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馨的這個提議讓高務實愣了一愣,但他馬上明白過來,思索了一下,笑道:“說得也是,是應該讓她早些過來,並且也應該把高淵留在國內了。”
他這話卻又反過來讓劉馨有些意外,問道:“為什麼高淵要留在國內?”
高務實淡淡地道:“我雖然是文官,但在南疆勢力太大,唯一的一個兒子不留在國內,真當時間久了沒人說閒話?
當初芷汀南下是有重任在身的,然後就在南疆產子了,如今孩子又小,皇帝或許不會主動提起,但我也不能真等到他主動提起不是?為人臣子,有些事該主動一些,還是主動一些好。”
劉馨皺眉道:“這可就不太妙了,這麼小的孩子就離了親生母親,既不利於他的成長,而且黃都統那邊恐怕也會難捨難分。”
高務實沉吟了一下,道:“其實芷汀這次來京之後,留在京師不走才是最好的。”
劉馨大搖其頭:“以你對她的瞭解,你覺得她會同意留在京師嗎?我看除非你強留,否則她一定會堅持回南疆代你坐鎮——因為南疆現在已經太過強大,而現在沒有人比她更合適代你坐鎮。
我來給你算算:高孟男穩重有餘,但從未涉及軍務,萬一出了點戰況,他能不能妥善應付現在還是未知之數。
高務勤是你三弟,但他比你小了好幾歲,現在才二十出頭。你能鎮得住場面,那是因為你既為六首狀元,又是京華之主,而且‘出道即巔峰’,百戰百勝未嘗一敗,無論哪方面都無人可比。
他呢?他除了是你弟弟,血統門第自帶光環,另外也就在金港幹得還不錯,沒出什麼岔子,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能鎮得住人的功勞嗎?況且你若用他來代替黃芷汀,高孟男會怎麼想?養子就始終是個外人?
他們倆都不行,剩下的人就更不必說了,你總不能把高務儉調過去吧?別說他還在臺灣搞殖民,就算他自己樂意去,可他去甚至還不如高務勤呢!除此之外你還能用誰?難道還能是高瑞雛不成,別開玩笑了。”
高務實皺眉不語,劉馨便嘆了口氣,道:“你自己心裡清楚,眼下畢竟是個家天下的時代,你不用自家人還能用誰?你那些核心家丁雖然現在看起來都是忠心耿耿的,可你要真把整個南疆交給他們之中的某一個人打理,誰敢保證這個人不會冒出什麼別的心思來?
要知道,南疆現在可是有差不多二十萬精銳大軍的,這支力量如果被人統合起來搞個北伐,恐怕三年就能至少弄出個劃江而治的局面!你敢把大明的國運和你自己的基業拿出去賭這麼一把?”
高務實搖了搖頭:“你多慮了,我又不是腦子抽風,怎麼可能這麼做。”
“那不就結了。”劉馨一攤手:“沒有人比黃芷汀更合適坐鎮南疆,她自己也正是因為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此前才會那樣做。”
高務實有些煩惱地道:“道理我都懂,但我跟她老這麼兩地分居也不是個事啊。”
劉馨癟了癟嘴:“是啊,這對她很不公平。”
“我怎麼覺得你這話有點……話裡有話。”高務實皺眉道:“你想說什麼?”
“這不是明擺著的嘛,你們倆兩地分居,你想納妾就納妾——哦,現在已經有一個了。而她呢,不僅要給你看家守業,還得守身如玉給你守活寡。嘖嘖嘖嘖,封建制度真是太LOW了。”
高務實無奈的揉了揉眉心,苦笑道:“孟古哲哲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為了平衡女真內部勢力的權宜之策,而且她才多大啊,我……”
“哦對,你又添一條罪狀:鍊銅——哎呀,你這個人真是罪無可赦了。”
高務實一臉生無可戀,以手扶額:“還有什麼判決嗎?”
