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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桃花兒開(1/2)

作者:貓膩
看著偏殿裡被昏暗燈光籠罩著的清麗姑娘,易天行微微一笑,不敢貿然進去打擾,雖然不明白老婆大人此時是悟了什麼,通了什麼,但似乎又有些什麼事情發生了——難道自己身邊的人都是不平凡的存在嗎?——想到這點,他不知從何生起了一絲黯然。

走回後園,穿過湖上的行廊,輕輕地將身子靠在那道隱藏在空氣中的伏魔金剛圈上,就像靠在沙發上一下舒適,看著天上被方才老祖宗一聲喝震散的雲層,看著雲層裡悄悄露出臉來的月亮,不知道看了多久,他不由嘆了一口氣。

“為何嘆氣?”

“心憂前程。”

“前程何在?”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得,謂我有啥子好愁。”易天行笑咪咪地轉過身子,把臉靠在柔軟的伏魔金剛圈上,金剛圈宛如一道看不見的薄膜,密密地與他的臉上鼻唇處貼緊著,隔絕了空氣。

他一面用自己裸露在夜空裡的皮膚呼吸著氧氣,一面在神識裡對著茅舍裡的老祖宗說道:“師傅啊,我那媳婦兒好像也是根正苗紅,大有來頭啊。”

這次輪到老祖宗納悶了:“她有什麼古怪?”

“這時候她正在偏殿裡學心經,看模樣挺順的,似乎比我當年在小池塘邊上還要順些。”易天行的五官被伏魔金剛圈壓的扁扁的,眉毛嘴唇都緊緊貼著,就像是貼在玻璃上的小丑一樣,看著醜陋可笑。

“去去,死遠點,看著噁心。”老祖宗再也看不得他這模樣。易天行呵呵一笑,坐到了地上,又聽著老祖宗繼續說道:“你家媳婦兒,我可沒看出來有什麼古怪,葉相那小子是文殊留在人間的佛性,倒是清清楚楚。”

聽見神通廣大的師傅親口證實蕾蕾並不是天上哪位轉世,易天行無來由地高興起來,他一直嚮往普通的生活,但卻是始終得不到,能和普通的女孩子有一場普通的戀愛,這就是他眼前最大的快慰,先前以為自己心愛的女人也是某位大人物,不免有些悵然若失。

“那為什麼妖怪們都被她像磁石一樣地吸引著?葉相也說她是什麼清靜之體。”他撓著腦袋,百思不得其解。

“廢話!”老祖宗怒了,“臘月時,你家媳婦入俺茅舍,俺親手替她佛光灌頂,不然她怎麼能使俺那寶貝。她如何五識俱明,天眼將開?如今鄒丫頭體內全無一絲渣滓,自然是清靜之體。那些小妖當然要流口水。”

易天行微微一驚,喃喃道:“原來是師傅老人家的神通。”但想著先前在偏殿裡見著的景象,總覺得還是有些事情沒有解釋清楚。

……

……

“今天來的對頭是誰?”能讓老祖宗親自出手,自然是說明那人不是自己能對付的存在,易天行不用想也猜到是從何處來的人物,只是還是忍不住想確定一下。

“斧劈桃山那小子……”

易天行倒吸一口涼氣,正準備去喊蕾蕾回老家逃命,聽見了老祖宗的後半截話。

“……養的那條狗。”

他抹了抹額上的冷汗,訥訥說道:“您一句話說完成不?如果是二郎神來了,我可得趕緊逃命才行。”

老祖宗嗤地一聲譏笑道:“沒膽的傢伙。”

易天行怕神仙,可不怕這疼自己的師傅,嬉皮笑臉道:“師傅膽大,當年被人追的變成廟。”

啪的一聲,毫無防備的他被一巨掌拍進了青石板地裡,碎石四濺。

老祖宗罵道:“你這胳膊往哪邊生的?當年那些仙家渾俅以眾欺寡,還喊那老牛鼻覷空朝俺家發了件暗器,不然豈能奈何得俺?不過說來嘛……昭惠二郎神倒也算是手腳利落,不失英雄豪氣,就是那臉生的恁俊了些,有些娘娘腔。”

老祖宗的聲音幽幽傳入他的腦中,似有無限感慨,想當年他也曾與那廝快活戰過,如今一人在天庭一人在茅舍,卻不知誰才算是真正過著幸福生活。

趁著老猴憶故人,神思遊於體外之際,易天行搖搖晃晃地爬起來,吐出嘴裡的碎石子,嘿嘿傻笑道:“師傅小肚量,這也值當生這大的氣。”怕這小氣師傅生氣不說了,趕緊轉著話題:“您說的是傳說中的哮天犬?”

