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數千人的遷徙隊伍再次出發。
法則修士定位,指引方向。
若非親眼所見,迪迪瑪爾很難想象這世上還有這樣高深的技藝。
在定位結束,大軍開拔。
他才小心翼翼的請教:“那定位法是怎麼做到的?僅憑觀測地相與太陽嗎?”
“我只知在夜晚以星辰辨認方向,若想要定位,偏差之大,難以想象。”
法則修士倒不怕他偷師,因為就算告知,不得數學法則的修習,以及換算表的對照,根本學不會。
最關鍵一點需要有“標準時”的概念。
更何況,六分儀聖器為吾主所賜。
科學法則神力雖可造物萬千,但想要造物這樣精密聖器,均衡現在還差得遠。
“首先要規範時間,以太陽與大地或水平面的傾角進行計算得出一個標準時,再以這個時間精確計算出我們所在的位置。”
迪迪瑪爾反應極快,“參照物呢?如果沒有參照物,也不可能進行換算。”
阿茲特克人當然也懂數學。
承襲瑪雅人的文明根基,他們甚至能測算出日食與月食的發生時間,祭祀往往以此時間節點來舉行大型儀式聖典。
法則修士拿出一份簡易的經緯度全圖,“這是大地與海洋的全貌。”
“看到上面的縱橫線了嗎?以此交錯組成座標系統,便是定位法的根基。”
迪迪瑪爾仔細看著,越看越心驚,“大地……是圓形的?”
一旁的罪王亦是震撼無言。
法則修士笑道:“那你們以為呢?”
迪迪瑪爾道:“大地是鱷龜的脊背,嶙峋的山脈就是它背甲的尖刺,河流、山谷是尖刺下的凹陷……大地鱷龜是天神的造物!”
“天神?”法則修士臉色冰冷下來。
迪迪瑪爾頓時發覺失言,“讚美均衡,我……我沒有褻瀆真神的意思,只是這一切顛覆了我此生所學。”
法則修士深吸一口氣,終是沒有責難,而是為他科普起《均衡聖典》的創世篇。
“吾主均衡於宇宙深空而來,見得這片虛無黑暗,便開闢星系,於46億年前,凝聚恆星與行星,星辰多為球體,因此我們生活在一個星球上……”
為了表述更清晰,法則修士用泥土捏出一個圓球。
這時便是罪王都繃不住了,他有些不信服,但此為神祇教化,又如何會有錯誤呢?
“可是……”
“若我們站在球上,下方的人豈不是一直處於倒立的狀態?它們不會掉下去嗎?”
法則修士忍俊不禁,彷彿回到他們曾在學院課堂上的懵懂時刻。
只見他手指一鬆,手中的圓球,落在了地上,便看向二人:“看懂了嗎?”
罪王第一時間搖頭。
可迪迪瑪爾卻沉吟起來……
法則修士也不賣關子了,“重物為什麼會落地,而不是向天空上飛去呢?”
“這個問題,恰好解釋了生活在星球下方的人,為什麼不會掉下去。”
此時此刻。
迪迪瑪爾渾身顫動,“那這個問題是為何解?重物為什麼會掉落?”
法則修士頗為傲嬌,大概明白了“小花總”為何總是蔑視眾人,高高在上。
因為在她眼裡……
聖殿山所有修士都是法則辣雞,沒有之一啊。
“此為地心引力……嗯,你等是否可修習法則,還要以吾主的審判意志決定,更多的法則我就不便說了。”
實則,他也還沒修習到相關篇章,但在“低階法則”修行中,已提到過相關概念,算是一種常識的普及。
而僅僅是這樣的常識,已是顛覆了這位阿茲特克人大學士的所有認知觀。
他整個人呆滯起來,沉淪在無盡思索當中。
這一呆,便是一日過去。
一直到修士來為他換藥,才如夢初醒。
這樣的狀況在未來的數個日夜接連發生,一旦白日裡法則修士提及某種法則理論,都會引起他的呆凝。
罪王漸漸有些擔憂,詢問法則修士:“神使,迪迪瑪爾不會有什麼事吧?他的靈魂彷彿離體,我說什麼他都沒有反應。”
法則修士道:“正常現象,吾主賜下法則奧義深不可測,聖殿山常有這種呆坐一整天的修士。”
“而在神國上下,時時瞻仰吾主神蹟的人,又一次得見吾主賜福時,也會震撼不已,情緒崩潰,感激涕零。”
“一方面是感恩賜福,一方面自是對吾主均衡偉大的無上崇拜。”
二人正說著。
迪迪瑪爾似乎被戳中g點,猛地發問,嚇了二人一跳:“聖殿山是何物?”
