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如意也是棋道高手,雙眸變得銳利,快速閱棋,當縱觀整個棋局之後,卻看不出輸贏來。
再看之,越是推測越覺這勝敗之勢有萬千中可能,好似進入恆河沙數之中……
無聲中,格韻絕高的臉容已經慢慢滲出汗水,一滴二滴三滴……
女相男身的雲弱水也走了過來,面向棋局卻依然閉眼,一股無形之氣從袖中而出,拂過棋盤,心中便閱整個棋局。
……
這邊高公公領著謝傅朝欽天監的方向走,半路謝傅就發覺這不是去冷宮的方向,開口詢問:“高公公,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謝大人,去欽天監。”
謝傅疑惑:“去欽天監幹什麼?”
“皇后娘娘現在欽天監。”
謝傅哦的一聲,心中暗忖,欽天監不是薩來儀的地盤,驟然心中一驚,莫非皇帝已經要殺他了。
他遇到過薩來儀,這個老道的武道修為已經到了深不可測的地步,面對薩來儀,他絲毫沒有戰勝的信心,甚至連逃跑的信心都沒有。
真武玄天真人已經是入道大宗師,尚且忌憚薩來儀,被薩來儀壓在頭上,由此可見薩來儀應該比真武玄天真人更可怕。
皂眸要是在就好了,有她在應該更加穩當一點,可這是皇宮深院,他卻不能隨隨便便帶個人招搖過院,況且他也無法提前預測這些。
既來之則安之,我身負神軀,連後卿都殺不了我,薩來儀再高深莫測,終究是人。
想到這裡也就寬心從容,何須杞人憂天,徒增煩惱。
遠遠的就看見一座高樓,高競有數十丈,插雲穿霄。
高公公介紹道:“那是摘星樓,皇后娘娘就在摘星樓內。”
謝傅笑道:“好個摘星樓,志氣可嘉。”
高公公應道:“這天文地理,我也不懂。”
謝傅問:“聽說薩天師就居住在這裡?”
高公公頗有深意道:“知道薩天師的人可不多。”
謝傅哈的一笑:“我湊巧是其中之一。”
“薩天師是欽天監的監主,不過深居簡出,極少在人前露面,倒是……”
見高公公話說一半停了下來,謝傅問道;“倒是什麼?”
高公公笑了笑:“倒是國師還容易見上一面。”
謝傅好奇問道:“青華仙真也呆在這欽天監嗎?”他知道端木慈被皇帝封為至高無上大國師。
高公公笑道:“我說的不是至高無上大國師,是秋國師,秋國師司天文地理,推曆法定四時,觀天象定兇吉,祭天祀地變化運數。”
謝傅一下子就明白了,端木慈是虛銜國師,這秋國師卻是實權國師,嘴上問道:“那薩天師作為這欽天監監主,平日負責什麼事宜?”
高公公頗有深意笑道:“有些人存在就好,他什麼都不用做。”
謝傅豈能不懂,薩天師代表的是皇帝背後的那杆旗幟——蓬萊仙門,其效用並非體現在一事一務上面。
而皇帝卻要推倒這杆旗幟,若他當了皇帝卻巴不得有這樣一杆旗幟來壓制自己,人性是可怕的,如果不經束縛壓制的話,那就更加可怕。
就像他一樣,明明想要成為一個端莊自持的人,可最終卻淪落為反面。
說話的功夫,謝傅已經在高公公的帶領下進入欽天監,莞爾一笑:“好一曲仙音潤物無聲。”
高公公聞言好奇問道:“什麼仙音?”
