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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孤山悟道

作者:一袖乾坤
不得不說,閉關讀書真的是能悟出東西的。

徐言在翻看了雷禮的文集後發現這位雷大宗師真的是王陽明心學的忠實信徒啊。

實際上有明一代科舉以程朱理學為宗的時間主要集中在正德朝以前。

嘉靖以後陽明心學興起,其在科舉中的地位漸漸超過了程朱理學。

萬曆至明末,更趨如此。

徐階便很推崇陽明心學,在京師大為講學。後來的李春芳更是如此,甚至在隆慶二年擔任會試主考官的時候寫過一篇程文。

這文章以王學解經,並將《莊子》之言入文引得一時風潮。

亦如唐宋派的領袖,嘉靖三大家之一的唐順之就提出了“本色論”,主張“非洗滌心源,獨立物表,具今古隻眼者”無法創得佳作,提倡作文“但直攄胸臆,信手寫出,雖或疏漏,然絕無煙火酸餡習氣,便是宇宙間第一樣絕好文字”,若如不然雖謹遵“繩墨佈置”,但“翻來覆去不過是這幾句婆子舌頭語”,而無“真精神與千古不可磨滅之見,文雖工而不免為下格”。

這些看法與陽明心學本質上是一致的。

及至萬曆年間,以王學左派李贄、袁宏道為代表,主張文章求心、求奇、求異、求趣,融禪宗、老莊等思想入科舉,又是一番極大的革新。

袁宏道甚至提出:“舉業之用,在乎得雋,不時則不雋,不窮新而極變則不時,是故雖三令五督,而文之趨不可止也,時為之也”

總的來說雷禮對於科舉文章的看法,雖然不如王學左派李贄、袁宏道激進,但大體和徐階、李春芳、唐順之屬於一個型別,即溫和派王學。

王學種類繁多,不同派別之間差別很大。

但萬變不離其宗,根源還是王陽明的浙中王學。

浙中王學的代表便是錢德洪與王畿。

王龍溪屬於豪放隨性派,突出一個‘玄’字。

錢緒山則是屬於醇厚保守派,突出一個‘實’字。

在徐言看來,不論是唐順之、李春芳、徐階還是雷禮,推崇的都應該是錢緒山的王學派別。

這簡直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很,很好,非常好!

徐言強烈剋制才沒有笑出豬叫。

若說王學門生中有誰比錢德洪更看重‘歸一’徐言實在是想不出。

有這麼一個好老師指導,徐言文章便可將浙中王學‘歸一’派的文風發揮到極致。

雷禮偏愛什麼型別的文章,徐言便專練專寫什麼型別的。投其所好下,他就不相信雷禮不喜歡!

當然錢老先生可不是白白指導的,幾罈子寧波燒酒看來是少不了的。

不過與順利透過院試拿到秀才功名相比,區區幾罈子燒酒又算得了什麼?

“乖徒兒,你傻笑什麼呢?莫不是寫文章寫傻了?”

錢德洪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徐言的身後,著實把他嚇了一跳。

徐言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心道真是一想睡覺就有人遞枕頭啊。

“恩師啊,學生有一事相求。”

知徒莫若師,徐言一張口錢德洪就知道他打的什麼心思。

只見錢老先生撇了撇嘴道:“有什麼話就直說,為師什麼時候虧待過你?”

徐言聞言大喜,拱了拱手道:“還請恩師教我如何將陽明心學的風格融入科舉文章中。”

錢德洪捋了捋下頜短鬚,笑眯眯道:“不賴不賴,這才看了一天的工夫便悟出來了。為師果然沒有看錯人。”

徐言連忙送上一記馬屁:“若是這點東西都悟不出來,豈不是太給您老人家丟人了。”

“罷了,既然你如此心誠,為師便來親自指點一番。若說王學傳人,為師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錢德洪很是自信的說道。

徐言心道這句話倒也沒毛病,錢德洪在王陽明諸多弟子中,排個並列第一還是沒問題的。

有錢老先生開小灶,文章水平的提升那是蹭蹭的。

“隨便拿一篇文章來看吧。”

徐言連忙將剛剛作出的一篇文章恭敬遞上。

錢德洪只掃了一眼,便發現了問題所在。

“你的立意沒有什麼問題,但寫的太過刻意,顯然是程朱文章看的多了。這種文章太過中正刻板,縣、府級的考試還能算作佳作,但越往上越難出頭。”

徐言心道不愧是大家,看問題一針見血。

事實上錢德洪在王學中屬於保守派,連他都覺得文章過於中正,那就真的是太刻板了。

“你破題可以更大膽一些。”

錢德洪繼續講道:“不用害怕偏題。至少院試的時候可以如此。”

院試的主考官毫無疑問是雷禮,而錢德洪對雷禮的脾氣秉性,文章喜好了如指掌。

這種情況下,大膽破題自然是收益最高的。

“但是也不能過於隨性,要收的回來。”

錢德洪悠悠說道:“這寫文章嘛就像做菜,火候掌握很重要。你想學為師的行文風格,不練個幾十一百篇是做不到的。”

聽到這裡徐言直是一臉黑線。

幾十一百篇文章?

這可比他想象的要多啊。

他原本以為靠著錢老先生的指點,練上個三五篇便可以覓得真傳,現在看來他卻是太天真了。

不過為了院試他決定拼了!

不就是題海戰術嗎,他又不是沒經歷過。

何況這次更加有針對性,可著一種文風練習就是了。

“為師的文章你也看過,風格嘛應該也很明顯。接下來便是練習了。這樣好了,題目為師給你出好,一天你練習三篇,這樣一個月下來應該是能練成了。”

徐言哪裡敢拒絕,連忙拱手道:“多謝恩師。”

錢德洪眯著眼睛吟道:

知章騎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汝陽三鬥始朝天,道逢麴車口流涎。

左相日興費萬錢,飲如長鯨吸百川,銜杯樂聖稱世賢。

宗之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

蘇晉長齋繡佛前,醉中往往愛逃禪。

李白一斗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

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

張旭三杯草聖傳,脫帽露頂王公前,揮毫落紙如雲煙。

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談雄辨驚四筵。

“乖徒兒,還不給為師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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