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他們家太能生了。”
黃芷汀詫異道:“這怎麼也和太能生了有關?”
高務實不由苦笑道:“因為幾百年下來,由於他們的分家、支族也都特別能生,而這些分家、支族的男丁一生來便是武士身份,是不會轉成尋常農民的。於是這樣一來,就導致島津家的武士特別特別多,遠遠超過日本其他大名領內的比例。
你要知道,日本的所謂武士,其精神上的自負不遜於大明計程車人,但兩者自負和努力的方向並不相同。大明計程車人是以讀書做官為目的,日本的武士是以展現武名為目的,所以這些武士的戰鬥意志是是強的,遠遠不是普通農兵可比。
這樣一來,哪家軍勢之中——哦,軍勢就是軍隊——所擁有的武士比例更高,基本上也就意味著戰鬥力更強。而尋常日本大名軍勢中的武士比例一般也就在一成左右就算不錯了,可是你知道島津家的軍勢之中,武士比例有多誇張嗎?”
黃芷汀遲疑了一下,試探著問道:“……兩倍於人?”
“兩倍?哈,你猜得太保守了,實際上至少是三倍於人。他們家幾次大戰之時,武士比例全部高於三成。甚至在極個別時候,比如以精兵擊破大軍的一些作戰之中,武士比例最高的時候甚至超過了六成!”
高務實嘆了口氣,道:“這就好比你帶一千人,其中九百衛所兵,一百家丁;我帶五百人,其中兩百衛所兵,三百家丁。
那你說如果咱倆指揮水平相差彷彿,誰更有優勢一些?更何況現在島津家的幾個主要領兵將領還都是一時名將之選,且島津家的‘釣野伏’戰術在日本也是一絕,這樣的優勢豈不就更大了麼?”
黃芷汀於是瞭然點頭,但馬上又問道:“這個‘釣野伏’是怎麼回事?”
“釣野伏啊……其實若簡單點說倒是並不複雜,就是咱們通常所說的口袋陣。”高務實解釋道:“即先誘使敵人進入採取口袋陣的伏兵包圍圈,再配合後方之主力,將敵人一舉包圍殲滅之。”
黃芷汀聽完不由撇撇嘴:“就這樣?這不都是玩爛了的戰術麼,我還以為有什麼獨到之處呢。”
“那倒不然。”高務實見黃芷汀說得似乎有些託大,略帶警告的道:“這一戰術光靠嘴說的確不難,在我們華夏戰史之中也的確多有所見,但這項策略要用到爐火純青其實還是頗有講究,也頗有難度的。”
黃芷汀卻笑道:“那要看手底下帶的是什麼樣的兵。好比老爺你現在讓我指揮一千衛所兵,那這釣野伏戰術我就玩不轉,也不敢玩。但是,若手底下是我本家的一千狼兵,亦或者定南警備軍這樣的兵馬,這釣野伏戰術我便立刻就能部署。”
她這麼一說,高務實就確信她是的確明白釣野伏戰術的關鍵所在了。事實上這一戰術最關鍵的部分,確實就在於精兵優勢,尤其是其“釣”字部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舉個例子,就說島津家和大友家的耳川合戰。當時的局勢是島津家的誘餌部隊僅僅三百人,兩翼伏兵約三千人,總大將島津義弘坐鎮於後。
第二天正午時分,三百人的誘餌部隊奇襲了一支正在轉移的大友軍,隨即擊潰援軍數百人。大友家方面的田原親賢見勢不妙,派大將田北鎮周領軍反擊,島津家誘餌部隊於是按照戰術佈置向後退卻,田北鎮週一直追殺到島津義弘的面前。
島津義弘見時機成熟,立刻命令兩翼的“野伏”部分鐵炮(火槍)齊發,先手打亂大友軍的陣列,隨即島津家發揮武士眾多的優勢,麾下眾武士拋槍拔刀,奮勇衝上。
