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少年庫克莫在心中讚頌時,那園林官已氣急敗壞的離去,將爛攤子交給管家。
那管家因蒙羞而大怒,上前幾步,發出怒喝,“向他們施以鞭刑!”
“給我狠狠的打!”
“用苦鹽塗抹他們的傷口!”
“死?你們都不會死,我要折磨你們!”
“當然。”他目光陰狠的凝視科亞,譏諷道:“我們驕傲猶如山獅的科亞,不能受到一丁點傷害!”
“就讓他親眼看著他的父與兄弟,遭受磨難!”
說罷。
他轉身離去。
科亞目睹一眾侍衛將父親與弟弟綁在他身旁的樹幹上,眼看情緒又要瓦解。
庫克莫卻大喊道:“兄,不要軟弱!你是最勇武的男人!”
“不要讓他們得逞,我與父能忍受得住!”
科亞強忍著眼淚,緊咬牙關。
隨即。
啪,啪啪。
一聲聲鞭打與父子倆的悶哼痛吟聲便此起彼伏的響起。
他們身上本就破舊的衣衫,變作稀碎,顯露出皮開肉綻的傷痕。
到那些侍衛都打不動了,便在水桶中加入苦鹽,潑灑在他們身上。
“科亞,何必讓你父與兄弟受罪呢?”
“低頭吧!”
“我們都知曉,你是令人尊敬的勇士。”
他們並非是替管家勸阻,而是發自內心的佩服科亞。
但憐憫之心無用。
沒人能違背主人之命。
不過他們還是留下一些粗糙玉米餅,然後走到遠處的歇息處繼續負責看守。
樹幹上的兩人已是奄奄一息。
父子三人唯一能行動的只有科亞,但他的脖頸與雙手被木銬固定,如今也只能笨拙的跪地,以一種極其卑微低賤的姿勢,將食物撿起。
然後走到父親身旁,“父,吃一些吧!”
拉瓦虛弱道:“有水嗎?”
科亞顯得無措,解釋起來:“他們不給我水,我是在每日的天亮前,趁晨露聚集,趴在地上喝那露水解渴。”
他目光看向一旁草地的小坑,裡面如今空空如也,因一天的日曬而乾涸。
不過所留存的溫度,恰好能讓夜裡的寒氣到來後聚集起水珠。
他們不知原理,卻是一代代流傳的常識。
拉瓦搖頭:“我吃不下,給你庫克莫吧。”
然而,庫克莫也顫抖的發聲,“我不吃!兄,我有話問你!”
“先歇一歇吧,你全身都在顫抖,是我不好。”
傷口撒了鹽水的滋味,猶如萬千只螞蟻在身上撕咬。
見弟弟慘狀,科亞又一次更咽。
但事實,庫克莫越是感到疼痛,越是覺得清醒,大腦高速運轉著……
“不,這很重要。”
“兄,你為什麼淪落到現在這個樣子?”
首先,要搞清楚起因,然後才會知曉關鍵……為什麼這些貴族老爺不殺科亞。
科亞本不想提了,卻見父的目光也跟進而來,知道應該給一個交代。
他道:“一年前我隨都蘭到塔洞城,才知是被販賣;我曾反抗,找到塔洞城的城衛求助,誰知他們是一夥的。”
“最後便被那波利波馬送到阿茨卡波察爾科。”
“那時我也認命了,又見得這大城繁榮,想要有所發展,賺取一些羽幣,在外城買一座小院,到時就能將你們接來。”
科亞勇武,逐漸得這園林官的賞識。
即便為奴隸,也與方才那群侍衛成了朋友。
本是一切向好。
轉折卻發生在半年前——
“這林地之內,便是皇家園林。”
“所謂園林官的宅邸,只不過是皇家園林的一角雜院!”
庫克莫與拉瓦震驚,“這裡是皇家園林?特佐佐莫克的家?”
“是的,但在極深的地方,我不曾見過那宮殿的模樣,林地內還有宮殿侍衛把守。”
“半年前,王公貴族在園林狩獵,園林官命我等把守外圍,將他們抓捕的野獸,驅趕到林地中央區域。”
“就在那日,我遇到一個走失的少女,我起初並不知曉她的身份,以為她也是園林官或宮殿、祭祀的僕從……”
“我保護她找到了衛隊便離開了。”
“但後來,她竟又找到了這裡,向我詢問許多事情,如山丘城、塔洞城,以及我一路走來的見聞。”
“我們成了朋友……又或者我愛上了她。”
拉瓦與庫克莫聽得入神。
他們不得文化教養,更沒有後世那種狗血愛情故事的荼毒。
如今純淨如一張白紙……
聽得故事的延續,隱隱沉入其中,並期待發生一些什麼。
然後,便是王炸——
“她叫蒙達雅,是特佐佐莫克的嫡孫女。”
噝。
噝。
第一聲是驚歎。
第二聲卻是因牽動傷口的疼痛。
作為父親的拉瓦已經呆滯了,自己的兒子,竟然愛上了世上最偉大帝王的孫女?
這,這怎麼可能?
就算當初在塔洞城得見的駐軍事務官,若非因山丘城之變的情報事關重大,他們一輩子都難見上一面。
更不要說,親兒子跟帝王的子嗣產生了糾葛。
而另一邊的庫克莫則追問:“然後呢?”
科亞低沉道:“我們見面的事情,被她的侍女護衛發現了!”
“他們通知了園林官,以及蒙達雅的父親,一齊抓住了我們會面的現場。”
“蒙達雅保護了我,並說如果殺了我,她也會去死!”
