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此時,筑後草野家本城竹之城外,羅氏家的法螺號已經吹響。
天也已經大亮,乳汁一般的晨霧冰冷地撲到政良的臉上。
“拿馬印來!”政良嚴厲地命令道。
政良把馬印插到鞍上後,法螺號又響了起來。那是先頭部隊已經到達預定地點的訊號。五百左右兵士在已經收割的稻田中分成幾路。晨霧中,他們發出高亢的吶喊聲,向前推進。無疑,守城士兵此時估計已經亂作一團了。
“馬上便要攻城,再強調一遍,不可輕舉妄動!”晨霧中,看到今天第一次作為政良本陣旗手官的多尾光龍俊跑了過來後,政良立即說道。
多尾光龍俊應了一聲,重重點了點頭。
多尾光龍俊的眼神告訴政良,他們已經進入戰鬥前緊張而亢奮的狀態。對於十六、七歲便開始征戰疆場的政良來說,這裡的空氣並無異常之處。
戰端一起,生死難測。一旦出了城,政良便感覺身體已不屬於自己。“光龍俊,繼續前進!”
政良的主陣安排在竹之城西南角的一個山坡上,已經在晨霧消失之前佈陣完畢,靜待令旗一舉。指揮隊伍的是大石智久,負責護衛政良的是飛段、阿狸以及竹取蛇蘭丸。
周圍的晨霧中不斷傳來吆喝聲。敵人不見蹤影。無疑,他們正在慌亂地備戰。前方的土坡彷彿一幅水墨畫。忽然從前面的稻田裡驚起一群麻雀,幾乎遮住了土坡。
多尾光龍俊不禁停下馬宋,“主公!”他叫道。但政良沒有聽到。在逐漸消逝的晨霧中。他不時催馬前行。
太陽高高升起。由領地工坊新打造出來的的黑鷹馬印。在晨霧中閃爍著美麗的光芒,全副武裝的部屬們已徑奔山崗而去。
“主公!”多尾光龍俊疾駛前來,趕上了政良,“不可大意呀。敵人恐已布兵於城外。”
“有伏兵?”政良當即一愣。
“你看,麻雀飛去的方向……”
正說著,一群麻雀唧唧喳喳掠過他們頭頂,朝敵方飛去。政良頓時驚疑起來了。這樣的情景還真的有可能是出現伏兵啊。為預防萬一,政良立即下令道:
“立刻在坡上豎起令旗。”
令旗豎起後不久。晨霧便漸漸散去。四周都是堆放著一堆堆來不及處理的稻草,稻田周圍的茅草在微風中輕輕搖擺,穿梭其中的隊伍就像蟻群一般渺小。令旗所指,隊伍從四面八方向竹之城城門逼去,但城中靜悄悄的,沒人放箭,也似無人守衛。
政來將鞭子交給飛段,正要下馬,卻是不自覺地突然回頭看了看。
“啊?”
只見在己方還不可能到達的地方,閃爍著長槍的光芒。
“快看。那裡……”
多尾光龍俊急馳過來,回首望去。
“果然……”
“會是誰?”
“敵人。”
“敵人?”政良驚叫。正在這時。不知什麼地方響起了法螺號,稻田周圍的樹林中同時豎起無數的旗幟。第一支隊伍、第二支隊伍、第三……最前面那支隊伍的旗幟上,染著抱杏葉。
“啊!”政良在馬背上叫道,“是大友家!”
