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德格倒地,吐出了一口牙血,還想要發出呼喊。
洛波達則已從驚慌中回過神,放眼望去,幾十、上百個阿茲特克人湧來,形勢逼人。
倘若讓衝突加劇,是要死人的。
從方才那老者與軍士的交談中可以見得,阿茲特克人的日子,比想象中過得還要糟糕。
如今的阿茲特克人,可不會顧慮什麼谷地律法。
“別動手!將武器丟下!”
“德德格,閉嘴!不要再說了!”
他連聲呵斥,讓侍衛停手,也讓德德格不要繼續激怒他們。
同時,洛波達也在想……
湖中城已有神使存在?
若此事為真,奎茲提特科在予以他神諭、審判時,不可能一字不提。
難道有人想趁著城中秩序崩壞,以虛假的神權矇蔽阿茲特克人?
可他能獲得什麼?
均衡在谷地將是禁忌,一旦審判之軍離去,此人敢以“均衡”之名招搖撞騙,只有死路一條。
短時間內,洛波達得不出答案。
而那阿茲特克人已經衝到面前,將他們悉數禁錮。
有人開始搜身,很快有所發現——
“這是羽幣。”
“還有貴族石印!”
“他們來自草甸城!”
毆打德德格青年發出譏諷:“果然是假冒神使!”
“方才還敢說來自塔洞,而後才改口變作克馬!”
“若真為神使,怎會口誤?”
德德格捂著牙口吃痛,還想辯駁,卻被洛波達的眼神制止。
他不是口誤,而是怕阿茲特克人不知外界情況,才言“塔洞”之名,方便溝通。
可現在,卻反而讓誤會加深。
至於那貴族石印,都是洛波達為死士安排的身份。
無論是此次逃亡,還是從前在暗中行腌臢之事,自然都不能暴露特帕尼克斯國的身份。
來自草甸城,只是偽裝。
老者命令道:“帶他們回去,由神使審判!”
走上階梯。
城中景象呈現眼前。
曾為湖中隗寶的巨城,顯得荒廢破敗,街道上雜草叢生。
他們並未入內城,而是向外城村落走去。
待得靠近後,就見遠方炊煙裊裊。
越來越多的人聞訊趕來,在一旁跟隨謾罵。
德德格六神無主,只有望向洛波達:“殿下,我們現在怎麼辦?那假冒的神使,一定不會放過我們,要殺我們滅口!”
洛波達道:“你不知神啟之物?”
“我就從未聽說過什麼神啟之物!”德德格叫屈,“若真有這種東西,老師怎會隱瞞我等?”
“且在克馬城一個多月,我也經常面見審判長、督查;他們也從未提起過這種事物,那一定是為虛假。”
洛波達心中有數了,“既是虛假,就會被揭穿!我們雖沒什麼‘神啟之物’,卻有比‘神啟之物’更有說服力的東西。”
一路抵達村社。
人們將他們押入一間巨大的部族議會廳。
城邦聯盟雖有城市文明基礎,但還沒有城鎮規劃概念,下轄村落以部落、氏族為單位存在,為主要生產勞動力之一。
議會廳內,一眾族老都已就位。
洛波達等人被押送廳堂中央,被迫跪伏。
又有無數人湧入,場面顯得混亂無比。
一直到一隊貴族打扮的人踏入,族老發出呵斥:“肅靜!”
廳堂內鴉雀無聲。
為首的人,正是伊茲柯阿特爾,他只看三十幾人的身影,就有熟悉的感覺。
——死士。
即便已入危局,這些人也面色不改,甚至那一雙雙目光,還在打量周遭,試圖找到一條生機之路。
這些人會是神使?
別開玩笑了!
他正要開口說什麼,可目光又掃過一人身上,猛地呆滯。
而被他注視的人,也緩緩開了口:“伊茲柯阿特爾,這就是你們招待遠方客人的禮儀嗎?”
“洛波達殿下?!!”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洛波達貴為特帕尼克斯國的大王子,伊茲柯阿特爾怎會不認識呢?
兩國之間,更是從屬關係。
洛波達地位尤在他之上。
此時,洛波達也緩緩起身,拍去膝間塵土,開門見山:“我已說過,我是與均衡神使一同前來,向你阿茲特克人帶來均衡的神諭與審判!”
伊茲柯阿特爾心頭一震,思緒複雜,卻沒有著急否決。
只皺眉看向洛波達身旁的另一人。
洛波達又道:“他是德德格,均衡的神使。”
話到此處。
場間又泛起一陣騷動。
洛波達殿下的稱呼一出,已有人意識到此人的身份。
可要說他是均衡神使?怎麼可能!
特帕尼克斯人都是悖逆者,貴為大王子的洛波達,怎麼會臣服均衡之下?
但即便如此,伊茲柯阿特爾還是問:“你們怎麼證明?”
洛波達從懷中摸出一樣東西。
那是一件骨飾,並沒有太多珠寶點綴,在平民家中也頗為常見,再尋常不過。
可就是這件東西取出,伊茲柯阿特爾猛地驚呼——
“這,這是我曾交給迪迪瑪爾的信物!!”
“沒錯!”洛波達道,“神使告訴我,罪王與迪迪瑪爾早已抵達那神國所在,臣服均衡之下,為你等乞得寬恕,吾主將向阿茲特克人投下仁慈的注視!”
“這足以證明我們的身份了吧?”
話落。
場間低語變作沸騰。
“什麼!”