謝傅笑道:“高公公你仔細聽。”
高公公也算是個武道高手,豎耳聆聽起來,卻什麼樂聲也聽不到:“謝大人,我什麼都沒有聽到啊。”
謝傅手朝周圍林木花草一指:“高公公你看,此時驕陽,花草正是困酣之時,其姿卻如經雨滋潤無聲,精神抖擻。”
高公公是個武道高手,卻不擅這些玄說,笑道:“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或許是因為這欽天監人傑地靈吧。”
……
秋國師輕輕按了秋如意的手腕,秋如意方才從恆河沙數之中定過神來,臉容滿是沁密汗水,內衫也被汗水浸透:“師傅。”
朝棋盤看去,只見棋局依舊,師傅還未落子,而薩來儀和雲弱水不知什麼時候走到欄杆邊,居高俯視。
秋國師微微一笑:“這一子便是為師也下不了,為難你了。”
“師傅,難道連你也……”
秋國師抬手阻止秋如意繼續說下去:“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有些事沒有答案。”
見秋如意還不甘心的看著棋局,微笑說道:“這棋局你不能繼續看下去了。”抬手輕輕拂過棋盤,黑白棋子如有靈性一般,歸入各自棋笥。
若是常人見了定將此視為仙法,秋如意卻知道師傅御氣無形已經到了神乎其技的地步,御氣數百,心隨所欲。
秋國師朝薩來儀和雲弱水望去,微笑道:“我們也去見見剛到的客人吧。”
“客人?”
秋如意剛剛走近止住,便聽雲弱水詢問:“師叔祖,就是他嗎?”
薩來儀淡淡點頭,秋如意暗暗心驚,什麼人物竟能引得薩來儀和雲弱水兩位神仙人物矚目,美眸利如鷹隼,居高俯視而去,見到那張面孔,心中不由大吃一驚,怎麼是他!
這人竟是她在揚州結識的老朋友——李少癲。
那個狂放不羈,沒個正經的少年郎,此刻卻龍行虎步,身上有一層歷經風霜厚厚的沉澱成熟。
秋如意心中驚訝而失落,少癲他終於也染上這世俗名利之氣。
揚州一別之後,就再沒有見面,秋如意也曾想過重逢時的情景,如果是在一個酒肆,他衣衫不整,豪情狂放,杯酒一詩口吐蓮花,秋如意會很高興。
而這樣的李少癲卻讓她內心不禁有些哀傷。
秋國師道:“這個男人就是要我們三個一併出手的人嗎?”
薩來儀昂頭望向懸空驕陽:“這天下還沒亂,這天下也還是秦家的。”
秋國師笑了笑:“我閉關三年,想不到競憑空冒出這等人物來。”
秋如意脫口:“並非如此!”
秋如意這話也吸引到薩來儀和雲弱水的注意,均面向秋如意。
秋國師微笑詢問:“如意,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我認識他,他本來就是一塊驚世無雙的寶玉,如今只不過拂去表面的灰塵,發出耀世的光芒。”
眼神正視三人:“他就是揚州才子李少癲。”
薩來儀道:“他叫謝傅,出身會稽謝氏,排行第二。”
秋如意嫣然一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他叫什麼名字並不重要。”
薩來儀笑道:“秋大家誤會了,謝傅現任淮南道節度使兼聖上親封直旨特使,賜龍淵寶劍,只聽授皇命,不受任何人調遣,另督天下州府、貴戚、廷臣,可先斬後奏!”
秋如意表情吃驚,太快了吧。
薩來儀微笑道:“位極人臣,不是嗎?”
秋如意旋即恢復嫣笑:“雖讓我震驚,卻又在情理之中。”
薩來儀看向秋國師:“秋國師,看來秋大家對於她這位朋友並不是很瞭解。”
秋國師解釋道:“如意喜閒雲好風月,越大的事情她越瞭解不多。”
說著看向自己的徒弟:“不僅如此,他還是國士無雙王婉之的未婚夫,與陸閥閥主陸濤、張閥閥主張正河、顧閥新閥主顧玄交好,吳中四閥,他已得其三。”
秋如意問:“那朱閥呢?”
“被他與顧玄聯手滅了。”
秋國師雖然一直閉關,但這些大事豈又能瞞過他的耳朵,要了解一個人的完全底細,他在一日之內就內做到,何況皇帝給他不止一日時間。
滅了!這個風流狂羈卻不失溫柔細膩的男人,已經學會殺人了嗎?
屠夫?
再次居高望去,眼神卻十分心痛。
薩來儀道:“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此次道門三宗擯棄舊嫌,聯手入仙魔陣,謝傅入陣出了很大的力。”
秋如意雖非道門中人,卻知仙魔陣,這是道門數百年來深深的傷疤,也是道門一直不敢去觸碰的痛,嘴上說道:“他因此也收買了道門人心嗎?”