“沒了。”劉馨嘻嘻一笑:“看在你好歹還能忍住沒碰人家小格格的份上,我勉強承認你還多少有點底線。”
“多謝,多謝。”高務實嘆了口氣:“你提議讓芷汀這次回來,該不會就是給她創造一個和我團聚的機會吧?那真是多謝提醒了。”
劉馨瞥了他一眼,沒接這個話茬,反而道:“等她回來,我希望在和她見一面之後,你能準我半個月到一個月左右的假,我想去一趟開平。瀕湖先生說,我父親……恐怕餘日無多了。”
高務實微微動容,凝神道:“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劉馨有些黯然,搖頭道:“今天瀕湖先生剛從開平回來,我特意去醫學系等他的。不僅是我父親,馬老帥的身子骨恐怕也不太妙。”
高務實面色越發凝重起來,但過了一會兒,終於只是長嘆一聲:“人壽有時盡,縱然我能改變一些,終究也只能拖延數載。”
劉馨點了點頭,劉顯和馬芳在原歷史上都是七年前就應該離世的,這一點很早以前高務實就告訴過她。現在已經推遲了七年,說起來高務實也的確盡了力——請動李時珍這種大佬定期去給他們二老做“體檢”,這醫學待遇真的不能更高了。
他們倆的問題其實都是早年打拼太狠(兩人都是從基層一刀一槍打出來的地位),身上明傷暗傷都一大堆。李時珍到底只是醫術大家,又不是學仙術的,能給兩個渾身舊傷的老將軍搶回來七八年陽壽,還要如何國手了得?
可能是見高務實有些失落,劉馨反過來安慰他道:“你已經盡力了,倒也不必如此傷感。說起來,我倒建議你多關注一下別的人。”
高務實總覺得她意有所指,不由問道:“你指的是?”
“戚繼光。”劉馨毫不隱瞞,立刻道:“我記得你之前跟我說過,戚繼光原本是今年要去世的。雖然當時你也說了,原歷史上戚繼光六十歲就去世有些讓人意外,因為他和我父親以及馬老帥不同,他是世襲的登州衛指揮僉事出身,一出道就帶兵的。
而且他還和你一樣,是‘出道即巔峰’,根本沒打過敗仗,也根本沒受過傷……”
高務實搖頭道:“原歷史上他那是因為朝中靠山倒了,被人打壓得太狠,傷了‘心’,應該算是是死於心病。”
然後頓了一頓,皺眉道:“現在他算是天下武將第一人——禁衛軍司令,應該不會有這方面的隱憂了吧?我前次見他的時候,他也還精神奕奕的。”
“你這叫高處不勝寒。”劉馨搖頭道:“我聽瀕湖先生說,戚繼光現在身體雖然沒什麼問題,但恐怕也還有另外的一點心病。”
“哦?”高務實有些意外,皺眉道:“怎麼回事?”
“還不是因為你的規定?禁衛軍司令最多隻能連任兩屆,而且一任時間只有三年……這個月過去,他這禁衛軍司令的第一任任期就結束了,而朝廷對察哈爾發動決戰的日子還遙遙無期,換了你是他,你能不急麼?”
“哦……是這麼回事啊。”高務實點了點頭,稍稍沉吟一下,道:“倒也不必太急,他第二屆任期快結束的時候,大概正好就是察哈爾決戰發動之時。到時候禁衛軍司令這種要害職務肯定不會臨陣換將,他肯定還是能打完這一仗的——說起來,也算是有機會為自己輝煌的軍事生涯畫上完美句號了。”
“呸呸呸!”劉馨不滿道:“怎麼就要畫句號了啊?你是打算卸磨殺驢還是怎麼著?”
高務實翻了個白眼:“我像是那種人嗎?我這麼說是因為對他卸任之後有安排——但不是帶兵,知道嗎?”
劉馨詫異道:“不是吧,這可是戚繼光啊!你不用他帶兵,難道還請他給你當高參嗎?”
“哦,你這話其實也不算全錯。”高務實還真點了點頭:“我的意思是,到時候想辦法搞個軍校——比如什麼‘大明皇家軍事學院’之類的,讓戚繼光去做校長。”
“哦——”劉馨恍然大悟,想了想,點頭道:“這個想法看起來倒是挺不錯的。”
高務實擺了擺手:“這都是將來的事,現在還不忙。”頓了一頓,他言歸正傳道:“芷汀回京的事我看可行,不過現在都快八月了,乾脆就等她來過年,到時候你也正好可以在年關去陪陪令尊。”
劉馨道:“好。”然後頓了頓,遲疑道:“你剛才在會上說把呂宋製糖業交給勳貴們,但呂宋除了甘蔗之外,還有大量適合種水果的山地,以及不少稻田,這些你是故意沒提?”
