耳其等六種語言。本來這一次,打算讓我以美國商人的身份,協助契索涅夫到中國來執行任務,誰知我因為第四次破產,被人追債,沒有和契索涅夫及時聯絡上,要不然,我早就到中國來了。”奧斯丁很是惋惜地說道。
蕭強啞然失笑:“你已經破產四次了?還敢吹牛說幫助和小日本展開商業談判?”
奧斯丁一幅蕭強侮辱了他的樣子,義憤地說道:“在美國,誰沒有多次創業的經驗!你別看我已經四次破產了,但我最風光的時候,曾經有一個加油站、一家五金商店,資產總額高達上千萬!”
蕭強想了又想,加油站和五金商店,都不是虧本的行當,對於他怎麼會破產,實在是迷糊:“既然你已經富有了,那為什麼還會替契索涅夫當線人?”
“富有!我這算什麼富有!”奧斯丁說到這個問題,忽然顯得火冒三丈,“那些真正富有的人,他們的財產,多到你想也不敢想!
為什麼會幫契索涅夫,就是因為我碰到他那一天,又一次破產了!我去炒股票,當時小小賺了一點,心裡很得意,便又去炒期貨,歐,我的上帝,那真是才刺激了,一天之內,我的財產不停地上上下下,當我正要再賺一筆的時候,一個大莊家強勢打壓,五分鐘之內,我的所有積蓄就變成了負資產!
那一天,令我終生難忘!
在我碰到契索涅夫之後,我突然想通了,美國,其實是那些大財團的美國,是洛克菲勒、摩根這些人的遊戲場!我們這些人,只是在不斷地為他們以億計的財富上,更進一步地堆積財富!
從那一天起,我成了蘇聯的同情者!”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