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錄音室,宇多田光表現出的鬆弛,連赤松晴子見了也覺得驚訝。
舉重若輕的歌手多得是,但這種品質出現在一個小孩子的身上,就不能不令人刮目相看。何況,她表現出的並不是小孩子無知無畏的不在乎,而是在自己的世界、聽從於自己的規則的鬆弛。
小小年紀就做到這一點,不可謂不是天分的體現。
一開始,巖橋慎一介紹這孩子,說她是出過唱片的歌手,乍一聽是對孩子善意的調侃,但事實上,是發自內心的肯定。
如果說宇多田光給赤松晴子的印象是“舉重若輕”,濱崎步就正相反,“舉輕若重”。
但宇多田光的鬆弛感帶來輕盈,濱崎步的緊張卻使得她情緒充沛豐富。這同樣是一種天分。
不過,儘管兩個少女表現出的特質截然不同,卻又有著一點共通之處,那就是個性當中都有著纖細敏感的部分,能夠與音樂產生特殊的共鳴。
濱崎步這個少女心思敏感細膩,十分明顯。但是,赤松晴子又敏銳的覺察到宇多田光豐富的情感。
擁有鈍感力的人,會表現出一種類似鬆弛的情感。然而,若要真正抵達鬆弛的狀態,恰恰需要細膩的情感。從這點來說,宇多田光有一種超越了年齡的早熟。
巖橋慎一把這樣兩個截然相反、卻又同時都能與音樂擦出火花的少女帶在身邊,赤松晴子在為少女們分別展現出的天分驚訝過後,心想,更該驚訝的,其實是巖橋慎一能抓住這樣兩個孩子。
……
那一晚,巖橋慎一對濱崎步說,“你和小光不一樣。”
這句話在濱崎步的心裡,留下了一個深刻的影子。今天,陰差陽錯和她一起來了錄音室,濱崎步更加體會到巖橋慎一這句話中的含義。
和自己一直以來的各種糾結與煩惱不同,對宇多田光來說,唱歌就只是唱歌而已,自然而然,如同呼吸一般。
只是唱歌而已。
在為別人唱歌之前,第一個聽眾其實是自己。為別人唱歌,首先是為自己唱歌。濱崎步想象著宇多田光之所以那樣隨意的原因,恰如看到一種自己從未想象過的生活。
莫非,想為了某人做什麼,在某種意義上,和“如臨大敵”是同一回事?
難道,一直以來在巖橋慎一面前表現出的對唱歌的抗拒,實際上來自於想為他唱歌這個理由?在想為巖橋慎一唱歌的路上,不知不覺中,巖橋慎一成為了她的假想敵嗎?
少女濱崎步的心裡,接二連三冒出只有自己能為自己解答的問題。
赤松晴子這位美人,極得宇多田光的喜歡。她和濱崎步挨著坐,卻不時對這位製作人投以觀察的視線。
巖橋慎一當著兩個少女的面,和赤松晴子談論她們剛才的試音。
在傾聽時,宇多田光看上去又像個符合實際年齡的孩子。濱崎步心頭被自己剛才接連冒出的問題所震撼,前所未有的心平氣和。
赤松晴子是巖橋慎一帶出來的製作人,看待問題的角度與風格,也和巖橋慎一相像。正因如此,赤松晴子也不會錯過這兩個少女身上所具備的,當下樂界的歌手所不具備的氣質。
讓這樣的兩個少女寄住在家裡,巖橋慎一還醞釀著某種野望。
赤松晴子覺察到巖橋慎一把兩個少女帶來給她認識的想法,這一點,讓巖橋慎一頗覺滿意。
這個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弟子,還會是他最趁手的臂膀。因此,他樂意提前給出暗示。
新時代。聽上去很遙遠,其實,當它到來時,就在那一瞬之間。
正說著話,辦事員過來通報,說TOKIO的經紀人想要過來拜訪。少年們今天到這邊來錄演唱會音源,得知巖橋慎一也在這裡,特意過來打招呼。
這支組合雖還沒有正式發行出道單曲,卻已經能在武道館售票演出。
巖橋慎一同意他們過來,隨口說了句:“也有陣子沒見過那幾個孩子了。”
赤松晴子微微低頭,並沒有接話。另一個跟隨巖橋慎一,也是被他一手帶出來的人,如今正和傑尼斯往來密切,在富士臺的綜藝部,專門負責SMAP的節目。不僅深得SMAP這支新晉人氣組合的信任,連喜多川擴都對飯島三智的能力讚賞有加。
有飯島三智如今的安排在,赤松晴子就不會認為巖橋慎一對TOKIO不冷不熱的態度,是因為他對傑尼斯不上心。
幾個少年跟著經紀人來到錄音室,和這位難得一見的製作人打招呼。
濱崎步的目光越過最前面的經紀人,一眼瞧見長瀨智也。她忽然心跳加速。總覺得在此情此景下與他見面,有些怪怪的。
其實,這個暑假的開始,濱崎步私下裡見過長瀨智也。不過,並沒有什麼飛躍的進展。兩個人有點像是在異鄉重逢的、不太熟悉的初中同學,有身為同鄉天然的親切,又有相互不瞭解的生疏。
儘管他們是如假包換的高中同學,在過去只見過一面。
但就是一同拍攝《雙胞胎教師》的經歷,給了她這樣的感覺。或許因為,長瀨智也見過她為了給巖橋慎一唱歌來到東京——下定決心之前的樣子。
那一天,濱崎步謊稱要去見巖橋慎一,最後去的卻是藝能教室。她在長瀨智也面前撒下這樣的謊,反倒令這個少年意識到她的微妙心意。
她把巖橋慎一推出來做擋箭牌,又唯恐真的去見他。她的反覆無常,皆是因為某種朦朧的心意。
長瀨智也發現了這一點,自己也猶如受到了某種劇烈的衝擊,這使得他對濱崎步更加好奇。
但長瀨智也不知道的是,那一天陰差陽錯,濱崎步真的在藝能教室見到巖橋慎一時,她下意識的反應是奔向窗邊,看他有沒有走遠。
這個少女,在追逐與被追逐的過程裡,隱約觸到了男女之情的真相。她透過說謊獲得了拉扯感,卻又深深排斥說謊。
然而,長瀨智也並不知道,那天少女的心事,還有後半部分。
這樣微妙的錯位,使得和長瀨智也見面,與他相處時,濱崎步一方面感到安心,另一方面,內心深處又迴盪著一個聲音,他並不知道真正的她。
此情此景下的相見,因巖橋慎一的在場,更加喚起了濱崎步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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