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清一待在自己的辦公室中,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他在等待天津方面的訊息。
“陳強不會跑200米,這一次應該是十拿九穩了,我怎麼還是覺得這麼緊張。”
岸清一不由得想起了之前朝鮮的那次比賽,他也是這樣等著好訊息的傳來,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一個令他絕望的壞訊息。
“中國有句古話,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說的就是我現在這種狀態吧。”岸清一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心中估摸著,天津那邊的比賽,應該已經結束了。
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面響起,隨後便是一陣敲門聲。
“請進。”岸清一開口說道。
中野健次郎推門走了進來,他手中拿著一份剛從天津發來的電報,表情顯得非常凝重。
中野健次郎的這副表情,讓岸清一心中一緊。
“不會吧?難道又是一個壞訊息?阿武君和佐佐木君輸了?”岸清一隻覺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隨後他急切的問道:“天津的情況怎麼樣?贏了麼?”
中野健次郎搖了搖頭,聲音頗為沉重的說道:“會長,非常抱歉,我們又輸了!”
聽到這個訊息後,岸清一驚得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久久不語。一分多鐘後,岸清一終於緩過神來,他長嘆一口氣,開口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阿武君和佐佐木君的成績如何?”
“阿武巖夫和佐佐木吉藏的成績都是22秒6。”中野健次郎回答道。
“這成績還算是正常發揮。那陳強呢?他的成績是多少?”岸清一又問道。
中野健次郎確認了一眼手中的電報,開口說道:“陳強的成績是22秒2。”
“這麼快!”岸清一倒吸一口冷氣。
作為日本體育協會的會長,他當然知道200米跑出22秒2,絕對是亞洲頂尖的水平了,這個成績無論是在日本,還是在遠東運動會上,都足以獲得一個冠軍。
在下屬面前,岸清一不能露出失態的樣子,他努力的讓自己冷靜下來,隨後開口問道:“陳強根本就不會跑200米,怎麼跑的這麼快!”
“駐天津總領事館的北島志郎發來了一份詳細的報道,說陳強在前面的彎道就已經取得了巨大的領先優勢,他認為陳強把我們給騙了,我們之前所獲得的情況是假的,陳強不僅會跑200米,而且水平還非常不錯。”中野健次郎說著,將詳細的電報遞給了岸清一。
岸清一接過電報,仔細的看了一遍,良久後,他又嘆了一口氣。
“這麼說,我們都被這個陳強給愚弄了?”岸清一語氣中充滿了自嘲,也不知是在問中野健次郎,還是在自言自語。
中野健次郎只是低下了頭,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也沒法回答。回答“是”的話,說明上司很蠢,而回答“不是”的話,說明自己很蠢。
“好了,中野君,你先出去吧。讓我自己一個人靜一靜。”岸清一揮了揮手。
中野健次郎“嗨”一聲後,便退了出去。
岸清一坐在椅子上,望著桌上的電腦,心中突然有一種無力感。
這一次,他又失敗了,不僅沒有能夠將陳強踢下神壇,反而讓陳強的“神格”愈加穩固了。陳強當著全天津父老的面,戰勝了兩位日本運動員,必然會名聲大噪,民族英雄的人設已然成型。
為了對付陳強,岸清一已經用盡了所有的辦法,但每一次都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還是實力的差距!”岸清一攥了攥拳頭,他知道造成這一切的唯一原因,就是日本選手技不如人。
競技體育就是這樣,比拼的就是運動員的實力,特別是田徑運動,沒有什麼投機取巧的方法,跑得更快,跳得更高,投的更遠,那就是實力更強!
“哎,可惜啊,陳強,你是個中國人,如果你是個日本人的話,那該多好啊,說不定我們現在正在把酒言歡呢!”
作為一個日本人,岸清一本能性的還是崇拜強者的,所以他對於陳強,並無多少恨意,反倒是有一種欽佩的情緒。
但也正是因為岸清一是日本人,所以他要用盡一切方法,阻止陳強成為中國人的英雄。
……
次日上午,陳強被叫到了校長辦公室裡。
除了張柏林之外,還有一個穿長衫,外面套著一件短馬褂的中年男子。
“陳強,我給你介紹,這位是項先生,五洲大藥房在天津的總經理!”
