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傅岔開話題輕問:“令堂呢?”年老色衰的女子淪為娼妓,只怕命運更為悽慘。
顧流清微微一笑:“我的母親自然隨我父親而去。”
“抱歉。”
“沒有關係,已經是很久的事了。”
緊接著顧流清自顧的說起父親的事來:“我的父親很慈愛,他也是個善良的人,有的時候會自掏銀兩為病人捉藥治病……”
謝傅默默傾聽,思念一個人,傾訴一個人的種種,有時也是在尋找一種心靈寬慰,最慘是他這種,對於父母,卻連回憶都沒有。
待顧流清說完,謝傅智慧說道:“人常疑惑好人為何無好報,我想這就是輪迴的意義,為了修成正果。”
顧流清突然將玉墜遞到謝傅跟前:“公子,送給你。”
謝傅受寵若驚,連忙擺手:“不不不,這是你父親留給你的遺物,我豈可收下。”
顧流清卻道:“在我心中,公子與我父親一般,讓我敬重無比。”
謝傅推辭道:“我覺得將這玉墜送給秦兄更有意義,以前是你父親守護你,現在是秦兄守護你。”
“他不……”
顧流清扼喉一笑:“世間總有很多惡侵之事,或災禍或病痛,或……小人加害,這玉墜是經過祈福,能庇護平安,希望這玉墜能保護公子和庭妹妹這樣的好人,一生無災無禍無病無痛。”
說完不顧謝傅的推辭,站起親自給他戴上,突然卻發現謝傅脖子上已經戴有玉墜和護身符。
謝傅自嘲一笑:“再戴,我的脖子就成掛串串的。”
顧流清微笑:“有很多人都希望公子平安,我也一樣。”說著還是給謝傅戴了上去。
謝傅心中苦笑,玉靈和慈慈是他的愛人,你也來湊什麼熱鬧,都到這個份上,卻不好推辭顧流清的一番情意。
謝傅站起:“好了,事也交代清楚,我走了,我走了。”
人到門口,卻被顧流清喊著:“公子。”
“顧娘子,還有何事?”
顧流清微微一笑:“如果有一天致微讓公子失望,請相信致微對公子和庭妹妹是真心實意的。”
“神神嘮嘮的,好好休息吧。”
……
一夜無事,隔日一早,紅葉也未回來,謝傅用過早膳之後,就打算到崔府去拜訪崔三非。
一個老僕見謝傅要出門,立即上前詢問:“謝公子要離開嗎?”
謝傅就說自己要去拜訪一個老朋友,可能晚點才回來,順便問了秦楚楨。
老僕應話:“今天是上朝的日子,王爺一大早就上朝去了。”
大觀國是三日一上朝視事。
謝傅一路行出齊王府,王府上下均以認識他,見者無不恭敬行禮,執乘親事還特地詢問他是否要用車馬。
出門便打聽這崔府的地址,說崔府在東市宣平坊,離這不遠。
這不遠,謝傅卻足足走了兩個多刻鐘,可見長安城有多大。
到了宣平坊,原本以為還要借問一番,寬闊的府邸建築群就映入眼幕,又高又寬的府邸圍牆幾乎佔據一條街道。
好傢伙!看來這紈絝也是需要資本。
沿著圍牆行著,側門小門倒是見過不少個,愣是沒有看見大門。
突然看見一個僕從裝扮的男子正在大聲呵斥,驅趕一群乞丐。
“再不滾,把你們這群乞丐都打死。”
謝傅也落過難,窮苦過來,聽了這話頓時心中不快,你不救濟就罷,有何理由驅趕別人,這大街又不是你的。
他生平最恨這種惡奴,腳下疾步。
乞丐似在為討食苦苦哀求,惹得這惡奴朗喝一聲,就從小門內衝出一群家丁,手持棍棒對著這群乞丐狂揮亂揍。
謝傅趕到,出手阻止,幾個抬手就把這群家丁打個鼻青臉腫,司馬韻臺所說的不能動手,說的是不能與絕頂高手動手,這拳腳功夫卻是無妨。
領頭的惡奴被打的最慘,謝傅下手特地重了一些,卻依然凶神惡煞的叫囂著:“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知道你打的是誰的人嗎?”
謝傅莞爾一笑:“別說是你了,就算是崔三非來了,我也照打不誤。”
這惡奴見謝傅直呼公子名諱,明顯一愣,仔細端詳謝傅衣著打扮一番,驟然哇的一聲:“又是你們這些所謂的文人名士,上次打死了幾個,還不長教訓嗎?”
已經洗去塵土的謝傅,此刻一襲衣裝也算儒雅堂堂,在蘇州旁人見了,不恭稱一聲爺,至少也有禮的叫上一個公子。
這惡奴目中無人,也不知道是沒有眼力還是囂張習慣。
顯然是囂張習慣了,惡奴手指謝傅,冷笑:“你這不知死活的,有種別跑。”
謝傅淡笑:“我這裡等著。”正愁找不到崔府大門呢,以這種方式進入崔府方便多了。
身後傳來一眾乞丐的哎喲疼叫聲,謝傅見這群乞丐個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有的被打的頭破血流,著實可憐。
討頓飯而已,人已經活的夠沒有尊嚴了,卻連條活路都不給。
無錫發生瘟疫那時,他也是乞丐中的一員,頓時共情,詢問:“都沒事吧?”