“我那時才知道,蒙達雅是特佐佐莫克最寵愛的孫女!甚至他父親都比不過她在特帕尼克斯國主面前的地位。”
“後來我才聽那管家與園林官說,蒙達雅的父親想以國主對蒙達雅的恩寵而受到重視。”
“如果蒙達雅和我的事情傳出去,他們無法確保特佐佐莫克是否會厭惡蒙達雅。”
“包括,蒙達雅死去,就更無法向老國主交代了。”
“所以,我活到了現在!之後的幾個月裡,他們都會讓蒙達雅來遠遠的見我一面,確認我還活著。”
聽完這些話。
拉瓦已覺得天旋地轉,他無法理解,這種本是兩個平行線的交集是怎麼發生的。
這違揹他的認知觀。
庫克莫則更能接受一些,少年人不經磨難,還對這世間最美好的事物存在幻想。
什麼是最美好的?
當然是不可得到的。
那王公之女,對他們而言,不就是難以企及星辰般的存在?
“所以,他們想讓你去籠中鬥獸?”
“對!他們想讓我欺騙蒙達雅,以籠中鬥獸取勝,去除奴籍,實則是要我死在籠中!”
“但我知曉,就算這麼做了,蒙達雅也不會違揹她當初所說的話!”
“我們相愛了,她願意隨我赴死!”
“……”
“……”
父子二人沉默了。
又過許久,科亞苦澀嘆息,“但我現在,已不知如何是好……不,是我從始至終都不知該怎麼辦!”
“我只能這樣被囚禁著,盼望奇蹟發生的那一天……”
“或許,那真神降臨,會帶來救贖吧。”
就在科亞話落之時。
庫克莫道:“兄,真神已然降臨!祂的審判之軍,已抵達山丘城!”
“什麼?”科亞震驚而茫然。“那,那你們為何會來到這裡?”
父子二人像是苦笑,便將自己犯下的蠢事一一道出。
而這一次,便輪到了科亞沉默。
若非父親與弟弟逃離山丘城,如今怕不是已得享安寧與喜樂。
“是,是我連累了你們。”
拉瓦無言以對,作為一個父親,他感到極大的挫敗。
想救長子,卻將自己與幼子也坑了進來。
偏是聽得完整故事的庫克莫,絕望的神情中重新綻放曙光——
“不,父親、兄,我們還有希望!”
“我等離開山丘城已有三十餘日,審判之軍必將突破塔洞城的關隘!”
“當神之軍團抵達特帕尼克斯國,我們一定會得救贖!”
“這些犯下罪的惡人,都將遭遇審判。”
“我們要撐住,一定要撐住!”
“審判之軍的神使,與奎茲提特科都說過,凡信仰祂的人,虔誠的懺悔,便得祂仁慈的注視,被賜予救贖!”
庫克莫發出低沉的呼喚。
他仰望星空,見那星辰光暈竟隱隱擴散,充斥他的眼……
“我,我好像,也見到了……光……”
呢喃聲中,他再也經不住疲憊與苦痛,低垂頭顱,昏迷了過去。
“庫克莫……”
“庫克……”
只剩拉瓦與科亞,發出急切的呼喊。
……
是夜。
一輛輛車馬抵達山丘城下,正有序入城。
而爬山等人,早已等在中央廣場。
見得隊伍為首兩人,眾人紛紛迎去,“牛屎、衛國,你們總算回來了!此行結果如何?”
牛屎與周衛國相視一笑,“滿載而歸!明日午後,便可在後山進行試驗爆破!”
“如無差錯,隨時可向塔洞城發兵,突破關隘,審判之劍將直指那城邦谷地!”
入鎮廳。
所有人已是迫不及待,得見神旨。
牛屎二人也是聽了斥候急報才匆匆趕回,否則黑火藥造物,還不是多多益善?
不過,離開海岸林地,卻還有工匠繼續蒐集硫礦,材料源源不斷,造物也就會不斷產出。
負責傳旨的周大民,取出了密信。
一共三封。
“第一封為對審判長、副審判長與督查的旨意。”
牛屎負責開啟信封,一眼便認出,“這是巫的筆跡手書!”
眾人面露欣喜,忙道:“內容呢?”
牛屎先簡略通讀,確認沒什麼密旨才道:
“吾主真神有旨——”
“吾以均衡之聖名,降審判的意志,應令那充斥罪的惡土得淨化與洗禮。”
“然,世人愚昧無知,已被罪惡所荼毒;當審判的長劍揮下,唯恐慌與畏懼,卻不知……”
“雷霆、雨露,皆為神恩!”
“吾以仁慈之心降臨,卻見得人們背棄我的行跡,轉眼不看均衡,向那虛假與罪惡走去。”
“你等須知……”
“凡背棄我、遠離我的,也將遭受均衡的無視、放逐;任他發出無力的求助,而不得救贖。”
“唯有親近我,願向我的道中走來,奉獻他虔誠懺悔之人,便為我的子民,我以仁慈向他投去救贖的光芒,拯救他於死亡的邊緣,重獲新生。”
話到此處。
人們不由自主望向奎茲提特科。
奎茲提特科身旁有法則修士翻譯,聽得這些話,已明晰一切,熱淚盈眶,跪伏在那廳中神像下,讚頌不已。
牛屎深吸一口氣,再道:“塔洞城之戰,需在10日內終結……”
“然,至此,審判之徵完滿!”
說到這裡,便是宣讀旨意的牛屎都蒙了。
而場間亦是譁然一片。
“這,這是為何意?”
“打下塔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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