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傅拿來早些時候鑿的石鍋,見顧玉靈幫忙著捉蚯引放在石鍋裡,問道:“黏湖湖的,不覺得噁心嗎?”
“噁心什麼,你才噁心,我都沒逃!”
“我哪裡噁心了。”
“你嘴巴最噁心了。”
“你又沒嘗過,怎麼知道噁心?”
“誰說我沒嘗過!”顧玉靈說著又想起那個夢。
謝傅驚訝道:“我怎麼不知道!是不是你趁我睡著時……”
顧玉靈打斷道:“不準調戲我!你老這樣,讓我怎麼把你當做一個值得信任的親人,我只會把你當做一個登徒子,一個下流胚子。”
謝傅呵呵一笑:“你可以把我視若一個醜漢嘛,這樣你自會不屑一顧。”
“懶得理你。”
兩人將蚯引都捉到石鍋裡,看著滿滿的一石鍋蚯引,露出收穫的笑容。
顧玉靈一副要幫忙的架勢,問道:“妹丈,現在幹什麼?”
“當然是做成吃的,飽餐一頓啊。”
“那趕緊的。”這會顧玉靈也不掩飾自己的飢餓。
“大姨啊,抱歉讓你吃這些東西,等我們逃出生天,我一定做頓好吃的補償你。”
“好啦,都什麼時候了,有的飽腹就不錯了,再者說了我也不是挑三揀四的女子。”
“得挑三揀四,像大姨你這種天仙人兒,自然得挑個最好的夫婿。”
真能扯,顧玉靈微笑:“從我正式成為雷淵宗弟子的那一天,已經離誓不嫁。”
“不能破誓嗎?”
“不能!唯致心武道,不受塵俗紛擾。”
“那我怎麼可以啊?”
“你是你,我是我。”
“大姨,你可以學我一樣啊。”
“我要是找了一個像你這樣的丈夫,我得氣死,哪還有什麼心思修習武道。”
謝傅好笑:“我很氣人嗎?”
顧玉靈竟認真點頭:“氣人得很。”說著唉的嘆氣:“都不知道仙庭怎麼過來的。”
“你別把仙庭說的多悽慘,仙庭嫁給我不知道活的多滋潤。”
顧玉靈一臉懷疑:“仙庭是性子溫柔,受了委屈也不會跟人爭。”
“大姨,你跟仙庭關係不錯吧。”
“小時候我們堂姐妹幾個經常一起,後來我去了雷淵宗,就沒有和仙庭見過面了,上次回家,仙庭就嫁人了。”
“嫁給我了啊。”
顧玉靈看了謝傅一眼,“我知道,要不然我怎麼叫你妹丈。”
“仙庭嫁給一個這麼好的丈夫,你這當堂姐應該為仙庭感到高興,我怎麼聽你語氣,滿是遺憾。”
“頭次見你,我就向你道喜啦。”
“不是真心的,只是客套。”
顧玉靈不知為何嗤的一笑。
謝傅好奇:“你笑什麼?”
顧玉靈笑道:“玉瑤當時就真的不是真心的,還說你癩蛤蟆吃天鵝肉,配不上仙庭呢。”
“那大姨你當時怎麼想的?”
“我……就是對你有點好奇,第一印象倒是相貌堂堂,彬彬有禮,沒想到你竟花裡胡哨。”
聊著,謝傅已經點火,蚯引在石鍋裡蹦跳沒幾下,就被烘乾了。
顧玉靈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忙道:“湖了湖了。”
謝傅抽少幾根柴火,又拿了塊石頭撥弄鍋底,顧玉靈摘下自己的簪子,遞給謝傅:“用這個,小心燙到手。”
一會之後,謝傅突然停了下來,顧玉靈問道:“可以吃了嗎?”
謝傅道:“我想解個手。”
顧玉靈也不說話,自覺走開。
謝傅看著她走遠,背過身去,說道:“捂住耳朵,不準偷聽,也不準偷看。”
顧玉靈惱道:“放心!我要是偷看,挖了我的眼睛!”
謝傅莞爾,這毒誓也太毒了。
其實他要拿蚯引做一道龍鬚菜,這道菜還差一味調料,就是尿,讓顧玉靈轉過身去,只不過想顧玉靈知道罷了。
在一個廚師的眼中,所有可入食譜的東西都是食材,像豬大腸甚至還需要保留一點原來的味道。
而這道龍鬚菜,滋陰潤燥、補中益氣,最適合產婦了。
顧玉靈等了許久,聽謝傅喊了她一聲,顧玉靈問道:“好了嗎?”
“好了。”
顧玉靈轉身見謝傅已經將石鍋移開,“我還以為你……”
謝傅笑道:“以為什麼?”
“沒有。”
顧玉靈走近一看,這龍鬚菜成品像麵條一般,香沒聞到,顏色倒是金亮亮的,笑道:“怎麼變成這樣,你下了什麼?”
謝傅微微眯眼:“秘密。”說著岔開話題:“感覺怎麼樣?”
“看上去還不錯,就是不知道味道怎麼樣?”
“嘗一嘗吧。”
顧玉靈這會只是飢餓,對於這窘迫整出來的食物並不抱太大希望,嚐了一口之後,卻驚訝讚道:“好吃!”
