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傅接過畫卷,表情微訝。
秀雲一旁解釋:“品樂雅趣,老爺為免避免諸位賓客過於無聊,特意將家中字畫珍寶拿出來供大家欣賞品鑑。”
謝傅一笑:“我是窮鄉來的鄙夫,哪會什麼品畫。”
崔三非笑道:“有道是畫中畫,夢中夢,一念乾淨心,一念汙濁意,公子不懂得品畫,說不定能夠品出真知灼見來。”
這話謝傅聽得懂,說的是灌溪索引的故事,秀雲卻聽不出來,笑道:“謝公子你就品上一品,小婢想聽。”說著掩嘴偷笑。
謝傅一笑:“秀雲姑娘,你想讓我貽笑大方,好,我就滿足你的心願,品上一品。”
說著朝畫卷中看去,只見此畫從畫風來說應是有些年代了,卻珍藏的很好,嘴上淡道:“並未落款,不知道是何人所畫。”
秀雲笑道:“名家之畫均有落款為印,謝公子是說這畫是假的咯。”
謝傅一笑:“你這丫頭,帽子扣得真狠,我眼瞎,王閥主肯定不瞎。”
秀雲咯咯一笑:“那公子猜一猜這畫是哪位名家手筆?”
此言無疑承認此話是某位名家傳世手筆,當然王閥若收藏的字畫珍寶是假的,還拿出來讓人品鑑,那就真的貽笑大方了。
謝傅哦的一聲:“想不到秀雲姑娘竟有此眼界,竟看出來了。”
“哎喲,我一個小婢那看得出來,小婢可不止伺候過謝公子你,還伺候過其他公子先生,旁聽落耳記下來的。”
謝傅笑道:“原來秀雲姑娘不止伺候過我一人,你可真是三心二意。”
秀雲作為王閥世家的婢女,自然機靈,豈會聽不出謝傅言外之意,氣鼓鼓道:“公子不準調戲我!”
話說完,恍覺自己情感流露失言失禮,嘴上暗暗吐了一抹丁香,忙施禮道:“小婢剛才無禮了,請公子見諒。”
謝傅淡笑:“無妨。”目光重新落在畫上,話鋒一轉:“那我就來胡亂猜上一猜。”
秀雲一笑:“公子要是猜出來的話……”
謝傅聞言,目光再次落在秀雲身上,問道:“猜出來便如何?”
秀雲兩隻大拇指併攏,笑道:“猜出來的話,小婢要好好誇謝公子一番。”
謝傅假裝失落,淡道:“那我可就沒有什麼期待。”
秀雲詫異,只聽謝傅笑道:“天天都有人誇我,我都聽膩了,無非就是過耳秋風。”
秀雲笑道:“哦,公子是要討點真正的彩頭。”
謝傅問道:“可以嗎?”
秀雲笑道:“公子要什麼?”
謝傅上下打量起秀雲來,目光看得秀雲有點心裡發毛,她是婢,公子是客,若是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來,卻不知道如何拒絕。
謝傅笑道:“今日有緣相見,與秀雲姑娘近身說上幾句話,只怕一別難見,能否討個香澤留作紀想。”
雖然不算過分要求,秀雲聽完還是俏臉一陣紅紅。
謝傅笑道:“開玩笑的。”
秀雲不應聲。
謝傅低頭看向畫卷,認真看了起來:“展子虔?”
秀雲掩嘴一笑。
“陸探微?”
謝傅見還不是又道:“顧愷之?”