“吾主於主城山丘造物‘均衡法則聖殿’,其中藏有法則奧義典籍無數,唯有踏破‘語文法則高階’的修士,才可得入聖殿山通行證。”
“喏。”法則修士從懷中取出一枚令牌,“神國上下持此牌者不超過400人,可隨時踏入均衡法則聖殿,查閱奧義典籍,修習法則之術。”
迪迪瑪爾看著那令牌,眼中冒火,猛嚥唾沫。
再一抬眼,讚歎不已——
“您竟是法則高階修士!令人敬佩!”
法則修士臉上樂開了花。
莫名就覺得很爽。
“呵呵。”他的溝通欲也暴漲,繼續道:“我不只是聖殿山修士,還是鋼鐵研究小組的預備成員。”
“知道什麼是鋼鐵研究小組嗎?我們負責造物鋼鐵,而所謂鋼鐵,便是鐵騎勇士所用的神兵利器的鑄造材料。”
“此行不只是為接引你二人,還有我組內副組長,周寶鋼大修士,需前往一處山谷,探尋銅礦。”
“周寶鋼可是得吾主親自賜名之人,如此殊榮,在神國上下屈指可數啊!”
迪迪瑪爾老奸巨猾。
幾句阿諛之詞,便套出無數資訊。
當然,他絕無悖逆之心,只是求知若渴,對法則神力有著無邊嚮往,便竭盡所能想要知道的更多。
夜晚。
罪王聽了一整天兩人討論,已是頭暈腦脹,卻見迪迪瑪爾還是精神抖擻的樣子,卻無睡意。
“迪迪瑪爾,該休息了,你還在養傷。”
迪迪瑪爾深吸一口氣,又變作哭笑,“罪王,時不待我啊!”
“你我皆不知曉,吾主真神會降下怎樣的罪罰,若是我就此死去,便再也不能得見這世上的真知。”
“所以我只能在這路上數月,儘可能知曉的更多。”
談及生死,罪王的臉色也暗淡下去。
雖說他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就如同那夜二人許下諾言,要為迪迪瑪爾養老送終。
二人何嘗不是期盼生還?
罪王默然道:“終歸是要死的,知曉了那些奧義又有什麼用呢?”
“只是心願吧!”
“我這前三十年都投身在學識之中,一路成長為宮廷前三的大學士,更被委以重任,護送你踏上救贖之路。”
“你覺得我的本領如何?”
罪王道:“迪迪瑪爾,你是我見過最聰明,最厲害的人!這一路若非有你,早已死於荒野。”
迪迪瑪爾苦笑起來:“可事實上呢?”
“……”罪王也沉默了,他明白了迪迪瑪爾的感受。
迪迪瑪爾道:“對,我付出三十年艱辛,所得的卻是虛無!”
“正如吾主於湖中城降臨所賜下神諭——”
“我們所見,所崇拜,所信仰的,皆為虛假!”
“因此我不甘啊。”
“為何我要生在阿茲特克,而不是生在均衡呢!!”
“神使所言,均衡的孩童,自年幼就得沐浴神恩,入學院修習至高法則!”
“為什麼,為什麼我不能降生在均衡呢?”
