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蕩車馬入北城門。
高大城牆引諸國使團驚呼連連,泉州已是繁盛,卻與眼前這大明京師所在毫無可比性。
走過寬闊門洞,陰影籠罩下既是感到壓迫,又升起無窮期待。
只在踏出那門洞光暈外,眼前豁然開朗。
寬闊大道,樓宇屋閣連綿不斷。
大道兩旁則排列軍士,一直延伸至看不到的盡頭。
精兵強將,人人氣勢悍勇。
元末是亂世爭鋒,朱元章馬上得天下;
至建文時期,朱棣奉天靖難又是兩年內鬥廝殺;
到永樂,南征交趾,北伐瓦剌。
如今正處在大明兵馬最盛之時,所謂“天朝上國”,名副其實。
諸國使節見得此情,發自內心升起崇敬之意。
而他們神情落在大明官員眼中,人人亦是執一傲骨落於胸膛。
“這就是大明京師?軍隊確實氣質不凡,遠超一路途徑各國!”
周若愚目光銳利,掃過兩側軍士,出言點評。
正當王景弘要謙虛兩句,又聽他話鋒一轉:“不過真要與我神國審判之軍相比,一番鐵騎衝擊,唯有潰敗而散!”
“……”王景弘語塞,根本無法反駁。
神遊之際。
他們自然得見審判之軍的威勢;
盔甲裹身,刀槍不入,行足踏步皆有金石之音,只軍成數十,便有令大地震顫之勢。
更別提成軍數萬。
就算忽必烈率蒙元鐵騎死而復生,也難作敵手。
再者而言,神罰當前,凡人是多麼渺小啊。
鄭和等人很難想象,那樣的盔甲到底是何種材質打造!
大明鐵盔已儘可能覆蓋要害處,然而重量也極其驚人。
要麼是神國勇士皆有神力;
要麼就是吾主真神所造物神兵甲胃,超脫凡俗。
答桉應更傾向於後者。
畢竟,那可是天上神明啊。
如此對比,大明最強軍也不敵審判之軍。
“若愚,不得無禮!”
跳魚呵斥,周若愚就悻悻不作聲了。
周若男又在此時道:“吾主曾說,大明作戰千里,兵發數十萬,有完備的後勤支撐,這也屬於作戰實力的重要組成部分。”
“而審判之軍卻依賴‘神啟之地’‘救贖之地’的富饒物資,才不用準備大量糧草,能奔襲千里!”
“從此點上比較,審判之軍不如大明,這是我們的弱勢,就要承認!”
“《均衡聖典》有記載:均衡7年末,審判之軍於‘神啟之地’東北遭冰雪所困,糧草告急;”
“若非牛屎大哥祈求吾主降臨,造物賜福,大軍必遭折損,更別提那臣服各部子民都將沉淪苦難,而不見均衡榮耀!”
跳魚沉沉頷首:“此事我雖未親歷,卻聽歸來的弟兄提及那次兇險……”
“凜冬將至,極北之地之酷寒,難以想象。”
“那五大湖區各部,已有不少弱勢小部族,打算舉族南遷,躲避酷寒。”
“感恩吾主恩典,令大地四方各族聚集,入她喜樂之國,才有如今神國子民的幸福安寧。”
周若愚插嘴:“這個我知道,我曾聽巫和我三姐說……”
“吾主有一則預言降下……”
“凜冬將至!
”
“嗯?”一雙雙目光聚集而來,不明所以然。
跳魚道:“凜冬將至不是五大湖區部族的俗語嗎?”
周若愚嘿嘿笑起來,顯得幾分欠打,傲嬌道:“他們的俗語只是有感而發,怎能與吾主預言相提並論?”
“吾主預言,極寒氣候將席捲天地,這不是一城、一國、一地之難,而是遍及全球!”
“屆時不論‘神啟之地’‘救贖之地’,都將遭遇苦寒,六月飛霜!”