“張伯父,您還是直接叫我名字吧,在您面前,我始終都是晚輩,可當不得‘先生’這個稱呼!”馬褂男趕緊說道。
“這個就是你要找的陳強了。”張伯苓繼續介紹道。
“陳健將,你好。”
“項先生,你好。”
雙方打過招呼,分賓主落座後,張伯苓繼續介紹道:“項先生的堂叔,就是‘肥皂大王’項松茂,也是我的故交。”
張伯苓說完,卻站起身來:“好了,既然你們已經互相認識了,我這個在中間牽線搭橋的,也算是完成任務了,你們兩個年輕人私下裡聊吧,我這個老傢伙就不摻合了。”
張伯苓說完,直接告辭離去,房間內只剩下項先生和陳強兩個人。
兩人寒暄了幾句,項先生這才開口說道:“昨天陳健將的表現,在下也是親眼目睹,在下對於陳健將十分的欽佩,所以想邀請陳健將,為我們五洲公司做廣告。”
陳強已然瞭解,這個項先生是來找自己當廣告代言人的。同時陳強也明白,之前張伯苓為什麼要給陳強介紹項先生的背景的原因,張伯苓就是想要告訴陳強,對方是他的朋友,是可以信任的。
有廣告代言可以接,陳強自然是不會拒絕,於是他開口問道:“陸先生,請問貴公司都生產什麼產品呢?”
“我們現在主要有這麼幾項業務,一是賣藥,五洲大藥房,陳健將應該是聽說過,那都是我們公司的產業;除此之外我們還生產部分的西藥、仿製德國的以偶療器械。不過我們最大的業務,還是生產肥皂。”項先生開口介紹道。
“敢問項先生,是希望我去為藥品做廣告,還是希望我去為肥皂做廣告?”陳強接著問道。
“自然是藥品。我們五洲大藥房剛剛改良了好幾種新的產品,像是新款的人造自來血還有五洲人丹……”項先生列舉了幾種。
陳強點了點頭,然後又問道:“敢問項先生,您說的這些,就是可以治病藥品,還是不能治病的保健品?”
陳強心中是一直很牴觸那些騙人的保健品的,如果是保健品的話,陳強並不打算代言,免得落下一個騙人的名聲。
項先生思索了幾秒,才明白陳強的意思,於是開口答道:“是藥品,可以治病,但也有保健之功效。”
“既然是可以治病的藥品,那這個廣告,我就接了!”陳強並不擔心這個項先生會欺騙自己,故意把保健品說成是藥品。
這人是張伯苓介紹的,陳強就算是信不過項先生,還能信不過張伯苓麼!
兩人交談了一番,最終敲定了一年一千塊大洋的廣告代言費,而這期間陳強每逢節假日人多的時候,還需要去五洲大藥房的現場,親自為五洲大藥房站臺,幫助他們推銷產品,每一次額外會有10塊大洋的差旅補助。
每年一千塊大洋,平均下來每個月有83塊了,如果陳強每個月再去推銷兩次產品的話,那麼每個月陳強就可以從五洲公司那裡獲得一百多塊錢,再加上南開發給他的津貼,現在的陳強穩妥妥的成為了高收入的群體,攢攢錢都敢在天津買一套房了。
不過陳強還是選擇了租房,因為陳強知道,國內已經沒有幾年的太平日子了,等到日本人打過來以後,哪怕是租界內的房產也無法保全。
更何況陳強現在還要補充營養,每天大魚大肉、雞蛋奶粉,還有蔬菜水果,全都要花錢。而且陳強還打算去天津的鞋廠,給自己定製幾雙專門的釘子跑鞋,這也要花不少錢。
……
下午的時候,陳強又來到了校長辦公室,將一年一千塊大洋的代言費告知了張伯苓。
“不錯,這一千大洋,應該能解決你的後顧之憂了。”張伯苓話音頓了頓,接著說道:“其實前天贏了比賽之後,便有好幾個商家想要找你去打廣告了,但我覺得那些商家名聲都不太好,所以就替你決絕了,你不會怪我吧?”