“便是那黑皮癩頭的傢伙。”

易天行心想,您自是不怕的,咱這胳膊這腿,怎抵擋得了傳說中神犬?忽然想到一椿蹊巧事,趕緊問道:“據上三天那些俗世道門記載,這天上的仙人,往往要相隔十八年才能下凡一次,徒兒算過,應該還有五六年之期,怎麼這次他倒先來了?”

“你知道天界在哪裡嗎?”老祖宗的聲音嗡嗡地響著。

易天行低眉順眼,無比恭敬道:“徒兒不知。”心裡卻開始略有激盪,終於可以一聞秘辛,滿足自己愛好八卦的惡癖了。

“天界……在天上。”

易天行險些摔倒在地,心裡暗罵著,這真是有史以來最廢的一句廢話,苦著臉道:“在天上哪裡?”

“我怎麼知道?反正就在天上,那幾年俺跟著太白老兒使勁兒往天上飛,自然就到了天界。”

易天行眼睛睜的大大的,深受當代填鴨式教育薰陶的他,自然知道一直往上飛肯定到不了天界,只會到太空裡面去。

老祖宗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俺隨師傅取經之後,又呆了些年頭,似乎這上天界的路在這些年裡有了些變化,等俺家出去之後,幫你去打聽打聽。”

易天行急了,說道:“這事情能找誰打聽去?再說了,天界不管在哪兒,總是在一個地兒,難道這路還能怎麼變?”這句話一出口,他的心裡卻是一個激零,沉默了下來——萬一天界是一個在四處飄浮的地方呢?

老祖宗不知道這小子心裡在想什麼,自顧自說道:“先回答你先前的問題,為什麼天上的仙人們現在就到地面上來了。”

“為什麼?”

“不論神佛,都是一種極強大的力量,這一點俺家相信你已經見識過了,那麼這麼強大的力量如何能夠龜縮在一具軟弱的肉體之中?”老祖宗不待他回答,又繼續說道:“所以仙人的存在,是沒有肉體的。”

“難道是遊魂?”易天行目瞪口呆。

時髦的老祖宗用了一個最時髦的說法:“純粹精神體。”

易天行險些被口水噎住:“難道傳說中下凡的仙人都是些意識而已。”

“不,純淨的能量,在這個世上覆雜的氣息流動中,是會炸嘀,即便是用奪舍法下凡,也是件危險的事情。”

“就像燃燒的汽油,不可能裝在一個密閉的小紙盒裡。”易天行隱隱有些明白。

“不錯,所以除了些法力高強的傢伙。一般仙人的下凡,與你我的下凡不一樣,他們只能尋找塵世裡的身軀,封閉自己的大部分能力,然後緩緩覺醒,覺醒的過程,也就是修行的過程,也就是鑄煉自己肉體的過程。如果沒有合適的方法,那仙人的下凡往往就是神通的外洩,極容易產生誰都無法預料的結果。”

“比如說?”

“比如一百年前,有位天庭的接引道人逃了下來,我在歸元寺中方有感應,便發現這廝受不了天地靈氣的衝擾,又沒有收去自己的神通,所以在北邊爆體而亡,無數道家仙氣在那處掙扎碰撞,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易天行張大了嘴:“北邊?一百年前?”他腦子快,頓時想到了世紀初發生在西伯利亞上的那次通古斯大爆炸。

“師傅,為什麼我們倆不怕?”

“嗯,你覺得咱們這兩個人的金剛身體能和那些廢柴們相提並論嗎?”

