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將至,章子打電話來,詢問女兒的安排。
濱崎步上京以後,這對母女之間,通訊並不頻繁。章子天真爛漫的個性使然,對於女兒的離家,並沒有母親的牽掛傷感。
對心亂如麻的濱崎步來說,母親的電話,猶如在水中陷入迷亂時的浮木。然而,如果在此時回到福岡,回到母親身邊,這場少女之夢以如此方式幻滅,恐怕她會失去再來東京的勇氣。
那個晚上,濱崎步激動之下,對中森明菜做出了告白。而坦誠喜歡中森明菜,猶如承認對巖橋慎一的心意。
事情發生以後,她每天按部就班,不復往日的刁鑽尖銳。正因如此,當剪掉長髮的中森明菜突然出現在她眼前,濱崎步有種措手不及之感。
長髮被視作有女人味的象徵,然而,中森明菜剪掉了長髮,卻發散出紅玫瑰一般的成熟氣質。
濱崎步猛地見到中森明菜的新形象,如在無防備的時候,被玫瑰花的刺扎到了手。
中森明菜若不是照顧者,那就是十足的女人。往日裡的種種少女心事,經不住一個真正的女人出現在自己面前時掀起的風暴。
先前,巖橋慎一是一面溫和的牆,如今,中森明菜又像一陣強烈的風。
濱崎步為中森明菜所展露的女性魅力所傾倒,同時,內心又在強風吹拂中搖搖欲墜,懵懵懂懂,彷彿自出生以來,頭一回真正瞭解“女人”究竟是什麼,而自己嚮往的,將要成為的又是什麼。
……
今天有藝能教室的課程,放了學,濱崎步離校路上,身後突然有人叫了她的名字。她心裡正裝滿了雜亂的念頭,冷不丁被搭訕,驚叫一聲,惹得周圍人側目。
向她走近的少年笑容燦爛:“在想什麼事,這麼出神?”
同校的學生裡,很快就有人認出這個少年是誰。濱崎步不願在大庭廣眾下被人認為和傑尼斯的偶像有什麼關係,長瀨智也卻不認為應當和她保持距離。
“你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長瀨智也玩世不恭的語氣裡,暗藏著關心,“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好像不是這樣。”
“我和你初次見面的時候是什麼樣子?”濱崎步反問。
長瀨智也抓了抓頭髮,露出個略顯尷尬的表情,“好像也記不得了。”他自顧自笑著,濱崎步後知後覺,長瀨智也其實是在說俏皮話,不由得陰沉了表情。
巴士一停,濱崎步上了車,卻見長瀨智也跟了上來。
“是湊巧同一趟車……”長瀨智也向她解釋。然而,特意擠到她跟前,只為了做這樣的解釋,就顯得同行這件事十分刻意。
“剛才的事抱歉啦。”
濱崎步對少年的道歉無動於衷。長瀨智也不屈不撓,挨著她問東問西:“你接下來要去哪兒?”
“我要去見巖橋桑。”
濱崎步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以怎樣的心情說出這句話,也說不出為何會對他說謊的理由。她瞧見長瀨智也始料未及的神情,挑釁一般,追擊道:“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為什麼?沒有預約突然去見巖橋桑,好像太失禮了。”對長瀨智也來說,巖橋慎一併不是想見就能見到的人物。
“我說出理由,你就會答應嗎?”
長瀨智也想了想,“那要看是什麼理由……”
“算了。”濱崎步忽然感到乏味。
巴士到站,濱崎步很乾脆地和他道別:“再見了。”
長瀨智也卻跟著下了車。
少年的舉動出乎意料。然而,濱崎步又微妙地體會到,這是一種意料之中。在被真正的女性魅力所震撼之後,少女無師自通,自然而然懂得了如何與一個對自己抱有好感的男生相處,但她自己卻未必清楚這樣微妙的變化。
換乘了兩站地鐵,濱崎步去的不是GENZO,而是藝能教室。
長瀨智也莫名其妙:“不是去見巖橋桑嗎?”
“我想了想,不去上課是不行的。”濱崎步改主意改的隨心所欲,以至於有幾分蠻橫。
長瀨智也被她耍得團團轉,不由得愕然。
濱崎步瞧著他浮現苦惱的臉,快樂起來:“再見,還有……今天謝謝你啦。”
她腳步輕快,向藝能教室走去。經過辦公室,拉下的百葉窗另一邊影影綽綽。
“Ayu醬~”
老師在濱崎步打招呼之前,先向她招了招手。
“三浦老師。”
濱崎步剛走上前,老師告訴她:“巖橋桑今天過來了。”
走廊裡突然亮起來,辦公室那邊的百葉窗被拉了起來。濱崎步好像聽到了百葉窗拉起的聲音——當然,那其實只是內心的錯覺。
巖橋慎一站在玻璃窗的另一邊。
濱崎步心跳猛地加快,想起放學時,自己對長瀨智也撒的謊。她跑向樓梯口,拉開窗子的時候,內心浮現巖橋慎一拉起百葉窗的模樣。少年的背影已走得很遠。
“怎麼了?”
巖橋慎一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濱崎步轉過身,看到一張神情略帶探究的臉。她背對著窗戶,注視巖橋慎一:“學校的同學送我過來的。”
“他叫長瀨智也,您記得嗎?”
巖橋慎一想了想,“是傑尼斯的孩子吧。”
“是……可就算這樣,您製作過很多新人,大概也不是每個人都記得住。”濱崎步往前邁了一步。剛拉進和巖橋慎一的距離,他動身走向辦公室。
濱崎步跟在他的身後,聽到他回答:“至少在有關藝人的事情上,我的記性很好。”
“您是有名的製作人。”濱崎步的語氣,不覺帶上促狹的味道,宛如在暗處悄悄伸出觸角。
巖橋慎一笑了,“那當然。”
自那晚在迪斯科的事以後,這兩人別說是談笑了,話也不怎麼說。這段日子裡,濱崎步內心百轉千回,不知如何面對,不知如何是好。可奇怪的是,今天見到巖橋慎一,兩人之間的氣氛既不緊張也不尷尬。
濱崎步心裡想,自己想對長瀨智也撒謊,但事實變成了她沒有說假話。巖橋慎一打破了她的謊言,而他自己卻一無所知。
“您是來找我的嗎?”濱崎步問。
“聽藝能教室的老師說,你表現挺不錯的。”
“您想見我就見我,想冷落我就冷落我。”
巖橋慎一沒想到這少女的執著等在這裡。他轉過身,無奈地看了濱崎步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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