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招致口誅筆伐,於躍是一點都沒想到,這還是源於對地方文化的疏忽。
但於躍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道歉就道歉嘛,也無所謂。
可是接下來發生了兩件事讓於躍突然覺得有點憋屈的慌。
先是羅布斯帶著新聞官來了,給於躍講了一大通道歉的措辭。
那言語不能說卑微,但還是讓於躍很不舒服,感覺自己就像犯人一樣,差不多都得給人家跪下了似的。
“至於麼?”於躍問。
羅布斯肯定道:“當然了,這個道歉不丟人的,相反能贏得人們的好感。”
於躍無奈一笑:“行,你把這個發言稿放這兒吧,我研究研究。”
羅布斯點點頭,但也聽出了於躍似乎有些不爽,道:“為了球隊的利益,還請你多多考慮,只有如此才能擺脫這個危機。”
第二個事情是一大堆信tu和教hui人士開始聲嘶力竭的討伐,甚至動用了滾出英倫的詞彙。
這些新聞都是海叔找來的,為了幫助於躍做清晰的判斷。
只是一天,只因為一場比賽,一句振奮士氣的話,於躍在全英火了。
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英冠的森林隊有個亞洲老闆於躍,這傢伙口出狂言,要kill god。
於躍早就知道筆桿子是一把刀,別說那些會寫新聞的,就是那些鍵盤俠拿著這把刀也能殺人誅心。
於躍瞭解歸瞭解,但看到所有人變著花樣的列舉自己的罪狀,變著花樣的噴自己,也是相當不爽。
當晚於躍就給羅布斯以及黃迪波下了一個任務,在釋出會之前必須找到一個非常出色的翻譯。
這次他不準備帶海叔出席,海叔的翻譯水平僅限於人際交往溝通,他也意識到很多時候海叔的翻譯沒法展示自己言語的精髓。
這一次,他需要的是絕對的專業,絕對的精準。
第二天,記者招待會要等到中午,上午的時候黃迪波就把人帶來了,一個女的,三十多歲,叫李娜,是個專業人士,還給國內代表團做過翻譯,處理的都是名流事宜。
不知不覺到了中午,現場相當熱鬧,那是森林隊有史以來迎接的最華麗的記者陣容。
比當年歐冠奪冠的還要勢眾。
當然,於躍這一句話的影響力還不至於和歐冠冠軍相提並論,只是今天的新聞媒體更加發達而已。
不過人們明白,即便今年森林沖入英超,也不會有這個影響力。
因為來的不全是體育媒體,b*c實事節目王牌主持人都來了,可見一斑。
當於躍走出來的時候,看到這個陣勢也是一陣哭笑不得。
以前看到過球員和教練出席釋出會,和自己這個相比,簡直差太多,他開始思考鮑勃會不會為此吃醋了。
畢竟這個記者會不是互動問答,而是於躍單方面發表道歉言論,發表完言論就結束了的。
而且他還知道,針對這個道歉b*c還來了個電視直播。
關注度,影響力,實屬罕見。
於躍是想製造點影響力的,但從來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
於躍和李娜兩人一起坐在了鎂光燈聚焦的座位上,眾人本以為於躍得拿個事先寫好的稿子什麼的,但並沒有。
釋出會開始,也沒有人報以禮貌的掌聲,因為現在於躍的人設似乎不值得擁有這些。
於躍也不在乎,直接開口了。
“首先,歡迎各位媒體朋友來到森林。”
“我要為上一場森林對陣諾維奇比賽中宣傳片上出現的字幕表示歉意,這確實是我的想法,為的是激勵球員,表達決心,因此給大家造成的誤解,我深表歉意。”
聽到李娜翻譯,現場出現微弱的喧譁聲。
因為於躍的話語雖然誠懇,也是道歉,但不一樣。
他不是為了自己的言論道歉,而是說為造成的誤解表示歉意。
這完全是兩個概念,在很多人看來,這分明就是避重就輕,分明就是逃避。