“……”
話落,二人陷入沉默。
許久後,迪迪瑪爾才平復下來,抱歉一聲,“罪王,是我過於激動了。”
少年擠出笑容,“我能理解,雖然我聽不懂你們所談論的很多事情,但我知曉,這才是正確的道路。”
“聽得均衡人人得衣食富足,再看阿茲特克呢?農戶常有吃不飽飯,而貴族卻得享花園庭院。”
“我從未思考過他人的感受,但這一路走來,我忍受過飢餓,經歷了死亡,才真正讓我明白,之前的一切都是錯誤的。”
“迪迪瑪爾,無論如何,我們要為我們的親族乞得救贖,令他們沐浴在均衡的榮耀之下。”
……
已是月中。
大軍緩慢抵達當初的分軍處。
駐停後,指引土著部族在此修建臨時營寨,儼然一副要長時間整修的模樣。
迪迪瑪爾已與那幾名修士成為朋友。
因為不只是他們教導迪迪瑪爾,迪迪瑪爾的很多知識,也能為他們的法則修習相互驗證。
“為什麼不繼續前行了呢?而要在此修建營寨?”
迪迪瑪爾很期盼抵達均衡。
幾人道:“我等從河谷啟程前,大族長便派出了輕騎前往銅谷通知分軍,我們將在此地等候,待他們歸來後,一同歸返。”
“此外,再有半個月,便是復甦日新年了。”
迪迪瑪爾疑惑:“何為復甦日新年?”
幾人又是來了勁頭,開始為二人講起《均衡聖典》中的故事……
“若非當年巫的獻祭救贖,我等子民早已被神祇所遺棄。”
“待得莫多克人終於歷經考驗與磨礪,抵達如今均衡神國的所在,吾主便賜予恩典,令判處永恆湮滅的巫得以復甦!”
“祂在那一夜賜下了曆法,一年為365天,並以每年1月1日為復甦日新年,寓意巫的復甦,也是神國真正的嶄新開始。”
“同時,偉大的巫,也得吾主恩寵,賜下了永恆不滅的生命。”
迪迪瑪爾自是震撼。
而對於奇馬爾波波卡這樣的少年來說,這種故事可是心頭好。
更別提,比起阿茲特克人“神祇愛吃心臟”的傳說,《均衡聖典》才令人真正感受神祇的恩威並重。
“永恆不滅的生命?吾主均衡真得賜下如此恩典?”
幾名法則修士早已見怪不怪,知曉他只是震撼,而並非質疑褻瀆。
“這麼說吧,周良臣為聖殿山法則修士領袖,幾乎9成的學院傳教士,都得過他的教化。均衡5年出征時,他還是16歲少年,歸返時已被風霜磨礪成糙漢。”
“而巫為他的姐姐,至今還不見半點歲月的侵蝕,容顏不老。”
迪迪瑪爾瞥了罪王一眼,生怕他又不過腦子,說出什麼褻瀆之言,連忙迴歸正題——
“也就是說,我等要在這裡度過復甦日新年後,再次啟程?”
“沒錯。”法則修士頷首,卻又壓低聲音補充道:“另外,在復甦日新年這一天,吾主有降臨的慣例!”
“曾在多年復甦日前一天,吾主降臨,犒賞大軍!”
“而且,如今你二人皆被尋得,吾主自然有注視……”
後面的話,不用說也足夠腦補了。
再者而言,幾名法則修士,以面露唏噓之色。
吾主若降臨,對這兩個罪人必有判罰,或許半個月後,便是他們的死期。
這番暗示,不只是迪迪瑪爾聽懂了。
罪王也是臉色蒼白。
幾人感慨道:“這些天,我等也見你二人的懺悔虔誠之心,但有罪之人,必得審判,無人可逃脫!”
“即便是周良臣,他既是聖殿山修士領袖,還是巫的弟弟,也遭受了審判,被判處監禁,若兩年內不得法則大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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