大友軍雖然兵力佔優,但一來是被伏擊,而來又頂不住這支精兵的陡然爆發式衝殺,立刻亂成一團,很快就被分割包圍、逐一殲滅,田北鎮周本人當場戰死。
而此時,原本防守高城的島津家久、山田有信兩部也恰到好處的開城殺出,前後夾擊之下,大友軍本陣瞬間崩潰。
這一戰雖然算起來島津家出動了兩萬人,擊敗大友家三萬五千人,算是他們家和對方軍勢人數比列相差不算特別大的一場仗。
然而,實際上其作戰中最關鍵的部分僅僅三千多人,也就是負責“釣野伏”戰術具體實施的島津義弘所部,島津家久、山田有信兩部人馬雖多,但其出擊的性質則更多的在於擴大戰果。
說起來,島津義弘似乎一直都很擅長於小規模精兵的指揮運用,無論是其在朝鮮作戰時,還是在關原之戰時,他手底下居然兩次都恰好只有一千五百人。然而就是這兩次,他的表現都足夠優秀,一千五百人甚至打出了一萬五千人都很難比擬的效果。
比如在朝鮮時,由島津義弘指揮的泗州合戰,就是明軍本來在大局明顯佔優之下的突然遭到的一場失敗。至於關原之戰他為了脫離戰場而故意衝擊德川家康本陣,差點殺到家康面前的事,也足以說明島津家的兵力雖少,但戰鬥力驚人。
不過提到泗州之戰,倒是不得不解釋一下,即關於後世有一種說法,說泗州之戰明軍損失兩萬餘……這真不知道哪位天才提出來的。
明軍當時在日本攏共才多少兵力啊?董一元所部連帶著當時手底下的朝鮮僕從軍,加起來都不到三萬人,如果真的一戰損失兩萬,他董一元是有多大的面子才能保住項上人頭?別說董一元了,就算當時是李如松在任,面對如此大敗,那顆腦袋搞不好都得搬家。
而事實上根據《神宗實錄》的記載,董一元雖然吃了一波御史彈劾,被革職了一段時間,但明廷在“加總兵麻貴提督南北官兵御倭總兵官”的同時,又“以原任總兵董一元以原官充總督標下參贊”。
意思就是董一元依然繼續領軍指揮作戰,只是削個事職做為罰過的表示,連其原本的官職(非事職)都沒動。而且朝廷居然還照顧了他的顏面,沒讓他直接去接受新任總兵麻貴的指揮,而是名義上劃給總督指揮——總督乃是文臣封疆大吏,在總督麾下作戰可一點不丟臉。
按照大明的習慣,這個舉動意味著朝廷並不認為他的那場失敗是實質上的大過,只是因為他當時屬於先勝後敗,敗得有點丟了朝廷的面子,所以才不得不罰上一罰,但朝廷並不認為這次失敗對整個戰局造成了什麼嚴重影響。
故而,這次失敗雖然顯得有些難堪,但損失的兵力肯定不多。而且從當時島津義弘所部的兵力來看,也不大可能實際對明軍造成嚴重損失。
事實上在1592年7月的第一次平壤之戰結束以後,小西行長軍團的日軍就和朝鮮俘虜抱怨,說:“誰說明軍很弱小?他們非常能打!今天他們雖然敗歸,但那是勝負在天,命中註定的事情,其實他們很難抵擋!”對敗退的第一批入朝明軍做出了極其高度的評價。
然而這個第一批明軍之敗是什麼回事呢?是因為明遼東巡撫郝傑被朝鮮使節李德馨在自家門口連日哭求,實在被逼得沒法了,這才強行派出去的,而這支軍隊只是祖承訓所部2300餘人以及朝鮮僕從軍500來人。
當時祖承訓面對的是小西行長第一軍的18000人,具體在其正面的平壤城便超過一萬,而他之所以會敗卻還因為朝鮮提供了一個嚴重錯誤的情報——該情報信誓旦旦說平壤只有“千餘倭軍”。
結果交戰之時因為大雨,本來就讓明軍火器大受影響,但更糟糕的是朝鮮僕從軍400人一觸即潰,嚴重影響了明軍士氣,而剩下的100餘朝鮮僕從軍居然和對面日軍親切交談起來……