那抱杏葉正是大友家的家紋。原本應該在筑後川北岸與大內家激戰的大友家軍勢竟然在這裡出現了。
多尾光龍俊沉默不語,仍然緊緊盯著後方。一群群麻雀從頭頂掠過,飛向遠方,“主公!敵人的援軍到了。”
“該死。”政良的手腕劇烈地顫動了一下,“竟然被算計了。馬鞭。”
“是!”飛段將剛接到手中的馬鞭遞了過去。
“立即派人給看檢視那裡的樹林裡是否有埋伏!”政良同時說道。
“啊?主公小心!”政良的話音剛落,果然從政良剛剛所指的方向中射來了數十支長箭。由於這個距離已經超出了政良自身系統的警戒範圍了,所以到了現在政良也還沒有發現那裡竟然隱藏著伏兵。要不是他為了以防萬一而派人前往查探,而令到對方不得不提前現身,估計等到政良正在指揮作戰之時再現身突襲的話,政良就真的危險了。
眼看箭矢直奔政良而來,政良身下的百里黑突然騰起前蹄,向山坡那邊急馳而去。險險躲過了一劫,但是幾個反應不及的披風眾卻是中招了,只有飛段等人由於身手敏捷而躲過去了。
政良正奔下山崗時,幾支箭再次對準他射了過來。箭雨中,政良拔出了吉崗一文字,從容地揮刀擋箭……
政良才發現這個時候他已經陷入了大友家精心佈置的一個圈套當中了。前方後方這個時候都出現了敵軍,而左邊的山林裡也樹叢搖動,顯然裡面也埋伏了伏兵的,唯一的出路就是筑後川南岸附近那密佈的小河流了。只是此時前後兩邊的敵軍正快速將那個方向圍攏起來。
而正如政良所意識到的一樣,此時在政良不遠處的一處山崗上,大友家的大將戶次鑑連正大聲笑道:“這次終於可以解決這隻肥前的雄鷹了,任你是滿身羽毛,這次我也一定要將你只雄鷹給射下來。哈哈哈。快,吹起號角,吹號!”
“大人,要立軍旗嗎?”
“暫且不要,為時尚早。等守城士兵出城後,將旗子突然插到敵人鼻子底下!”
此時多尾光龍俊已經持槍搶在政良的前方衝進大友家的先頭部隊。他左衝右突,好像要為政良殺出一條血路。
“多尾光龍俊在此!擋我者死!”敵人慌慌張張向兩邊散去。
“勘六。上!”
一個足輕武士應聲出列。
“你可知我多尾光龍俊?”
勘六不答話,而是站在了狹窄的田埂上,擋住了多尾光龍俊的路。
“多尾光龍俊。快!”政良在馬背上顛簸。催促著多尾光龍俊趕快逃走。但勘六用槍指著多尾光龍俊,表情鎮定,一動不動。
“主公,快跑,由我多尾光龍俊來擋住他們!”多尾光龍俊頭也不回地大喊道。
突然,背後響起歡呼聲,守城士兵殺出城來了。
政良的馬又騰躍起來。箭朝著黑鷹馬印,雨點般射過來。有一支射中了百里黑的屁股。
“主公!飛段來了!”
“阿狸在此!”看到形勢危急,二人從左右護住了政良。
正在這時,右邊的草叢中也傳來了吶喊聲。
“啊!”不知是誰大叫了一聲,“是大內秋月家的馬印!”
“什麼?”政良心中陡然震驚起來。秋月家竟然出現在了敵軍的陣營當中,那隻能說明這一次是大友家與大內家聯合起來對付羅氏家了。果然好狠啊,為了讓羅氏家上當,兩家竟然還在筑後川北岸真刀真槍地演起了戲來。只是秋月家不是正在北岸嗎?到底是如何趕來這裡的?看對方前來的方向,無疑是已經切斷了政良的退路啊。
“主公!快撤退……”前面的多尾光龍俊又叫了起來。突然,不可思議的聲響傳向四周,連大地都顫抖起來。多尾光龍俊的右腿應聲撲通跪下。但他並未被箭射中。也不是被槍所刺,他感覺右腿像被炭火燒著一般。刺心地疼痛。
但是多尾光龍俊仍然歪著脖子,準備迎戰勘六。
雖然多尾光龍俊的首級將是今日戰場上難得的戰利品,但勘六並沒有殺過來的意思,而且他開口道:“啊,是鐵炮?”然後他就收起槍,迅速撤回到大友家大軍的旗下去了。
多尾光龍俊頓時鬆弛下來,這才發現腿上鮮血淋漓。
“被鐵炮射中了啊!”看了看腿上的鮮血已浸透了褲子,多尾光龍俊自語道。看來是主公那個南蠻朋友將鐵炮賣給了敵人啊。
多尾光龍俊從腰間取下事先備好的布條,將腿包紮好。這時,他才發現敵人已從四面八方緊緊包圍上來。他已經不能動彈,覺得自己的生命將要走向盡頭。號角聲、武刀相搏的聲音、吶嘁聲、箭矢劃空的聲音,這一切都漸漸遠去,他只看見湛藍的天。
就在這時,他耳邊忽然響起訓斥聲:“多尾光龍俊,站起來!”
“是……是!”
“我是飛段。你還是羅氏家的家臣嗎?”
“是……是。”
“那你必須站起來!站起來保護主公!”