人攙扶著一位年老的乞丐,那老乞丐卻狠狠的把謝傅的手甩開,用輕蔑而又鄙視的眼神瞪了他一眼。
謝傅一愣,哎呀,我被人鄙視的次數也不少,被乞丐鄙視還是頭一回,這長安的乞丐地位這麼高嗎?都可以來鄙視我。
有個乞丐喊道:“這個人辱罵崔大爺,把我們給害慘了,揍他!揍他!”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或許被人打習慣了,一身賤骨,看似被打的頭破血流,卻紛紛站起,怒氣衝衝的瞪著謝傅。
謝傅心中不由爆粗,這群忘恩負義的東西,我救了你們還倒打一耙。
這會覺得這群乞丐一點都不可憐,著實該打。
剛才看見謝傅出手,這群乞丐圍著叫囂,卻無人膽敢先前動手。
這時疾步走來數人,數人均著長衫,擺長至腿腕,袖長隨身,疾行間衣衫拂拂,透著文人才子的瀟灑俊逸,只可惜身無佩玉,差點意思。
謝傅見了數人這儒雅文士裝扮,頓生悅目親切,這些天看慣了萬國衣冠的眼花繚亂,還是咱老祖宗傳承下來的東西看著順眼。
數人目光鎖定謝傅,奔著謝傅而來,人剛走近,便有灰衣公子率先說道:“兄臺,你打了崔府奴才,又大罵崔胖子,實在讓我等揚眉吐氣啊。”
謝傅心中納悶,我打了人,你揚眉吐氣幹什麼?
這時又有乞丐叫囂:“誰準你們這群書呆子辱罵崔大爺了。”
謝傅一訝,書呆子?
穿著這一襲衣裝,地位就這麼低嗎?低到連乞丐都看不起,臨陣倒戈。
一名青衣公子嘆息說道:“愚民,愚民,是非不分的愚民!”
“愚個屁,你才是愚民,崔大爺施捨我們吃的,你們給過嗎?”
青衣公子反駁道:“就算給你們吃,也是殘羹剩飯,有道是大大夫不食嗟來之食。”
“你有的吃有的穿,當然站著說話不腰疼,要不你跟我換幾天,我來當公子,你來當乞丐,看你還吃不吃嗟來之食。”
噯,謝傅覺得這乞丐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未經他人苦,豈敢言高尚。
見這名青衣公子不答,乞丐譏笑:“怎麼?不敢換?”
青衣公子拂袖:“哼,愚不可及。”
領頭著淡綠衣的男子沉聲:“金兄,無需跟這些刁民愚民爭辯,我們過來是為了結識這位公子的。”
“你說誰是刁民愚民,我們只是沒飯吃而已,哪像你們一出生就衣食無憂。”
這數名公子倒頗具風度,置之不理,不予爭辯。
怎知這麼中年乞丐卻是喋喋不休,繼續挑釁:“吟詩誰不會,世間富貴應無份,身後文章何有名。莫怪氣粗言語大,我輩定是領路人。”
這詩一出,把謝傅也給驚著了,乞丐在長安到底屬於哪一個階層。
數名公子表情也如謝傅一般,想不到一名乞丐竟會吟詩。
這名中年乞丐冷哼:“老子當年也是才子,等你們跟我一樣被人打斷腿,就跟我沒什麼兩樣了。”
這話把數人譏諷的十分尷尬,無言以對。
青衣公子轉移話題,對著謝傅拱手道:“在下姓金,名丁丁,陳留郡人氏,未請教兄臺高姓大名。”
“丁丁?”
“正是,兄臺感覺這個名字很親切?”
謝傅微笑,算是委婉的給了答案。
灰衣公子也熱情拱手:“在下高小光,會稽郡人氏,還未請教。”
謝傅簡單直接:“在下謝傅。”天下叫謝傅的多的是,大大方方道上姓名就是。
——久仰久仰。
謝傅莞爾,真的久仰嗎?三人好像根本不識的他。
金丁丁隆重的介紹領頭的綠衣男子:“這一位是陳安,陳兄是揚州人氏。”
謝傅哦的一聲,竟是老鄉。
金丁丁見狀,問道:“謝公子,怎麼了?”
謝傅敷衍笑道:“我在揚州的時候似乎聽過這個名字,陳兄在揚州很出名吧。”其實他根本沒聽過這個人,這是文人之間互相吹捧的慣用套路。
這陳安倒是謙虛:“不敢不敢,在揚州論出名,怎麼也排不到我。”
啪的一聲,高小光開啟摺扇,摺扇輕搖,瀟灑笑道:“在揚州論出名當屬七星才子李少癲無疑了。”
謝傅笑笑不答,高小光笑問:“李少癲的名字在大觀國任何一個地方都異常響亮,謝公子不會不識吧。”
“自然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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