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容保持端正嚴肅,皆因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婦人,她還有另外一個身份。
手上觸碰到什麼東西,是香囊,謝傅就將香囊放在她的耳側,嘴上問題:“接下來呢?”
蘇皂眸應道:“合體。”
謝傅聞言手抬起收回,這般連續三次耽誤了不少時間,又狠狠扇了自己一個巴掌,方才抱起盧夜華坐在自己腿上。
幾息之後,蘇皂眸又提醒一句:“合體。”
“我知道,我不行。”
蘇皂眸微訝,莫非公子是衰陽之軀。
謝傅表情緊繃,似在思想什麼,過了一會開口:“還是不行。”他真的是動不起念頭來,竟問:“能用手代替嗎?”
“當然不行,此為銜合。”
謝傅睜眼看向蘇皂眸:“皂眸,把你的袍子掀起來。”
蘇皂眸疑惑:“什麼。”
謝傅重複一遍:“把袍子掀起來。”
蘇皂眸照做,謝傅只看一眼就說:“成了。”
謝傅露出喜色,盧夜華卻是蹙眉楚楚。
蘇皂眸立即明白,心中歡喜,原來公子是為我而心動。
謝傅詢問:“接下來呢?”
蘇皂眸指點:“有氣為人,無氣為屍,體無氣則死,氣無體無以衍生。萬物皆有,皆是爐鼎,男女陰陽乃有中之至,衝炁為和,於有中煉妙,全身形而入無形,故生無死……”
世間萬物都不是獨立存在,宇宙和人一氣相通,人是透過自己的精氣神來溝通與宇宙萬物之間的聯絡,正所謂“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
謝傅依照蘇皂眸指示所做,控制著盧夜華體內經脈真氣運轉起來,頓覺玄妙無比。
只感覺盧夜華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盧夜華的經脈就是他的經脈,他的真氣就是盧夜華的真氣,兩者並無差別區分,自然隨心所欲。
盧夜華現在是死的,而謝傅是活的,把死的連線在活的,死的也會慢慢復甦恢復生機。
這種情況就想砍斷一個手指,這根手指脫離身體很快就會死亡,但是及時把這斷指接回去,只要血通氣到,斷指也能恢復生機。
謝傅盤腿不動,只有心神真氣流轉,就好像在治癒他身體的某一傷勢。
一個時辰,二個時辰……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謝傅已經能感受到屬於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屬於盧夜華經脈的那部分已經有了復甦的跡象,就像春天到來,枯木上冒出了青綠的嫩芽。
隨著時間推移,光水滋潤,嫩芽會變得青翠,生機勃勃。
夜寂靜無聲,只有一輪又一輪的真氣輪轉,每一輪都會帶來一點微不可察的變化,直到積少成盈。
不停復的迴圈,紅葉在外面護著,蘇皂眸在旁邊守著,在無聲中度過一夜。
天地週而復始,又是一個黎明到來,對於天地之大來說,人不過天地渺小一物,無可不為。
對於個人來說,有可為卻息息相關。
謝傅再次領略永恆,脫離空間、時間的束縛,他亦如天地一塊頑石沒有思想,存在只不過是宇宙完美法則的一環。
謝傅突然察覺到屬於盧夜華的經脈能夠自我運轉,就好像果掉落地生根發芽,孩子長大了離開了他。
謝傅從永恆中回到現實,也回到了空間和時間的束縛,睜開眼睛。
映入眼幕是一張依然枯槁般的臉和一雙平靜無物的眼睛,眼睛雖然平靜卻有生機。
謝傅瞬間激動的喜極而泣。
盧夜華看著男人的淚水從眼角緩緩劃過臉頰,又輕輕閉上眼睛。
蘇皂眸也守了一夜,見狀微笑說道:“恭喜,兩位無慾、無為、自然,達到了性命雙修的最高境界,此為求道者一輩子可遇不可求的際遇,”
“如若長此修煉,故生無死,為天上神仙也。”
謝傅不求道不求仙,只求當一凡人過一世,問道:“皂眸現在該怎麼做?”
“收氣回玄關一竅,分體即可。”
謝傅抽身離去,盧夜華保持端坐姿勢,閉目動也不動如尊觀音玉像,只是眉頭微微蹙了一下。
謝傅轉身穿衣,蘇皂眸說道:“夫人你繼續運轉真氣。”
“我找個地方洗把臉。”謝傅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
找到一處水邊,謝傅本來想洗把臉,看著水中自己的影子,突然脫掉衣衫下水洗澡。
似乎想洗掉身上什麼東西,過了一會又立於水中呆呆不動。
謝傅沒有回到盧夜華那裡,而是返回找到許格等人,經過一夜一日的調息補充真氣,眾人個個神采奕奕,真氣充沛。
許格詢問:“盧副尊怎麼樣了?”
謝傅淡道:“已經脫離危險了。”
“那盧副尊現在人呢?”