“怎麼會呢,這天津地界上,我人生地不熟的,有校長替我把關,我求之不得!”陳強開口答道。
張伯苓則接著說:“這個五洲大藥房啊,算是一家比較良心的企業,宣統年間的時候,他們就生產了一種叫‘天然戒毒丸’的東西,幫助很多人戒掉了鴉片煙。後來還研製了一種‘人造自來血’,對於治療貧血很有效果,甚至遠銷到了歐美和南洋,而且還在美國獲過獎。目前這個‘人造自來血’的製造工廠就在天津,聽說德國人還仿造過這個‘人造自來血’呢!”
“前些年的時候,五洲大藥房的合夥人分了家,其中一個合夥人黃老闆將股份賣給了項松茂,從那時起,五洲大藥房就成了項松茂獨家的產業。後來項松茂收購了肥皂廠和另外幾家化工廠,他也成了上海灘的‘肥皂大王’。前些年學校沒錢的時候,我還找他化過緣呢。項松茂這個人,雖然是個商人,但人品很不錯,是個可交之人,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才把你介紹給他們。”
……
天津下起了入冬以後的第一場雪。
煤渣跑道,無論是下雨還是下雪,都會變得泥濘不堪,有些排水功能不好的煤渣跑道,一場雨過後,看起來都能夠養魚。
這種天氣,這種賽道情況,陳強已經沒法子進行訓練了。此時的陳強有些懷念那些室內的訓練館,無論是天氣多惡劣,都不會耽誤訓練。
不過在這個時代,室內訓練館也就是想想,此時全世界範圍內怕是都沒有室內的田徑場。
室內田徑的比賽是在六十年代興起的,當時歐洲的部分國家,由於冬天比較的冷,沒有辦法進行戶外的田徑運動,所以紛紛興建了室內的田徑場。
而在亞洲範圍內,最早建設室內田徑場的是日本,至於中國,要到八十年代才開始有室內的田徑專案的比賽。
看了看窗外飄逸的雪花,陳強拿過幾張今天剛送來的報紙,仔細的閱讀起來。
報紙上大部分的內容,都是明年1月1日實施的《海關進口稅稅則》,這個稅則也標誌著中國開始實施關稅自主。
在1928年的時候,中國就率先與美國簽訂的《中美關稅條約》,隨後又與挪威、比利時、義大利、丹麥、葡萄牙、荷蘭、應該、瑞典、法國、西班牙等國籤領的《友好通商條約》或者《關稅條約》,這一系列的條約簽署,也意味著中國終於收回了關稅自主權。
自從1840年清政府簽訂《南京條約》之後,中國一步步的失去了關稅自主的權力,到1930年,已經過去了整整90年。而這次收回關稅自主權,被譽為是南京政府有史以來最大的外交勝利,各個報紙自然是連番的、不間斷的進行吹捧,近幾天收回關稅自主的各種新聞,基本上是呈屠版的狀況。
“弱國無外交啊,關稅自主權本來就是屬於中國的東西,現在只不過是把屬於自己的東西拿回來,老百姓卻覺得這是史無前例的勝利!”
陳強默默的嘆了一口氣,他恍然間覺得,這個時代的老百姓真的太容易滿足了,只要是給他們稍微一點點的尊嚴,他們就會歡呼雀躍,哪怕這個尊嚴,原本就是屬於他們自己。
“我只是個小人物,只是個運動員。”陳強搖了搖頭,他有些後悔,要是早知道自己會穿越到民國的話,前世的他或許就不會選擇去當一個運動員了。去當一個軍人、當一個科學家、當一個商人,然後憑著腦袋裡的知識,或許都能拯救國家於水火。
可惜的是,他幹了大半輩子的體育,也只懂得體育,只能來當一個運動員。
一個運動員,不足以讓歷史的車輪改變方向。
但一個運動員,至少可以為國家爭得榮譽,讓老百姓感覺到一點微不足道的民族尊嚴!
“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吧!”陳強心情沉重的將報紙翻頁,他不想繼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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