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2日下午兩時許(具體時間不清楚,當時太緊張,沒顧得上看,後來放電視,我也只顧著看餘震多少,災情怎樣,都沒記)。
我當時在電腦前,感覺到地面有些震動。
由於我所住的房間臨街,外面只要有重型車開過,都會讓房間抖動,嚴重的時候還會讓窗戶也發出咯咯的聲響,所以我以為又是有車經過,當時腦子裡正在構思情節,感到有些惱怒,想到窗子邊,看看究竟是什麼車子,這麼大動靜。
還沒站直,就感到地板在搖晃,人差點被摔倒,我一下就懵了,然後猛地吼了起來:“地震!”
這時,隔壁在睡午覺的父親也大喊我的名字,我什麼也不顧得上,衝出了房間,父親也出來了。
房間的抖動更加厲害,我一把拉開大門,和父親奔出房間。
當時什麼也沒想,只想快點到地面,九級的臺階,兩下就跳到了底,然後回頭一看,父親還在一步一步往下走。
樓梯上的灰塵,散漫了眼前,我的心臟都快停止跳動了,直到今天,我彷彿還能看到那充滿視線的灰塵,似乎看不到未來,讓人絕望!
我翻身衝了上去,抓住父親的手,再也顧不得許多,直往樓下衝。
那個時候,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有一個概念:衝下去,衝下去,衝下去!
我根本不知道能否從四樓安全到達地面,也根本不敢想,只是機械地往下衝,和父親一起,希望能離地面更近一些,更近一些,那就意味著我們離生存,也更近了一些!
當我們衝出單元門,來到地面,整個人幾乎都虛脫了。
然而,似乎這並不表示我們脫險了,地面的震動,人站在上面,就像站在浮動的水面,不停地搖晃,我連頭也不敢回,和父親一起,衝到宿舍大門口。
這個時候,門口已經有不少的人了,還有更多的人從單元裡逃出來,整個過程沒有哭喊,因為大家都嚇呆了,除了逃生,想不出該做其他的什麼。
我看看其他人,在他們臉上只看到茫然,一種不知道該做什麼事情的茫然,沒有驚駭。
因為,在這一刻,我們連驚駭都忘記了!
我們是八十年代初修的工廠宿舍,宿舍大門離大樓很近,只有不到三十米,可是出大門,對面是三層樓高的紅旗連鎖,距離我們還不到三十米!
鐵門和圍牆在不停搖晃,我們卻不知道該往哪裡去,只能站在最中間的位置,望著搖動的大樓,一言不發,絕望地等待最後時刻的到來……
這個場面,我終生難忘,一群人,衣衫不整地一群人,傻傻地站在高樓林立之間,望著平時所住的大樓,無處可逃!
地震持續的時間並不是很長,據事後說,只有兩三分鐘,震中也不在成都。
可是對我來說,這並不具有安慰效果,那天下午所發生的一切,深深地刻在我的心底,那漫天灰塵的樓梯間,像一個看不到未來的噩夢,讓我為每一次餘震,所帶來的震動而草木皆兵!
這幾天,我都是睡在室外,就是昨晚的大雨,我仍是搭起帳篷,堅持睡在公園裡,和其他的露營者一起,感受著避免每一次震動,不論輕微與嚴重,都會讓我的心向內一縮。
電視上,新聞在反覆播放,說地震的餘震會越來越微弱,可以安全地待在室內了,可是,那時而震動的地面,總在提醒我,那一刻地動山搖的大樓,似乎會在下一刻,向我撲過來!
每次看到電視裡,鮮血滿面的遇難者,我就會忍不住眼含熱淚,即為他們的不幸遭遇而難過,也為自己居然還能活著而慶幸。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會漸漸忘卻心中的恐懼,但是,我永遠不能忘記,那彷彿隨時就要垮塌的大樓……
在天地面前,人類,是何等的渺小,生命,是何等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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