高務實搖頭道:“我不會讓這群勳貴們繼續去搞土地兼併的,而且田地將來要用作獎勵,那裡頭一部分是給京華內部立功人員預留的,另外更大的一部分還要分給移民,我怎麼可能讓勳貴們插手?
至於山地水果,京華試驗了好多次,實在搞不出真空灌裝,保質期太感人了。至於販賣到大明,那也沒什麼指望。
現在的船運速度可比不得咱們那時候,而且還要看老天爺給不給面子。如果途中一直逆風,大多數水果運到大明早就爛了,估計也就椰子、菠蘿之類稍微強點,但也就只能在沿海城市賣一點,再往內陸運肯定沒戲。
可問題在於,這年代販運水果能賺幾個錢?大明又有多少百姓會經常性在熱帶水果方面消費?有這工夫,運點別的不好嗎?我看就算販運熱帶木材,那也比水果靠譜,至少木材你不必擔心它一個月就爛了。”
“哦,也是,這年頭時效性和保質期是個大麻煩。”劉馨搖了搖頭:“那就有點虧了,菲律賓在咱們那會兒可是水果出口大國……平白少了好大一筆收入啊。”
高務實道:“這是沒法子的事,不過也不能說水果樹完全沒用。畢竟那是熱帶地區,水果一年到頭都有產出,萬一碰上糧食不足,水果也是能充飢的。我當年還看到過一個說法,說南洋地區的土人之所以懶惰,就是因為抱著果樹都餓不死,沒什麼生存壓力,於是也就懶得勤奮了。”
劉馨聽了大搖其頭,道:“我覺得這話更像是一個藉口,要不然你怎麼解釋華人去了那裡依然勤勞?難道華人就不會守著果樹吃水果?我覺得這是一個民族性的問題,多半還是文化傳統所導致的差異。”
高務實笑道:“你要這麼說的話,似乎有點‘東亞例外論’。後世中日韓三國的人,去了世界各地幾乎都能保持在最勤勞的一檔。我個人感覺,這似乎更多的是儒家文化的一種積極影響。”
“你不會是因為當了狀元公,所以上趕著給儒家文化說好話吧?咱們那年代批判儒家的聲音似乎更大哦。”
“我堅持凡事都要二分論。”高務實哈哈一笑,道:“儒家當然有保守的一面,也有很多不合時宜的部分,但我們也不能因此就連它優秀、積極的一面也給否認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中華文明之所以歷經元清而不滅,少了儒家文化能行麼?怕不是就要變成第二個印度,明明是認賊作父,居然還能沾沾自喜。”
劉馨也笑了起來,不過她馬上接著道:“誒,你這一提起印度認賊作父,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現在這個莫臥兒帝國,他們統治階級好像也不是印度人,對吧?”
“對,莫臥兒帝國的統治階級算是突厥化的蒙古人,其建立者巴布林乃是跛子帖木兒的後裔。”高務實說完這句,忽然敏感地問道:“你該不會又要勸我列印度吧?我想想看,你的說辭是不是‘既然和尚摸得,貧道自然也摸得’?”
“噗嗤!”劉馨忍不住笑出聲來,佯罵道:“摸什麼摸,我只是有點感慨,印度人為何就這麼好統治。”
“這個嘛,應該主要是由於印度教的種姓制度荼毒。”高務實對印度的瞭解其實也不算多深,不過“大名鼎鼎”的種姓制度他還是看過一下的,當下道:“馬克思曾說過:‘部落之最極端的、最嚴格的形式是種姓制度’,這種種姓制度實質上是一種維持階級壓迫和剝削的社會制度。
印度教的種姓制度起源相當早,大概是在公元前14世紀雅利安人入侵開始便創立了,所以印度人算把這種制度融進了血液裡,就如同中國人認同‘大一統’一般。”
劉馨若有所思地問道:“那如果——我是說如果——京華某一天征服了印度的話,京華算什麼種姓?”
“警備軍的話,大概是剎帝利吧。”
劉馨偏著頭,又問道:“那你呢?”
“呃……”高務實愣了一愣:“我?不知道啊——我又不是神棍,總不能說我是婆羅門吧。”
“喲,那可不一定,你不是降三世明王嗎?哈哈哈哈!”劉姑娘這一笑,真有點肆無忌憚的感覺。
高務實無奈地看了她一眼,長嘆道:“我當年就不該接受這個稱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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