易天行摸摸腦袋,呵呵笑道:“那倒是,師傅是天生萬古不變的石頭,徒兒是硬化耐火高分子塑膠,都是耐火耐磨的材料,汽油不能裝紙盒子裡,但在咱們這種全鋁發動機加鈦金連桿的身子裡,倒是燃的挺自在。”

“悟性不錯。”老祖宗小小表揚了一下他,接著打擊道:“但問題是別人的汽油多,只不過現在不敢點而已。你空有身架子,裡面卻沒什麼油。”

易天行撇撇嘴:“這玩意兒又急不來。”

“總之那條狗也不敢來省城,但你不可能總是窩在我的翅膀之下,好男兒當遊歷四方。他若要完全恢復自己的神通,還需要約摸兩年的時間,你自己小心吧。”

易天行微微一笑,想到陳三星老爺子如此恐怖的修為,在沙場上也被穿甲彈險些打死,對這人世間的武器第一次有了些許期盼,那神狗來便來罷,自己看來得準備一些重武器才成。

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麼,老祖宗又說道:“如今的人世,有些武器確實是仙人都難以抵抗,但你不要過分依賴於此,弱了自己的修練欲。”

易天行低首受教,輕聲道:“徒兒明白。”接著卻嘿嘿一笑道:“師傅,今天您老人家難得說了這麼多話,挺像大學教授的,不過和您往常的脾氣卻不大一樣。”

老祖宗難得地沒有與他打趣,幽幽嘆了口氣道:“怕你小子死,自然要多嘴幾句。”

易天行微微笑了,半天沒有言語,緩緩說道:“想我死沒那麼容易的,師傅為我解惑,我對前程有了把握,自然也有應對的法子。”忽然伸了個懶腰,打著呵欠說道:“現在就等著那肥鳥兒子回來吧,好多天不見,怪想他的。師傅,我打算過兩天就上路去接他。”

“不準去。”老祖宗回答的極為冰冷。

“又不準?究竟為什麼?”易天行心焦朱雀,早就不耐煩等在省城裡,如今見事態暫時歸於平靜,不免想去西邊找它。

“沒有磨礪,怎麼成人?”老祖宗冷冷道:“你也一樣,莫想著俺能護你一輩子,至於雀兒……靜觀其變吧。”

易天行哀聲嘆氣,卻不敢逆師傅旨意,想到鄒蕾蕾已經逼了他好多次去接可愛的“鳥兒子”,想到這二位自己平生最怕的人物偏生給了自己不一樣的旨意,不由感覺“師叔照鏡子,兩面不是人啊”,此時恨不得捶胸頓足,嚎啕一哭。

——直到幾個月後,他才明白老祖宗這句話,說的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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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鄒蕾蕾從有些迷糊地境界中緩緩醒來,卻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些什麼,一轉頭便瞧見在門外靠著木柱打瞌睡的易天行,知道這男子是擔心自己在門外守了一夜,心中自然有些感動,輕手輕腳走上前去,偷偷看著四處似乎沒人,於是小心翼翼地踮起腳,在易天行光亮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

“咳咳……”剛從殿角轉過來的斌苦大師趕緊咳了兩下,生怕這位姑娘呆會兒會做出更親熱的事情,以示提醒。如此一來,易天行也不方便再裝睡了,睜眼假裝剛醒過來,摟過滿臉泛著桃花紅,羞澀無比的姑娘,說道:“住持今日起的早啊。”

此時天還未全亮,省城剛入初秋,歸元寺內還是一片淡青樹葉,看著很是清爽,東方的日頭從地平線下投射著溫柔的光,映在他懷裡鄒蕾蕾清新可人的五官上,讓他一睹心動。

斌苦大師見他有些失神,趕緊又咳了兩聲,說道:“前殿來了客人,要見你。”

易天行聳聳肩,並不吃驚。

……

……

秦琪兒正在前殿喝著茶,易天行接過知客僧替過來的毛巾,一面擦著臉,一面快步往裡走,在門口處便喊著:“丫頭,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跟在後面的鄒蕾蕾聽見他喊丫頭,心裡略略有些不舒服,但不知怎的心中一片清明,瞬間將這念頭消散開去。

秦琪兒看見他兩人大清早的在一起,心裡不知道瞎想著些什麼,臉上表情略有些不自在,低聲說道:“昨天晚上,省城出了事情,你應該知道吧。”

蕾蕾上前把他揩完臉的毛巾接了過來,方便他和這位省城六處小主任說話。

易天行點點頭道:“知道,但其中內情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能告訴你,與我無關。”

秦琪兒將自己的馬尾辮擺到肩前,咬咬嘴唇道:“一條街都毀了,有一幢建築也成了危樓,另外有四十七輛汽車報損,地下管線也斷了很多條。”

易天行搖搖頭,這才知道昨天師傅那一聲喝導致了怎樣的結果,想了想苦笑道:“看來如今這省城出了什麼事情,你們六處都習慣性地第一個找我了。”

秦琪兒呵呵笑了笑,這幾個月來一直停留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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