“罪王,罪王抵達了神國!”
“罪王竟然真得成功了??”
一群族老都已激動的起身,他們還清楚記得,兩年前罪王加冕。
那時饑荒不在,全城近二十萬子民,以鮮血塗抹那少年君王的身上,為他送上祝福。
若罪王已抵達神國,那阿茲特克人的厄難就真正告於終焉了。
可是。
還不待人們發出歡呼。
伊茲柯阿特爾卻憤怒的顫抖起來,大步走到洛波達身前,呵斥起來:“你還想欺騙我等嗎?”
“一年多以前,我安置在城外的人,就傳來訊息!”
“救贖之路已毀,那各國軍士組成的朝聖使團,全部湮滅在神罰之中!”
“所能歸返的只有寥寥幾人!”
“而罪王和迪迪瑪爾,都已身死!”
“救贖之路,全是你父特佐佐莫克一手推動!”
“是,這信物是我交給迪迪瑪爾的,為我母在我幼時贈予我的,旁人不可知它的意義。”
“因其平凡,才不會被那些軍士覬覦搶奪!”
“可我還是低估了你們的狠毒……迪迪瑪爾的忠誠我絕不懷疑,可若是你等以罪王為脅迫,逼他道出我的密謀,他一定不忍罪王受苦!”
“幸好啊,幸好均衡的神使已提前到來,帶來均衡的榮耀,照亮虛假,否則我今日就要被你矇蔽!”
“洛波達!!”
“神使已告訴我,你帶使團去克馬城求和!”
“如今求和而歸,得知審判之軍不再南下,帶來神罰與審判,你便可拿出這信物,前來矇騙我等!”
洛波達蒙了,心中鬱結令他也震怒起來:“矇騙你?我的意圖何在?”
“讓你們臣服均衡,卻成了矇騙?”
伊茲柯阿特爾哈哈大笑:“我還不知你的詭計嗎?以均衡之名,令我等對你言聽計從,你就可在你兩個弟弟手中,圖謀谷地王座!”
“你蟄伏几十年,所為的就是找尋這樣的良機!”
洛波達也笑了,更笑出了眼淚。
“哈哈哈哈。”
他覺得滑稽,諷刺。
“我深知這條審判之路,艱難重重!但還是毅然決然的走來……”
“我寧可不去看我國中被虛假矇蔽的愚昧子民,也要遵行神諭,拯救你阿茲特克人。”
“結果你阿茲特克人卻被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神使’所欺騙!”
“說實話,你們與我國中子民,也無兩樣!”
“均衡走到你們的面前,你們也無法揭開虛假,見得祂的真容!”
“伊茲柯阿特爾,把你的神使請出來吧!就算死,也讓我們死個明白!”
洛波達放棄了。
他都拿出罪王的信物,也無法自證,那還有什麼辦法呢?
一旁,德德格也再隱忍不住——
“對,叫那神使出來,與我對峙!”
“若不能揭穿他的虛假,我也再無必要返回神國,令吾主,令老師蒙羞!”
二人歇斯底里的吶喊。
讓廳堂內又陷入寂靜。
而伊茲柯阿特爾也遲疑了。
以洛波達的驕傲,被揭穿後,應是認下欺詐之行,然後逼迫自己送他們出城才對。
可他竟一副無所畏懼,破罐子破摔的模樣。
短暫的呆愣後,他側目對旁人說道:“神使還沒來嗎?再去催!”
“不必催促了,我們來了!”
屋外,忽然傳來呼喊。
人群自然散開一條道路。
齊波切幾人一起入內。
場間眾人立即喊道:“神使,就是他們,假冒均衡之名!”
齊波切冷哼,他在外面聽到幾人話語的末尾,大聲道:“是誰要對峙?”
他大步走到中央,顯得氣勢洶洶。
因他在路上已有思考……
若讓幾個欺詐者,引得好不容易才安定歸順的阿茲特克人,重新生出質疑,事情就不好辦了。
所以,他必須要徹底的將欺詐者的偽裝破滅。
當他凜冽的目光,凝視而去。
卻見到一張熟悉的臉龐。
齊波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猛地起手揉搓眼皮,才再一次看去——
“德,德德格?!!”
德德格亦是相同的反應,發出驚呼:“父親?!”
嗯?!
伊茲柯阿特爾與洛波達也在第一時間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茫然。
可下一瞬,他們的目光就被父子二人拉回。
“德德格,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德德格道:“洛波達殿下領使團來到克馬,老師傳殿下均衡的教義,令他見得真知……”
“因此,殿下也臣服均衡之下!”
“在離去前,老師命我跟隨殿下,並帶均衡的神諭,為阿茲特克人帶來救贖!”
齊波切聽完,頓作大笑,一把摟過兒子,“好啊,好啊……”
他又轉向眾人,無不是炫耀的姿態——
“你們看,這是吾子!這是吾子!”
“他如今已得重任,為均衡的神使了,哈哈哈哈哈!”
德德格又連忙道:“父親,那你們為什麼會在這裡?”
齊波切說:“……那日,我們隨使團逃出特帕尼克斯國,本是想要回返克馬,卻擔憂會有追捕趕上!”
“果不其然,再我們離開使團不久後,就有人前來搜查使團,我們只得向反方向離去。”
“我等本不知生機之處的何在,卻不想‘天降神啟’,是吾主真神,指引我們來到湖中城,向阿茲特克人傳下均衡的教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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