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下眾人詫異,皇帝要微微一訝,只見皇后善目的朝他望來,於是微笑點頭,表示應允。
“我之本意是想添些熱鬧,掃了大家的興致了。”
要見皇后娘娘開金口可比皇帝陛下還要難,便是皇后娘娘這淡淡一語,座下眾人心中莫名喜悅。
尚書令柳冬星率先站了起來,躬身說道:“都是我等才疏學淺,不能讓皇后娘娘欣悅。”
皇后額的一聲:“共飲一杯,表我歉意可好。”
這怯生的樣子絲毫無損她在眾人心中聖潔華貴的形容,她也從來不稱本宮,更添藹然可親,母儀天下。
——皇后娘娘言重了。
柳冬星率先回應,眾臣子也紛紛站起附和。
皇后顯然不善應付這種場面,輕輕看向身邊皇帝。
皇帝站了起來:“皇后不善言辭,我來代言,眾外賓,眾愛卿,共飲一杯如何。”
“大觀萬世!陛下萬壽!娘娘萬福!”
在齊祝聲中,所有人共飲一杯。
皇帝微笑著和皇后走到場下來:“今晚君臣同樂,無需拘謹,若有失儀也恕無罪。”
皇帝陛下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心裡皇帝陛下面前再有拘謹,也要裝作放鬆。
行到一眾皇子皇女旁邊,秦楚成作為太子,立即起身跟隨在後,其他皇子皇女紛紛作效。
崔三非所在的位置上端,皇帝和皇后很快就走到這邊。
崔三非見皇后娘娘盯著他看,心中小慌,不是我啊,不是我啊,皇后娘娘不要誤會。
真怕皇后娘娘要他當場解詩,剛才謝傅暗中所說,他都記不下兩句來。
皇帝開口:“崔三非,謝傅還沒醒嗎?”
崔三非苦笑:“回陛下,謝大人怕是醒不了。”
這時皇后開口:“賜這位大人一杯酒。”
雖說形象醜陋,行為粗鄙讓人厭惡,終歸有緣半夜一同聽經,又有贈衣詩之情,這一杯酒算是報答,從此再無關聯。
崔三非受寵若驚,皇后娘娘,真不是我,真不是我……
秦楚成見崔三非一動不動,提醒道:“三非。”
崔三非這才回過神來,接過老太監遞過來的酒杯,“謝皇后娘娘賜酒!”說完便一飲而盡。
皇后待崔三非喝完,輕啟朱唇道:“崔大人以後可要多加註意自己的言行舉止。”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說出這番話來,大概覺得半夜聽經才符合他在自己心中的形象,那在山道隨地……
罷了……心情確實讓人矛盾。
一眾文武臣子、文人名士正忿忿不平,崔三非這不是東西竟能得皇后娘娘青睞,得美酒一杯。
聽了皇后的話,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一杯不是賞酒,而是罰酒啊。
崔三非,你也有今天,大概幹了什麼惡事傳到皇后娘娘耳中,讓素來不管閒事的皇后娘娘也開金口。
秦楚成臉露憂色,輕輕朝前方的皇后看去,只看見她驚為天人,聖潔華貴的俏妙身段,卻看不見她的臉上表情,又心虛的朝一旁的父皇看去。
崔三非畢恭畢敬道:“是。”他這人雖然視女人為玩物,心裡卻對這位皇后娘娘心悅誠服,大概她聖潔的氣質能夠讓人油然生敬。
“好,你以後若不檢點自己,我知道了,定要罰你。”
皇后言語雖輕,落在眾人耳中卻覺滿是警告,這話也相當於把無法無天的崔三非給釘死,頓感大快人心。
見崔三非老實點頭,他的靠山太子殿下連個屁都不敢放,更是快意非常,紛紛舉起酒杯,一副慶祝樣子。
皇帝自是看在眼裡,張口欲言,旋又收回,滿朝文武面前還是給太子給點面子。
謝傅這邊卻是暗暗叫苦,皇后與他的距離已經觸發了尋脈符,默唸起清心咒來,卻完全壓制不住心中那股邪火。
我受不了啦!
嘚!
謝傅人趴著,腰直接支稜起來。
那軀幹痙攣繃緊的樣子,好似一條繩子系在他的腰上,拉吊起來,姿勢無比古怪。
皇帝看了一眼:“謝傅,你醒了嗎?”
任何人絕不會往那方面想,在此情此景,這位節度使大人是在向皇后娘娘亮劍。
崔三非也完全想不到是那種情況,見謝傅有了反應,輕聲道:“謝大人,陛下在叫你呢。”
謝傅哪裡敢應,一應就要頂著把劍來行禮,此刻就算把他架在火上烤,他也裝醉不醒。
就在這時,皇后娘娘突然笑出聲來。
眾人一愣,皇后娘娘笑了!