聽到喧譁,於躍道:“首先,我想跟大家解釋一個事情,我打出的那句標語是華語,不是英文,這句話是我們的一句諺語,而這句話裡的神不代表上帝,因為在我們的文化裡,神有很多,一如在這邊,也有很多神,比如太陽神,等等,所以它不單指某個神。”
“所以打出這句話,我沒有要傷害任何人的意思,這只是兩個地域文化的不同而已,就是這麼簡單,我更沒有要挑釁任何人的意思,只是為了讓我的球隊,球員、教練和球迷了解我們的決心。”
“另外,就是這句諺語,我覺得大家可能來之前也有了解過,包括民眾,如果大家理解的還不夠透徹,我可以幫忙在這裡做一個解釋,我相信當你們真正的瞭解了這句話的含義,才能瞭解我用這句話的心思。”
“還是要說到文化的迥異,因為這是避不開的話題,我知道,在這片土壤裡,在這個文化裡,神是萬能的,神創造了一切,主宰著宇宙,無所不能,沒人能觸犯他的尊嚴,都應該信服他,向他祈禱,贏得安康。”
“但在我們那裡,不是這樣的。在我們的神話傳說中有各種各樣的神,他們或呼風喚雨,或上天入地,各具神力,我們同樣敬畏,但神不是至高無上的。”
“我們也祈求神的保佑,也希望得到神的眷顧,但那不是唯一的,也不是絕對的。”
“我知道,你們小的時候,接受的思想就是要向神祈禱,要敬畏神,感恩神,因為神能幫助人解決一切困難,能讓人獲得自己想要的一切,但在我們小時候,接受的教育則不同。”
“我給大家分享幾個故事,第一,是我們小時候的一篇課文,叫愚公移山。”
於躍頓了一下,道:“故事講的是我們的古代,說有一群人生活在大山裡,為了出山,他們總是要繞過兩座大山才行,生活非常不便利,有個叫愚公的傢伙,他覺得這樣子太累了,子子孫孫,生生世世都要因為這座大山走那麼多彎路,實在苦惱,所以他就覺得應該找個方法解決這個問題。”
說著於躍看向眾人:“你們覺得應該怎麼辦呢?那是古代,不是高科技的現在,沒有汽車,沒法修路,而且在我們的古代,山裡是有神仙的,有山神坐鎮。”
眾人都被於躍的故事吸引了,那怎麼辦呢?他們倒是也能想到一些方法,但畢竟這不是互動,也不是集思廣益。
於躍道:“有山神,又是兩座大山,也許最正常的想法應該是搬家吧?搬離這個大山,那可能就方便了。”
眾人聞言有些想笑,既然能搬家,那還說什麼啊?
於躍道:“但我們的民族有個傳統,家就是家,不捨得離開故鄉,尤其生活了幾代人的家鄉,更是捨不得,所以他們不想搬家,不想搬家怎麼辦呢?愚公說,那就搬山吧。”
聽到李娜說出的話,一群媒體人都愣住了。
搬山?難道這是個神話故事麼?
“然後,在愚公的組織下,人們就開始搬山,怎麼搬呢?山雖然大,但畢竟是石頭組成的,所以他們就用扁擔,一個石頭一個石頭的搬。”
記者們再次吃驚不已,沒有神力,一個石頭一個石頭的搬?
很多人都忘了今天的主題了,開始被故事所吸引,他們想知道搬成了沒有。
“這時候有個叫智慧的老頭,他不搬石頭,而是對愚公說,這就是搬到死,也不能毀山一毛啊,這有什麼用呢?”
“愚公說,雖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孫,孫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孫;子子孫孫無窮匱也,而山不加增,何苦而不平?”
於躍說的是古語,李娜翻譯的也相當精妙,因為這是他們上午就交談過的,為了達到效果,李娜特地精心擬了詞。
一句英文,雖然不能和華語古文一樣精妙,但意境卻也沒差多少,所以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之後,滿座俱靜。
他們想的都是最後一句話,子子孫孫無窮盡,而山不加增,何苦不能平?
這是怎樣的決心,這是怎樣的毅力啊?