謝傅微笑:“真的好吃,不是說客氣話?”
“真的好吃,我本來以為會很腥。”
是的,如果單純蚯引的話會很腥,而尿很臊,兩種東西混在一起卻中和了,變的不腥也不臊。
顧玉靈連吃幾口之後,這才回神:“你也吃啊。”
說著特地補充一句:“可別再互相謙讓了。”
“好。”
這道菜是謝傅自己做出來的,他更不介意了。
吃著,兩人聊了起來。
“你一個大男人,廚藝這麼好啊?”
“這是偏見,我問你,你見過哪個御廚是女的?”
顧玉靈微笑:“說的也是,就是感覺你文質彬彬的,一點都不像個會下廚的人。”
謝傅自嘲笑道:“大姨,你看我現在像什麼,還有半點文質彬彬嗎?”
顧玉靈端詳他的形象,突然發覺他赤膊的上身很強壯,那些密密麻麻的傷疤也很有男人氣概,透著一股特別的雄烈之美,跟衣冠楚楚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嘴上輕輕問道:“你身上的這些傷疤?”
謝傅微笑:“一言難盡。”
確實一言難盡,從無錫到蘇州,從幻境到每一次的生死之戰,謝傅所經歷的比別人一輩子還要豐富,確實一言難盡。
“你一定有很多故事吧,或許你可以隨便講講,我可以姑且聽聽。”
謝傅笑著搖頭,或許那算得上雄姿英發、可歌可泣,但謝傅不想講。
就算對婉之,對鶴情,如非必要解釋,他都不會提及這些往事,因為當中還夾雜著傷感,想起來會痛。
顧玉靈似乎從謝傅的笑容中看到悲傷,輕聲道:“一定很辛苦,對吧?”
謝傅哈哈大笑:“辛苦好像又算不上,對我來說大不過生死吧,仔細想來,也不值一提。”
“正是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
顧玉靈柔聲道:“你真的可以講講。”
“你想聽?”
“是。”
“不講!”
顧玉靈嘴抿著,有些幽怨,突然身子顫了顫,看了謝傅一眼,不知為何貝齒咬了咬牙,似在剋制什麼。
謝傅見她模樣有嫵媚瀲豔,有悽楚迷離,心中一訝,輕道:“要不我給你講講。”
顧玉靈眼眸露出惱恨之色:“不准你講了,從現在開始不准你跟我講一句話。”
謝傅心中納悶,剛才不是好好的,怎麼說翻臉就翻臉,女人真是難以理解,連大姨這種清冷女子竟也不能免俗。
卻哪裡知道顧玉靈此刻正在承受情浴之水浣濯。
顧玉靈端起石鍋,來到御白衣跟前,輕聲說道:“御師叔,你吃點東西吧。”
御白衣依然閉著眸,只是眉毛微微一抖,應道:“我不餓,你吃吧。”
哪能不餓啊,顧玉靈輕聲道:“御師叔,真的很好吃,你嚐嚐吧。”
“拿去給李小姐和御仙子她們吧。”
顧玉靈又將這道龍鬚菜拿到雲臥雪和李徽容跟前去,雲臥雪直接拒絕。
李徽容倒是表情奇怪,想吃又不想吃,最終還是拒絕。
這道菜裡面加了謝傅一泡尿,顧玉靈還矇在鼓裡,其她三人心裡卻明明白白。
謝傅自然也知道她們為何不吃,不解釋也不勸說。
心中莞爾,這是還沒餓到份上,沒聽過易子而食嗎?到了那個時候,土都要搶著吃。
當初瘟疫饑荒,謝傅是餓過來的,知道那種滋味,肚子裡空蕩蕩就是想把肚子塞滿了,樹皮、土都可以。
顧玉靈有些納悶,端著石鍋回來,謝傅笑道:“大姨,她們不餓,你吃吧。”
“我不餓了。”
大家困在這裡,要同甘共苦,哪能她一人飽腹,突然想到什麼:“我不是說過,不準跟我說話!”
謝傅一訝:“又不是搭訕,這種話也不可以講啊。”
顧玉靈尋了個遠離謝傅的角落盤腿坐下,直接把劍拔了出來,放在一邊,冷聲道:“如果靠近我一丈距離,休怪我不客氣!”
謝傅訝道:“大姨,你這麼絕情,我又哪裡得罪你了。”
顧玉靈閉眸不再應話,她真的快受不了了,真怕一個忍不住就抱住他,說出不知廉恥的話。
在這洞底大多數時候是幽暗的,未有頂端那光口才知日月。
謝傅抬頭朝頂端處望去,澹幽而遙遠的月光,已經落夜了。
夜深人靜,本是入寐時分,謝傅卻閉眸入定研學這悟武寶典來。
至於其她四女,雖閉眸一動不動宛如石像,實則內心煎熬。
考驗景教教主的至死方休,豈是那麼好應付。
半夜時分,謝傅被一聲痛吟驚動,睜開眼睛,聲音是從李徽容那邊傳來。
謝傅立即起身,靠近李徽容身邊方才看清李徽容已經癱臥在地,“李小姐,你怎麼了。”
謝傅剛才碰到李徽容手臂,李徽容就敏感到觸電般全身打顫:“不要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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