秀雲一笑:“想不到公子你這窮鄉來的鄙人識的名家還真不少,這麼猜下去遲早都要被你猜中。”
謝傅笑道:“被你叫上一聲公子,怎麼都要有點附庸風雅的本事,罷了,我看我也猜不出來,秀雲姑娘公佈答案吧。”
秀雲卻道:“公子剛才說沒有什麼期待,那小婢就鼓勵鼓勵你,若謝公子幸運猜中,這彩頭秀雲就給。”這會只當說笑打趣,並沒絲毫羞態。
“噢,有彩頭,那我就要認真看了。”
“公子請認真看,只有一次機會。”
一旁靜靜旁聽的崔三非微微一笑,真正的獵手往往以獵物的姿態出現。
謝傅假意認真看著,嘴上淡淡道:“秀雲姑娘好準備鼓舌揚唇了。”
秀雲抿嘴道:“我偏偏緊緊抿著。”
“此畫乃是劉釋之作。”
秀雲檀唇微展,表情驚訝,相比謝公子之前說的三位畫家,劉釋並不出名,而且猜中此畫作者的公子先生是少之又少。
此畫畫風與劉釋原來畫風大相庭徑,她也是有幸一次聽到小姐點評,才知道要猜中作者要先看懂畫意畫境。
崔三非看見秀雲表情,知道謝傅猜中了,說起來他剛才也從蛛絲馬跡中有所懷疑,卻不敢肯定,嘴上問道:“公子,願聞其詳。”
謝傅謙虛道:“不敢,那我就胡說一番。”
“請看,松幹盤曲下可承託,老松枝高不見頂,右枝蒼潤,狀生機之盛茂,左枝枯槁,表歲月之積澱,全畫神牽境外,不孤不閉。”
崔三非點頭:“此為畫境。”
謝傅又道:“人為萬物之靈,萬物為人所知。而未知其所以然,終有愧於靈。識其道者,不愧生靈。”
崔三非瞥向畫卷,訝道:“此為畫意。”
謝傅笑道:“劉釋晚年住在禪院,日日與圓明大師論禪論哲,此畫正是劉釋晚年無生之悟,這也是劉釋此畫與以前畫風大相庭徑的原因,也是集劉釋一生感悟大成,我猜此畫是劉釋
臨終之作,確為傳世佳作。”
崔三非點了點頭:“高鑑。”
秀雲目瞪口呆,這位公子點評與小姐相差無比,若非精曉博學,如何能說出畫意畫境,連這畫背後隱藏的故事都說出來。
這人那是什麼窮鄉來的鄙夫,分明就是高士。
我也是傻,能夠槎座可坐,又有哪個是鄙夫的,我被他給騙了。
想到這裡嗔怪的朝謝傅看去,原本以為是我小戲他,卻被他大戲。
謝傅對著秀雲笑道:“秀雲姑娘,不知道我猜中沒有。”
討彩頭來了,秀雲笑道:“謝公子高才,還真的被你猜中。”
謝傅哈哈大笑:“那還等什麼,難道還要我動手撬開你的檀唇不成。”
秀雲臉紅微羞,從曲水中撈起酒杯,舉袖遮住別人目光,假裝獻酒,檀唇湊近,悄悄在謝傅臉上親了一口,低聲說道:“你明明就不是窮鄉來的。”
謝傅雖無熟友,並非無人注意到他。
朱九春一早注意到他了,對於謝傅的底細,他自認比在座其他人都要清楚,內心卻有一種隱隱不安感。
從初見時被自己的奴僕戲弄於鼓掌之中到張凌蘿突然出現,兩人關係居然匪淺。
再到賢橋一戰,才表現出來的超凡脫俗。
這中間隔的時間極短,卻表現的完全就是兩個人。
朱九春清楚他的底細,卻又不知道他的深淺。
如今他又出現在這王閥招親宴會上,竟與一眾名閥世家公子同臺爭鋒。
朱九春不禁要問一句,他憑什麼。
朱九春身後老者見朱九春神態有異,微微傾身:“公子,怎麼了?”
朱九春手朝謝傅暗暗一指:“周先生,你看。”
老者見狀微微一訝:“此人武道雖然一般,卻是文道高手,當日賢橋一戰,文道真言震退正見大師,更是讓顧家四名大儒心神受損,當場吐出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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