朝謝傅看去,見那姿勢確實滑稽,就像腰部頂著跟棍子一樣,任誰也想不到這個搞笑姿勢來吧。
紛紛附和哄笑起來。
只有謝傅聽出來皇后笑聲中藏著認出他來的冷酷和那種可以大展拳腳報仇的快意。
還是躲不過去!殺了皇帝!佔後為妻?管他天崩地塌……
在一片笑聲中,皇帝笑道:“皇后,你吝嗇笑顏,今晚總算笑了。”
皇后笑問:“這位是誰?”
身後的秦楚成隆重介紹:“淮南道節度使謝傅。”
“好好好,我記住了。”
皇后連說三個好字,旁人卻不知道好在哪裡,是能逗她一笑嗎?
一直低調的秦楚楨開口道:“父皇,你早些時候說過,今晚若是有人能博得母后一笑者,重重有賞。”
“朕自然不會失諾。”
眾人這才想起,今晚宴會的彩頭就是博皇后娘娘一笑,沒想到竟被醉倒的謝傅給奪了,真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
卻不知道皇帝陛下有什麼封賞。
皇帝嗯的一聲,沉吟片刻之後開口:“朕就賞封謝傅為直旨特使,只聽皇命,不受任何人調遣,另督天下州府、貴戚、廷臣不法之事,可先斬後奏!”
所有人聞言一驚,簡直兒戲!
可皇帝當眾說出來的話就是金科玉律,哪有兒戲一說!
便是連裝醉的謝傅都覺得這皇帝乾脆讓他來當得了。
崔三非心思敏捷,陛下這是要拿大哥當刀使啊,陛下要對付誰。
各道節度使?異姓郡王?九姓十三望?儒釋道三門?抑或是震懾太子殿下和六皇子。
尚書令連忙躬身稟道:“陛下,茲事重大,此事還請朝堂另議,如果陛下要重賞謝大人,可以先封謝大人為國公。”
六部尚書和中書省一眾臣子異口同聲:“臣附議。”
崔三非微微錯愕,撿個國公噹噹也是不錯,以後遇人就聽別人喊一句謝國公,多拉風啊!
可從這幫臣子口中說出來,怎麼感覺國公爵位很低賤似的。
目光掃過一眾臣子,看他們迫不及待的要將國公的帽子給謝傅戴好,足可見“直旨特使”的權力有多大。
皇帝沉聲:“朕金口玉言,莫非你們想讓朕言而無信不成。”
一眾臣子無人敢再開口,有種被皇帝陛下殺個措手不及的感覺。
皇帝見將眾臣壓住,取下身上佩劍,對著崔三非說道:“崔三非,這是朕的龍淵寶劍,就當做謝傅直旨特使的信物,由你待為轉交。”
崔三非立即跪下雙手接劍:“臣替謝大人領旨謝恩。”
“好了,朕乏了,要先回大觀宮,你們繼續吧。”
——恭送皇帝陛下,皇后娘娘回宮。
萬國使團根本不關心大觀國的政事,欣賞著繼續表演的歌舞自娛自樂。
含元殿左邊,滿朝臣工卻個個凜容,待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走遠,頓時炸開了鍋,議論紛紛起來。
皇帝陛下的這個決定確實太震撼了!其權力幾乎凌駕於太子殿下之上。
六部尚書、侍郎圍繞在尚書令柳冬星,中書省官員圍繞在中書令蕭作愧,當宴議論。
——謝大人才多大年紀,怎可握此大權,太兒戲了。
——謝大人已經是淮南道節度使,本身已經位極人臣,陛下此刻是何用意啊。
——我看陛下是喝醉了,一時暢言。
——柳大人,三日朝堂之上,我等統一上書,讓陛下收回成命。
——難咯,君無戲言。
——這“直旨特使”封了也就封了,這督天下州府、貴戚、廷臣不法之事,可先斬後奏!此點卻需另議細議,不可如此武斷。
崔三非心中冷笑,你以為陛下封大哥這個直旨特使是為了對付你們這些臣子嗎?你們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神情驟得嚴肅起來,陛下已經看出大哥是一把鋒利的刀,可割望門名閥,可斬武道三門。
用門閥的力量去對付門閥,用武道的力量去對付武道,陛下這一招借刀殺人好厲害啊。
只是苦了大哥,又被人當刀使。
突然發現太子殿下朝這邊望來,便走了過去。
秦楚成將旁人驅開,獨留崔三非一人在身邊。
“三非,你說父皇這是什麼意思,這麼大的權力簡直兒戲。”
秦楚成表現透著不悅,他是天下正兒八經的第二人,這會隱隱都成了第三人了。
崔三非笑道:“殿下,你覺得陛下隨口一講的嗎?”
“你的意思是?”
崔三非點了點頭:“怕是陛下早有此意,於是借宮宴彩頭封賞之名,直接堵住眾臣嘴巴,此事若是搬到朝堂上講,怕是議個一年半載,也沒有結局。”
“那父皇此舉是何用意?”
“殿下,我知道你擔憂,不過你無需多慮,你可是掌管東宮六衛率的太子,謝大人呢,在長安手下無兵無將,這直旨特使也就是一個方便行事的頭銜。”
“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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