於躍又道:“後來,山神聽到了愚公的故事,怕他一直這麼搬下去,把大山給損壞了,於是告訴給了天帝,天帝感念愚公的決心,遂派出大力神搬走了大山,從此出行之路,再無阻斷!”
眾人聞言露出歡喜的神情,不是把大山挪走了而開心,為的是愚公感動了上天,有生之年看到了出山之路。
於躍又道:“這個故事就叫愚公移山,講起來是奇聞,聽起來是笑談,任憑扁擔把脊背壓彎,任憑那腳板把木屐磨穿,面對著王屋與太行,憑的是一身肝膽,鋪路難,開路更難,作為後來人,只能感嘆。”
李娜雖然早就知道這番說辭,但此刻聽來仍是想笑,這傢伙拿歌詞湊發言稿字數啊!
原文押韻,李娜的翻譯也押韻,節奏相當完美。
聽得朗朗上口,眾人也是一陣激動。
於躍接著又道:“我們還有一個故事,和這個相對應,叫精衛填海。”
然後於躍又把精衛填海的故事說了。
這次人們依然震驚不已,一個鳥,銜著石子要填大海?這簡直駭人聽聞!
雖然誇張,但匪夷所思的故事讓人們很是著迷,聽得津津有味,一個道歉會,就這麼被於躍變成了故事會,大家都歪了。
“我們小時候的教育就是這樣,山可移,海可填,只要有決心有毅力,大自然也可以戰勝!”
決心,毅力,戰勝大自然……
人們在回味著。
“不僅大自然,神也可以戰勝!”於躍道:“你們這裡有太陽神的故事,同樣,我們那裡也有個太陽的故事。”
“相傳在很久以前,天上有十個太陽,十個太陽啊,把人都給熱死了,如果以你們的脾氣,那隻能請求太陽神降溫了,但我們不是,我們那裡出了個叫后羿的傢伙,他打小開始學習射箭,有人就問他,你學射箭幹嘛啊?他說,等我長大了,等我練好了,我就把太陽射下來!”
眾人再次驚訝,這孩子吊炸天啊!射日?
“後來,后羿長大了,學成了,他揹著巨弓,來到山頂,挽雕弓如滿月,九箭射出,九個太陽應聲而落,自此,世界上就只剩一個太陽了,人們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
三個故事,一個比一個新奇,一個比一個有趣,讓人大飽耳福。
不僅他們,這一刻,每一個在電視機前,準備看這個狂妄的於躍道歉的人,此刻都被故事吸引了。
這一刻,孟新竹也在看著電視,之前聽到於躍要道歉的時候還沒當回事,當聽到同學議論這個話題,又聽到無盡的謾罵和嘲諷,再加上b*c要做直播,她才明白事態的嚴重性。
但此刻,她完全沒了擔心,而是帶著驕傲的表情。
自己的男朋友,在b*c直播上對著整個英倫講著我們的勵志故事,讓她生出無限的驕傲。
不愛炫耀的孟新竹現在就想告訴身邊的人,這是我男朋友,也生出了想給他們講故事的衝動。
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曾經小時候就學到的故事,在這個英倫大地,居然有如此魔力。
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為自己的文化而沾沾自喜。
電視上,於躍再次出口:“所以,在我們的文化裡,在我們民族意識裡,山若阻路山可移,海若礙眼海可填,神若護我則好,神若不遂人意,也可殺!”
“在這裡,人是神創造的,而在我們那裡,神是人創造的,人,大於神,大於一切,只要有恆心,只要有毅力,萬物皆可平,就像我的森林,志在衝超,神擋殺神,佛擋殺佛。謝謝。”
李娜一句翻譯落下,於躍直接起身,然後彎腰致謝。
眾人都忍不住想鼓掌,不知道為什麼,本來為了這八個字道歉的,現在又舊事重提了,但他們居然接受了。
但就在這時候,一個記者突然喊了一嗓子:“如果上地不讓森林沖超呢?”
於躍頓住,接著轉身,然後站在那裡,看著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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