薩來儀不禁一笑:“收買?應該說他已經眾望所歸吧,道門三宗共舉他為道門門主。”
秋如意失聲:“什麼!”這數百年來,道門三宗拼死拼活,爭的也只不過是“正統”二字,也不敢以門主自居,在她看來,如今這局面,除非許遜許天師重生,憑許天師的威望才能統一道門,也只有許天師的威望坐上門主的位置,才能讓道門六聖心悅誠服,甘為屬下。
道門門主堪比蓬萊仙門門主,統領六聖甚至比蓬萊仙門還要……
脫口問道:“他已入道門了嗎?”
薩來儀笑道:“好問題!”
秋國師說道:“他並非道門中人,當初在仙魔陣內,道門眾人舉薦他為道門門主,他便以此理由推辭。”
秋如意疑惑:“他為什麼不當?”
薩來儀看向秋如意:“秋大家不是很瞭解他嗎?這就要問你。”
以他們三個人的身份地位本不應該為了對付一個人而行商議,有些話三人也不好開口明說,正好接秋如意之口表達自己的意義,也達到商而共策的目的。
秋如意道:“我已經幾年沒遇到他了,他已經變得讓我不認識了。”
薩來儀微笑:“我借秋大家剛才的話一用,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唯質心不變。”
秋如意閉眸,說出她心中的李少癲:“他喜歡的東西跟別人不一樣。”
一直沒有開口的雲弱水問:“那他喜歡什麼?”
“他喜歡他所沒有的,他不喜歡他所擁有的,以他的才華,名利唾手可得,他卻不屑一顧,甚至避而遠之。”
此話對在場三人均有影響,蓬萊仙門遇到前未有過的挑戰,如果眼前這個男人不爭的話,他們也就不必與之爭鬥。
秋國師也微微垂下眼眸,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
每個人活在這世上均有目標,有人只是為活的,有人為榮華富貴,而有的人為達成某個志願,終生奮鬥著。
以秋國師如今身份地位,他又有何目標。
雲弱水朝謝傅所在方向望去,一股無形之氣便如風一般吹去。
謝傅突然止住腳步,高公公疑惑道:“謝大人,怎麼了?”
“高公公,你沒感受到嗎?”
“感受到什麼?”
“有人在窺探我們。”
謝傅說著朝摘星樓樓頂望去,這番高度,樓上的人小如螞蟻,他卻一眼就看清四人。
當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幕,謝傅無視窺探他的青衫女子,亦無視其他兩人,只是盯著這張不施粉黛卻格韻絕高的臉容,在這裡遇到老朋友,他卻不是那麼高興。
高公公順著謝傅的目光望去,方才發覺摘星樓頂四人,哦的一聲:“穿道袍的是薩天師,穿黑袍的是秋國師,著綠山白裙的是秋如意,謝大人識的秋如意嗎?”
見謝傅不答,高公公介紹道:“她是梨園明月大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算是女子才藝魁元。”
誰又有謝傅更瞭解這位樸實無華,恬淡如雲卻又格韻絕高的女子。
在他認識的女子之中,只有與秋如意關係最為純粹,乃才藝之友,不摻雜半點男女之情。
“至於那位青衫女子,我卻是不識。”
謝傅淡道:“她應該就是雲弱水。”
仙姿風範能與端木慈相媲美的,除了雲弱水,謝傅想不到第二個人來,而且她剛才無聲窺探,所展示出來的武道修為,已入道化境。
天下入道大宗師,屈指可數。
高公公表情一驚,蓬萊仙門門主雲弱水!
每一次蓬萊仙門傳人入世,不是要改朝換代就是要天下大亂,而云弱水並不是蓬萊仙門傳人,她是蓬萊仙門門主,這種際遇如同神仙下凡。
雖然薩天師也是蓬萊仙門的人,但自他知道薩天師這個人開始,薩天師就一直生活的俗世之中。
要出大事了嗎?雲弱水也來了,上一次雲弱水出現在俗世,還是二十年前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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