“許門主,我想讓她在休息一下,我們能候上半天嗎?”
許格額的一聲,有些為難,怕遲則生變。
謝傅道:“那你們先行出發吧,我一會跟上。”
許格苦笑:“我去跟他們打個招呼。”少了謝傅,心裡總不踏實。
“許門主,多謝了。”
“尊上客氣了。”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盧夜華方才睜開眼睛,很快就發現自己的皮膚如同缺水一般黯淡無光,甚至起了皺紋。
蘇皂眸解釋:“夫人,你失去意識的時候就這樣了,或許是身體承受不了結界的摧殘導致的。”
盧夜華沒有出聲,瞥了地上的衣物一眼,便平靜的穿上衣服,突然看見旁邊的香囊,卻停了下來,一動不動的盯著香囊看。
蘇皂眸輕道:“夫人,其實這只不過是天地自然之舉,萬物皆有,無論是夫人還是一顆石頭,一顆樹,一朵花。”
盧夜華把香囊揣入小衣之內,穿上外衣站了起來,也不出聲打招呼就朝一個方向走去。
蘇皂眸跟了上去,盧夜華說道:“不必跟著,我只是找個地方洗個澡。”
此事對她的衝擊力不可謂不大,她不止想找個地方洗個澡,還是靜一靜。
蘇皂眸說的沒錯,其實這只不過是天地自然之舉,萬物皆有,無論是她還是別人,抑或是一顆石頭。
她能從容的正視這次接觸,說簡單點與握手並無太大差別。
問題是那個男人眼角流出那滴眼淚已經滴落在她的心裡,這才是要命的。
來到水邊,映在水裡卻是一張褶皺的像老嫗的臉……
盧夜華並沒有讓大家等太久,她看上去精神還不錯,只是那張臉不復美豔,臉上的皺紋讓她似乎在一夜之間老了,原來再美麗的女子也經不起歲月的摧殘。
就像再美麗的花朵當它凋零的那一刻,也是殘敗腐爛的。
天地是不公平的,卻又是公平的。
謝傅面容嚴肅的看著走近過來的盧夜華,平靜中似乎透著風雨欲來之勢,他已經做好準備。
盧夜華朝他輕輕點了下頭,謝傅露出笑容:“走吧。”
連跟盧夜華打招呼都省了,一眾人再次上路。
這裡就像神仙居住的地方,原始之氣充盈,唯獨見不到人,也沒有半點人間之氣。
謝傅不禁自問,在此成為神仙長生不老真的好嗎?一個人孤零零的,他寧願走人間走一世,就像那七仙女一樣。
許格見謝傅若有所思的樣子,輕輕詢問:“尊上,是不是又察覺到什麼不對勁?”
謝傅笑道:“許門主,你不必緊張,我什麼不對勁都沒有發現,只是在胡思亂想。”
“哦,胡思亂想什麼?”
“說來也是無妨,人人都求得道成仙長生不老,這裡如仙境一般,若在此長生不老,真的比人間好嗎?”
許格一笑:“我倒有不同見解,子非仙焉知仙之樂。”
謝傅哈哈大笑:“許門主這句話改的好。”
許格繼續說道:“人間有萬般疾苦,人所求不過是一時溫飽快樂,我們修道者求的是道,只需道在心中,不管艱難險阻,疾苦悲痛,內心仍感到盈足。”
“許門主說的好,好一句道在心中。”
許格卻望向前方,目光深遠期盼。
陸衝靠近過來,笑道:“只需大道可及,疾殘生死又何足道哉,我若歸於塵土,亦化繁花嬌豔。”
謝傅看向陸衝,斷了一臂的陸衝最有資格說這句話了。
“在兩位道長面前,小子淺薄了。”
謝傅說著看向許格:“許門主還沒說仙之樂是什麼,難道是長生不老?”
許格反問:“這些日子我們所經歷的,尊上難道對仙之樂沒有體會。”
謝傅愣了一下,哈哈大笑。
神仙的樂趣大概就是對這天地奧秘的認識以及不停的探索。
不遠處的盧夜華看見謝傅活潑開朗的樣子,不由會心一笑,她不擔心自己,卻反而有點擔心正直仁義的謝傅。
能教匯出仙庭這個知書達禮的女兒來,盧夜華不是粗鄙無文的婦人,情理其實她都懂。
謝傅笑著突然扭頭朝身後望去,目光剛好與盧夜華交接,有點心虛的忙收回目光。
盧夜華心中嘆息,看來她所慮不是沒有道理,此刻她倒希望謝傅是個不知廉恥,無心無肺的人。
大步朝謝傅走近過去。
許格和陸衝見盧夜華走來,識趣的走開。
盧夜華無聲與謝傅並行著,謝傅卻埋著個頭假裝不知,心中如負重擔。
盧夜華心中好笑,冷幽幽喊了一句:“謝傅。”
謝傅啊的一聲:“岳母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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