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裡,擔心的於媽開始問長問短,於爸看起來氣的不清,罵罵咧咧的把事情前後講了一下,起因是麻將桌上的一點小口角,根本不算什麼事,但左老四藉著這個機會就說一些不好聽的,無非就是點於爸,告訴他整點就行了,再不收手,老宋家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於媽聽到老宋家,當時就有些怕了:“那咱們來年可別收了,老宋家咱可得罪不起啊。”
“收!幹啥不收?開春就收!”於爸倔強道。
於躍知道,農村賣糧大多分兩撥,第一波是秋後到年前,這時候糧重,價低。
還有的就是喜歡留乾糧的,乾糧價高,雖然水分少了會降低分量,但一般來說那個價格差都能彌補,除非糧價浮動大,同樣水分的要是掉價了,那就虧了。
但農民種了一輩子地,當然還是有經驗的,一般都會看看苗頭,當然,絕大多數時候還是留乾糧賺的多,所以一般都是開春之後到四五月份之前出手。
現在年前這波已經收完了,年後就得等出了正月左右才繼續開始收糧。
“咋這麼倔呢!老宋家啥事都能幹出來,不值個啊!”於媽苦口婆心道。
“我就收,看看他們能咋的!”於爸道。
“還能咋的,他們啥幹不出來啊!”於媽說。
“以前那都是他們遇到熊的了,他們打我試試,我特麼訛死他們!”於爸很有底氣。
於躍驚訝不已,沒想到平常不爭不吵的老爸這麼剛!
不過別說,真有道理,老宋家這種村霸也就是嚇唬嚇唬人,覺得自己好像很社會,殺人放火他們是不敢幹的,也就是嚇唬嚇唬普通老百姓。
當然,也不是幹嚇唬,打的人也不少,但也都給治,只是撐死了就賠點醫療費,多的你是別想了,很多人也不敢告。
這點於躍覺得老爸說的對,要真去告他們,他們也懵,也得乖乖的,之所以沒人告,是因為這些傢伙動不動就威脅什麼敢嘚瑟我就整死你全家。所以大多數都在別人的勸說下偃旗息鼓了,覺得對方出了醫藥費就滿足了,誰讓咱得罪人了呢。
這種伎倆純屬嚇唬人,哪個也不是那塊料,當然,怕的人也真怕,因為吃不準對方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尤其這些人最愛喝大酒,一喝的五迷三道,被人一架起來,還真有可能犯渾。
這倒不是瞎擔心,這種事沒少見,就在於躍家裡這邊,喝多了幹啥的都有,剁媳婦手,摳自己眼珠子,老實巴交的跟人幹仗,本來就猛的敢揍警務員,喝的一點都不像酒,跟吸了毒,打了興奮劑一樣。
於躍本來以為喝多了都這樣,但走出去之後,每天應酬各種老闆之後,他發現外邊撐死了就是吹吹牛.b和衝動衝動,但可沒見失去理智的。
後來喝酒多了,回家喝酒之後他才發現農村那劣質酒很有問題,,明明度數不高,但喝完死難受。
尤其家鄉這邊動不動就哪個喝酒喝的渾身是病,然後慢慢就一命嗚呼了,老百姓一般都俗稱這人是喝酒喝死的。
這種喝死的於躍在外邊也沒聽過幾個,但在老家十分氾濫,所以後來他覺得農村那都特麼是假酒,起碼大多數都是。
所以,即便老子不怕,於躍也得有所準備,何況他也知道,老爸不是鐵打的,要說一點不虛是瞎話,可能是被人點到頭上有點氣惱,再加上那些人加剛,他為了面子也不好退。
於躍沒有和父母討論這個問題,因為他在想怎麼應付。
應付不難,一個老宋家而已,再厲害也不過就是鄉霸,咱倆候六都能使喚,他們還不放在眼裡。
當然,這個事於躍是不準備動用候六的,因為用的太多就暴露的太多,要真玩見不得光的,周老闆的人不錯,他雖然不是黑的,但有錢不愁找不來。
但找周老闆,於躍準備換個方式。
因為他敏銳的感覺到一個問題,本鎮的人對老宋家已經受夠了。
以前於躍不知道老宋家收糧都拖段時間給錢,還以為在這邊收糧得打點價格戰呢,但現在他知道了,老爸幫周老闆現錢收糧倍受歡迎,所以同樣的價,大家肯定都選擇周老闆,那這個市場大有可為。
既然蛋糕不小,既然已經得罪了老宋家,那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支起場子對著幹得了!
對,回頭和周老闆談談。
臘月二十九這天,於爸又出去幹麻將去了,於躍和媽媽在家裡嗑著瓜子看電視。
兩人正邊看邊聊著,聽到一聲開門聲,然後就見一個人走了進來,於躍一看,原來是生老三,禮貌的叫了聲三叔,倒不是真有什麼親戚,只是屯裡人,七拐八拐的都能論上關係,所以都有一個叫法。
“啊,那個,大侄兒回來啦?”生老三說話有些吞吞吐吐的,不是結巴,主要是自卑。
他是個瘸子,於躍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反正自打有意識,知道這個屯裡人的時候他就是瘸子,原來是個老光棍,後來好心人給介紹個物件才成了家。
婚姻講究門當戶對,這不是傳統,也不單單是華夏如此,全世界都差不多,貧富不說,光說這殘疾人,有幾個能討到健康漂亮的老婆的,要不是嫁不出去,誰也不願意找個家庭條件不好,還十分邋遢的殘疾人,所以生老三的老婆也是個殘疾人,是個啞巴。
這樣的家庭只是組建一下,給兩人都找個伴,省的父母養一輩子,所以指望他們能把日子過起來是很難的,雖然有地,但種的也不好,所以生活拮据,債務不少,窮困潦倒的對付活著。
“老三來啦,坐吧。”於媽是個樸實的農村人,從來不會瞧不起人,見誰都很熱情,何況是來了自家。
“啊,大嫂,我,我那啥,我不坐了,這不過年了嘛,想和你借點錢,年都過不起了……”生老三窘迫道。
於躍有點迷糊,這傢伙看出來自己家賺錢了不成?怎麼就上這來借了?