“舊土歐洲、非洲也將迎來驟變,大地子民顆粒無收,以人為食……”
“而且,你們只要查閱一下均衡1年至均衡14年的天氣預報,就能有所發現。”
“只14年間,各地平均氣溫都有跌幅,而這只是凜冬將至。”
“數十年,上百年後,才會迎來真正的酷寒開端,發展到最高峰時……”
“呵呵呵,災厄啊,大災厄瀰漫世間啊!”
“唯有均衡的庇護,可得安寧!”
“所以……”周若愚忽然一頓,買起關子。
一行人急不可耐,周若男更是攥起拳頭錘了過去:“所以什麼,你快說啊!
”
“嘿嘿。”見眾人急切,他才心滿意足,道:“所以,才有東部大開發之策,每年需保證米糧盈餘,足夠神國數百萬子民幾年之用,才能度過災厄。”
“這是趕在災厄降臨前,就啟動佈局了。”
周若愚裝完一逼,爽的天靈蓋都冒煙。
卻被周若男澆下一盆冷水:“這些肯定不是你自己的分析,必是你偷聽了巫與首席的談話。”
周若愚氣急敗壞:“那又怎麼了?至少我知災厄將至,心中就有準備,待此行歷練歸返,也會為神國出力!”
周若男一嘆,沒再開聲。
與跳魚等人一同,沉浸在思考當中。
因這個訊息過於驚人,既是吾主預言,那就必定會應驗……
全球災難啊。
未得均衡榮耀籠罩的大地子民,必定身陷疾苦。
他們既是慶幸生在均衡,又悲憫世間。
然而,卻完全沒注意到一旁王景弘等人的神情,已是沉浸在大恐怖之中……
起初聽的只是兩軍實力評估。
後來又到神國征伐之事。
海上數月,他們早知神國一些傳說,神國定立至今不過15年,便有如此昌盛之勢,皆因神祇榮耀賜福。
可眼下這番預言,卻是第一次聽說。
而且聽幾位神使之意,這還是周若愚偶然所得,在神國之內都還是秘聞。
凜冬將至,極寒席捲天地。
有神明庇護的神國,都要於此時開始佈局應對,那凡人國度豈能不作為?
大明,大明也將淪陷災厄之中啊!
“王,王大人,這件事……”
一名太監忍不住低語呢喃。
王景弘勐地瞪他一眼,又掃視周遭,確認只有他們幾人聽得訊息,才道:“嘴巴閉緊了,此事動輒引起大亂,動搖國本!”
“此事只能稟報今上一人!”
幾人渾身一抖,都已在王景弘眼中見得殺機。
如今反過頭再去看大明繁榮強盛……
呵,虛假,全是虛假啊!
一個小插曲,並未引起旁人注意。
王景弘也立即調整心態,那諂媚態度更濃了:“大明自不能與神國相比,不過要說凡俗玩樂,京師之地必能讓幾位神使大人滿意。”
】
“此處還是三軍作訓之地,不見民居、坊市;”
“若到內城、外郭,才是人聲鼎沸,喜樂無邊!”
“待得面見太子殿下,我就陪同幾位好好在京城遊玩幾日。”
聽他這麼說,幾人都升起期待。
僅是軍伍作訓之地,就樓宇連片,若到民居、坊市,熱鬧景象想都不敢想。
與此同時。
早有快馬穿過城北,直去宮城。
又與宮門前下馬,飛奔奉天殿;
靖難之役時,奉天殿焚燬,建文帝於戰火中下落不明;
朱棣登基,重修幾殿,但也只是簡單復原,並未精修,北京已作行在,遷都早在計劃之中。
殿內,同樣是富麗堂皇,有帝王家之氣派。
高座上一人,貴氣磅礴。
只這碩大體格就非平民人家能養成的。
朱高熾,身寬體胖,有仁德之風,但其肥胖已成病疾,體弱多病。
而昨夜聽聞鄭和凱旋,他興奮一夜未眠,如今還紅光滿面。
今年是為大吉。
先有英國公張輔傳來捷報,平定交趾之亂,三擒叛王,準備押送而返;
接著會通河疏浚;
父皇親征瓦剌,又得大捷。
鄭和這次歸來,便能讓空虛國庫重有富餘,更顯大國之威,令四夷來朝。
他正作期盼,就聽太監宣唱,“錦衣衛指揮同知費先望覲見。”
“宣。”
來人在殿前卸下兵刃,著三品蟒袍踏入,躬身作揖:“費先望參見太子殿下!”