“遵命!”多尾光龍俊雙手伏在地上。
“主公!主公在哪裡?光龍俊我……光龍俊我……”多尾光龍俊往前爬著,他的身體骨碌碌滾進了水田,眼前浮現出一片緋紅。
“主公!光龍俊……光龍俊我來了。”
漸漸地多尾光龍俊感覺身體越來越冰冷,眼前也越來越黑暗……
此時,右邊草叢中揮舞著旗幟的大友家以及大內家的援軍,已經將羅氏家的本陣圍得水洩不通,而且正逐漸縮小包圍圈。羅氏家的軍勢已經被分割包圍。從城中殺出計程車兵和沒有進城的援軍巧妙地織成一張網,將羅氏家軍勢圍在裡面。
前是敵人,後也是敵人。政良勒緊韁繩,猛地拍馬向前方的大內秋月家的本陣中衝去,一邊朝旁邊的眾人喊道:“諸位,請跟我來!這是最後的衝刺!”他厲聲大叫,鋒利的吉崗一文字划向晴空,熠熠閃光。
羅氏家眾人應聲跟在政良身後。政良身下的百里黑此時已經中了三箭。在響晴的秋日,只有閃著金光的馬印格外惹眼。戶次鑑連秀在遠處看到這一切,又拍打起鞍壺來,他笑了,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不要射擊,節省彈藥。”
因為他發現第一次用到戰場上的鐵炮,沒有讓早已經對鐵跑熟悉的對手產生畏懼。而且,最初那發貴重的子彈沒有射中羅氏政良,只擊中了衝在前面的多尾光龍俊。
“自己人來了,稍失準頭就可能誤傷,停止射擊。”
這幾桿鐵炮可是大友義鑑花費上萬黃金從那些“鬼人”的手上買來的。可是精貴得很呢。要不是為了用來對付羅氏政良這隻肥前之鷹。今天是怎麼都不會被派上用場的。
事實上不必亮出火槍,一看到政良的馬印,大友軍便手持長槍,從四面八方簇擁上去。弓箭手也都對準了他。
而此時政良已經來到了一條小河之前,河水在夏陽下閃閃發光。戶次鑑連覺得政良這次估計連那條小河也到不了了。就這樣看著一個曾經數次正面擊敗他的對手即將慘死在自己面前,戶次鑑連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政良已經揮刀砍翻一個持槍來刺的人。此時他前前後後已經砍殺了二十多個敵軍了。忽然,一支槍刺中了他的馬頭。馬疼痛得四蹄揚起,躍向空中。黑鷹馬印如同一幅畫,放射出豔麗的光芒。
“果然是不愧是智勇雙全的肥前之鷹。不要放走了他!”
政良終於來到河邊。他已危在旦夕。畢竟即便他武力再厲害,也不是無數弓箭箭矢的對手。幸運的是由於馬印隱到灌木叢後,正好將身後的追兵的視線給擋住了。
一個武士從正在拼死抵擋大友家以及大內家軍勢進攻的隊伍中如離弦之箭般向河邊飛身而來。背後的小旗上,大書“斷魂”二字。此人正是政良披風眾的旗頭忍者墓之斷魂。據說他是信濃地區的一個忍者,家族被武田信玄給滅了,逃到了九州,最終成為了羅氏家披風眾的一員。他的理想是有朝一日能夠返回信濃殺了武田信玄,為家族報仇。沒有人知道他的真正名字,他只告訴了別人他的名字是“墓之斷魂”。意思就是為了報仇,連自己的靈魂也埋葬到墳墓中去了。
“斷魂。快!”
又一個人跟了上去。那人背後豎著立葵旗,揮舞著武刀向政良靠過來。
“是飛段嗎?”政良猜得不錯。混戰之中,最先發現政良形勢危急的是飛段,然後勇猛地突破包圍圈前來保護政良。而此時,阿狸和竹取蛇蘭丸早已立在政良馬前,他們足以讓那些洶湧前來的尾張士兵懼不敢前。
“主公!一起戰死吧!”飛段直奔左邊的敵人,而墓之斷魂則揮舞著大刀靠近政良,然後突然抓住他的馬韁,跳進右邊的溪流。
“你瘋了嗎?斷魂!”
“胡說!”墓之斷魂已經不在意尊卑。
“撤退!快!”
“等等!”
“不能再等。從河裡逃出去。衝出敵人的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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