於媽笑著下地,然後到櫃子裡掏了一陣,不一會,拿出五十塊錢笑著走向生老三,然後遞了出去。
幹嘛啊?
打發叫花子呢啊?人家張個口,你就借五十?
這不是老媽的作風啊!
正納悶呢,更讓他迷糊的事情發生了,那生老三接過五十塊錢竟然分外開心,連說老於大嫂是好人啊……
“回去吧,過年給孩子買點好吃的,買兩件好衣裳穿,孩子都不小了。”於媽說。
五十!給孩子買點吃的,再買點衣服,媽媽,你那是美金麼?
生老三聞言笑容收斂,很不好意思的點點頭,一副受教的模樣,乖巧中帶著自卑。
這點於躍倒是理解,畢竟這麼大歲數的人,當然能聽明白媽媽的意思,你們過的不好就算了,可別委屈了孩子啊。
生老三揣在五十塊錢走了,母親還送了送,屋裡的於躍還聽生老三擱那不住的感謝,更是凌亂不已。
見老媽回來了,於躍忍不住道:“媽,那大個人開回口,就給五十啊?”
於媽聞言一愣:“那還給多少啊?”
於躍懵了,老媽這麼不明白事理麼?雖然這生老三饑荒不少,但也不是不還,只是今年糧錢下來了就把早欠的還上,來年下來了再按順序還,有點走流水賬的意思,雖然一直還不完,還可能越欠越多,但總算還沒瞎了誰家錢,當然,如果有一天他死了,那肯定就有些人的瞎了,問題是現在還年輕力壯,死不了,於躍記得後來這傢伙得腦血栓了,也是喝酒喝的,但那都是七八年之後了,現在還不算危險,所以借錢也不用怕的。
“五十夠幹啥啊,都買不著啥玩意,咋的也得借兩千啊。”於躍說。
於媽聞言笑了,笑的於躍莫名其妙,然後道:“你以為他真是來借錢的啊?”
“不是麼?他不說沒錢過年了,借點麼?”於躍迷糊道,自己沒聽差啊。
“那就是好聽的說法,哪是真借啊,是來要來了。”於媽說。
“要?”於躍愣了一下,要飯啊這是!
“嗯呢,不只是咱家,全屯子他每家都會去,說是借,其實就是要,一家給那麼二十三十的,就夠過年的了。”於媽笑了一下又道:“這還是看咱家今年不緊巴,去年我才給二十啊。”
於躍更迷糊了:“去年也要了?我咋不知道呢?”
“你每年回家在家待著了?不是跑這去了就是顛那去了,你能知道啥?”於媽說著心裡還頗為高興,今年兒子好,哪也不去,就在家陪自己說話了。
“啊,合著都慣犯啦。”於躍恍然大悟。
“嗯呢,前年開始的,前年他家柴火垛失火了,柴火(玉米杆,農村燒火用)都燒光了,然後就按家要錢買東西燒火。”於媽道。
於躍瞭然,這種事村裡也常見,還得說農村人淳樸,一家有難八方支援,像生老三這樣的還算正常,於躍記得還有個更奇葩的老太太,自己一個人過,家裡有私房錢,但她兒子不孝順,總是千方百計的從她手裡弄錢,所以有一次家裡著火了,老太太跑出來了,然後他兒子問屋裡有沒有錢啊。
老太太說沒有。
他兒子一見火也不小,裡邊也沒錢,更沒啥值錢的東西,等房子燒完再說吧。
一個小土房,燒了也沒辦法,畢竟農村,不習慣叫消防車,因為等叫來了房子也燒完了。
火滅了之後老太太急忙進了房子裡,然後一看櫃子傻眼了,燒散架子了,裡邊的衣服啥也都著了,至於櫃子裡藏得那一萬塊錢也都沒了。
哇的一聲,老太太坐地下就哭上了。
他兒子一問之後,氣夠嗆,也不管老太太了,起身就走了。
於是,老太太僅剩的一萬養老錢沒了,房子也沒了,兒子也不理她了,她就挨家挨戶的收錢,一家要一百。
雖然農村條件一般,但誰家也不差那一百塊錢,沒要到你頭上也就算了,要到了你還不給,這不把老太太往死裡逼麼,老話說得好,尋思起來良心難安,所以大家也都二話不說的給了,那老太太這才沒有窮途末路,否則沒準一杆火上來就過去了。
在大家的幫助下,一萬塊補回來,左鄰右舍幫著把房子弄了一下。
於躍沒想到這生老三年輕力壯的也搞了這麼一次,不過也可以理解,公交車上殘疾人也和老人劃等號,無可厚非。
於媽又道:“整了那麼一次,他就嚐到甜頭了,所以去年過年也收錢了,今年這不又來了麼,也不知道啥時候是個頭。要不是我看他們家那小閨女可憐,我就不給了!”
於躍聞言心中一嘆,媽心好了一輩子,善良了一輩子,可是老天爺咋就那麼不開眼呢?
“給!”於躍道:“以後年年來年年給,一年比一年多!”
於媽愣住了,這敗家孩子,有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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