朱高熾大悅,若非體格龐大,又有足疾,此時更想佇立而起:“費同知,可是鄭三保到了?”
來人身形一正,才道:“太子殿下,鄭和以欽差之名,意欲領兵入城,六部官員皆憤……”
“什麼?”朱高熾愕然,心下在瞬間就泛起百轉千回。
他為王儲,被各方虎視眈眈。
永樂二年得立太子,時任翰林院學士、太子講解,曾修永樂大典的解縉,就因出文祝賀而被漢王朱高熙所敵視。
後更是多次陷害,以致蒙冤而死。
而就在去年9月,父皇再度親征瓦剌,以太子監國,朱高熙再度抓住機會,造謠言紛飛,重傷太子輔臣,以致下獄。
國中皆知漢王勢大,而太子過於仁德,朝中官員態度也有搖擺。
此時此刻。
聽得費先望之言,朱高熾第一個念頭就是朱高熙聯合鄭和要反……
不過,這念頭一閃即逝,就被打消。
鄭和是父皇身邊最受重用的親信之一,怎可不尊帝王,而被藩王收買?
靖難之役是父王所開先河,因此他怎能不小心防備王子、諸侯再效他事?
此外,鄭和遠航海外兩年,朱高熙又如何能與其聯絡?
朱高熾心中安定,聲色便平緩下來,又作仁德之相:“以鄭和之為人,絕不可能如此肆意妄為,除非另有原因,他可有解釋?你莫要話說一半!”
費先望心下一嘆,他也是得人支會,才要給鄭和下絆子,如今沒能動搖太子,萬不敢胡言亂語了——
“鄭和言,此次西洋之行,所獲非常;他帶回異邦‘土產’,言稱得此寶物,可抵之前數次之功!”
“因此便要以西洋總兵親護寶物,不容有失!”
“若朝中不允,他便帶寶物北上,親自獻於陛下,再解釋此中緣由!”
“六部奈何無法,只有預設,但只准他入城北,受錦衣衛、金吾衛親軍管制,不得隨意出入,若要入城,也只得西洋正副主使幾人,不帶一兵一卒。”
一言至此,真相大白。
鄭和不惜冒大不韙,而讓西洋總兵護衛,那寶物必定驚世駭俗。
“好,好啊!快請欽差主使來見,我倒要看看,鄭主使到底從海外帶回何種珍寶!”
“是!”費先望令命而去。
又聽殿外宣唱:“漢王殿下覲見!”
朱高熾臉色微變,還不待他宣傳,就有一雄武身姿踏入,傳來大笑:“哈哈哈哈,今日鄭和歸返,必有帶回無數珍寶,兄長怎不喚我同聚,一開眼界?”
殿內太監見此一幕,皆然低垂眼眉,不敢直視這對弟兄。
朱高熾心中皆苦,他想不通,為何同母胞弟就因皇位,能鬧到如今地步。
帝王家就真無親情了嗎?
“你既想來,不就來了?何須我喚你呢?”
“為漢王賜座吧。”
朱高熙大咧咧坐下,一雙炯炯目光,直視高臺,眼中是絲毫不掩藏的慾望:“兄長,我聽聞鄭和要帶兵入城北?此舉怕是僭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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