小西行長軍團在當時朝鮮人的評價中,被認為是日軍當中最能打仗的一支部隊,但小西行長這個時候雖然表面上打了勝仗,卻對明軍的戰鬥力已經表露出了震恐。
於是一個月以後的八月,日軍諸大名在朝鮮王京開會,商討下一步戰略時,小西行長在會上明確表達出了明軍戰鬥力十分強大,萬不可與其抗衡。
而與會的日軍諸大名也皆為之感到深深畏懼,諸將竟然紛紛提出了集體跑路、撤守到朝鮮半島最沿海地帶的釜山浦——這就狠了,因為這個意思乃是從朝鮮的首都王京直接跑到最南邊的沿海邊陲地帶。
看起來,若非水軍不歸他們管,他們甚至恨不得直接撤回日本才好。當然,日軍諸將的提案由於直接違背了秀吉的意願,最後並沒有被透過。但小西行長還是派遣他的弟弟回到日本,當面向豐臣秀吉陳訴,直接告訴他侵犯明朝是不可能成功的。
正是在日軍當時那種深深畏懼明軍的大環境下,所以島津義弘的這次勝利就被襯托得極其耀眼,“鬼石曼子”、“鬼島津”的大名才那樣響徹雲霄。
此時高務實聽了黃芷汀的話,點頭道:“不錯,要引誘敵軍乖乖地跟著誘餌進入伏擊圈,這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作為餌兵,要隨時做好被敵軍重兵圍攻而犧牲的準備,耳川之戰中擔任餌兵誘敵任務的北鄉久盛、本田親治兩隊,也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英勇作戰,最後全部陣亡的。
而另一方面,作為伏兵,則要精確把握好出兵的時機,以及做好與其它股伏兵的協作,島津四兄弟的親密以及家臣團的團結,則使得這樣的協調相對容易起來。
也正是由於這些都頗有難度,所以島津家的‘釣野伏’戰術明明接二連三的施展,按理說對手就算再蠢,也該有所防備了才對,但偏偏作為他們對手的其他大名軍勢,卻總是會敗在這同一戰術之下。
因此依我之見,與其說是這‘釣野伏’戰術本身高明至極、防不勝防,倒不如說是島津家軍勢的整體實力原本就已經明顯勝過他們的對手。
即便島津家不使用什麼戰術,恐怕依然也能以弱擊強,只不過在使用戰術之後,他們能以更少的傷亡取得更大的戰果罷了。”
黃芷汀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道:“嗯……這就有些像我擊破莽應裡的緬軍主力那一戰了,雖然我自認為當時指揮得還不錯,但是回頭想想,即便我當時只是擺一個堂堂之陣和他們硬碰硬,其實也應該能贏,只是自身的損失可能會大一些罷了。”
高務實不便順著她這話去說,只好道:“戚司令一直認為軍隊的戰鬥力不能僅僅依靠名師大將,而必須讓軍隊本身的戰鬥力得到整體提升,從而達到不管誰去指揮這支軍隊都能保證足夠強大的戰鬥力。
我也正是因為贊同他的這個觀點,所以才請他幫忙訓練了第一批家丁護衛隊,繼而靠著這些人為核心骨幹,充當後續所編練的警備軍之下級軍官負責訓練,這才有了現在的各大警備軍,而各警備軍之間的戰鬥力差異也不是太大。”
黃芷汀一聽他提起警備軍,忽然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正色道:“提到警備軍,我忽然想起一件大事來,要鄭重和老爺彙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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