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泉州府晉江縣安平城。
一棟金碧輝煌的大宅子中,鄭芝龍坐在黃花梨太師椅上。
他前方坐著兩排人,他們涇渭分明。
有一臉和氣,長相富態的人。
這是鄭家勢力,負責管理事務的人,比如與官府打交道,進行銷贓,向商人收取過路費。
有滿臉殺氣,虎背熊腰的大漢。
這是鄭家勢力,負責出海的人,他們是勢力的核心,與其他海盜爭奪地盤,逼迫商人收取過路費。
鄭家是海盜海商勢力,沒有強大的實力,他們也不會發展壯大。
鄭芝龍看著他們,他沉默片刻,這才開口說道:“現在大明的局勢不太好,大家都知道。
鴻逵,你給大家介紹一下,現在大明的情況。”
他這個四弟極為聰慧,是他們勢力的大管家。
他四弟原名鄭芝鳳,為了考武舉人,這才把名字改成鄭鴻逵。
鄭鴻逵立刻站出來說道:“大家經常出海,可能不知道近期大明的變化。
我平時與大明官員打交道的時候多。
我們又和很多士紳做生意,我現在能清晰瞭解大明的局勢。
秦王蘇河崛起於漢中,席捲西南地區,前段時間又拿下兩廣。”
鄭鴻逵剛說到這裡,鄭芝虎憤怒的聲音立刻響起。
“四弟,你提到這個我就生氣。
秦軍佔領兩廣之後,直接封鎖兩廣周邊海域。
現在我們的船隊都不敢走兩廣航線,需要繞過臺灣島走巴士海峽,再去馬尼拉等地貿易。
江南很多商人,因為我們無法控制這條航道,都找理由不給我們交過路費。”
鄭芝虎異常的憤怒,斷人錢財如殺人父母。
去海上拼命搶錢,哪有坐著收過路費舒服。
他們有一大群人要養,沒有過路費的收益。
只憑借正常海貿賺的錢,各個船主和手下的人,都過得十分清貧,連青樓的花魁都買不起。
有很多船上的火炮已經老舊,想要換新的火炮都捨不得。
鄭芝龍眼睛一瞪,大聲說道:“老二,讓老四把話說完,沒事不要插嘴,問你話再說。
這個毛病,你怎麼改不了。”
鄭芝虎聽到大哥鄭芝龍的訓斥。
他立刻把頭低下,示意四弟鄭鴻逵繼續說下去。
鄭鴻逵繼續說道:“秦軍的步伐很穩,基本每一次主動進攻,都會奪下大明一到兩省之地。
這次秦軍主動出擊,規模十分龐大。
有河南計程車紳,乘船逃到南直隸,我探聽到的訊息,秦軍已經攻下河南。
正準備攻打北直隸,北直隸一旦被攻下,大明就宣告滅亡。
看現在秦軍的攻勢,大明未必擋得住。
山東有訊息傳來,皇太子朱慈烺已經南下。
皇太子南下這個動作,就足以說明事態的緊急,連崇禎皇帝都不看好大明能打勝。”
鄭芝龍聽到這裡,他激動地用手拍椅子把手。
“就是這個樣子,當年老子立足未穩之時,也把大木他們放在倭國。
現在崇禎小皇帝把自己年幼的兒子都派出來,那肯定是他察覺到危險。
崇禎小皇帝都感到危險,那是真的危險了。
咱們要及早作出打算。”
鄭芝龍說完,看到鄭鴻逵一臉無奈的樣子,他咳嗽兩聲說道:
“鴻逵,你繼續說,我剛才只是沒有忍住。”
鄭鴻逵尷尬的笑了笑,繼續給鄭家眾人,介紹秦軍的情況。
讓這些人對秦軍有詳細的瞭解。
他們鄭家勢力,是由一位位船主,因為利益團結在一起,組成的利益集團。
他們鄭家,只是勢力最龐大的一股力量。
如果其他船主全部反對,他們鄭家想要達成一件事,也會異常的困難。
但這種情況基本不會發生,能留在勢力的船主,都是與他們關係非淺的人。
向劉香那種與他們有二心的人,早就把他們驅逐出去。
十八芝海盜勢力,這才變成了鄭家勢力。
但想讓這些人心甘情願支援鄭家的策略,也要說服他們。
鄭鴻逵詳細講述道:
“秦軍作戰極為強悍,從漢中一府之地,他們只用了六七年的時間,就已經快佔據整個大明。
秦軍作戰極為強悍,他們與明軍作戰,九成以上都是秦軍勝利。
秦軍作戰極為強悍,秦軍極為擅長火器,秦軍的火器,要比西夷人還先進。”
鄭鴻逵一連用三個秦軍極為強悍,不斷強調秦軍的強大實力。
他看到眾人眼神已經發生變化,認可了他這個說法。
鄭鴻逵繼續說道:“我剛才已經說過,北方的秦軍已經快拿下北直隸。
崇禎皇帝都不認為,他能抵擋住秦軍的攻勢。
有人想到,秦軍即使奪取北方,那和我們也沒有關係。
大明很可能變成南明,還有形成南北朝對峙的機會。
也許有人在想,真出現這種機會,我們作為一支強軍,很可能會發展壯大,升官加爵很快就會到來。
我想說,這種機會,基本沒有可能。
大家可能不瞭解,秦軍不是隻開闢北方戰場。
四川和兩廣方向的秦軍,也開始動了。
四川方向的秦軍勢如破竹,我得到的訊息,湖廣即將被秦軍攻下。
我們細作從廣州傳來的訊息,兩廣的秦軍已經開始整軍備戰。
秦軍海軍那些龐大的戰船,已經出港。
你們覺得,秦軍的目標會是誰?”
在場的很多人,都不瞭解秦軍。
他們聽到鄭鴻逵的講述,這才瞭解到秦軍實力的強大。
只用了短短六七年時間,就能鯨吞大明。
鄭芝虎激動的說道:“兩廣的秦軍已經開始備戰,他們的目標很明確。
不是江西就是我們福建,很可能這兩個地方都不放過。
看樣子秦軍要席捲天下,他們早晚有一天,會進攻到我們這裡。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秦軍海軍打過來,憑藉我們一百多艘戰船。
蟻多咬死象,也能把秦軍打敗。
我們陸軍不強,如果福建的明軍擋不住秦軍進攻。
我們最多不過是像以前一樣,在海上繼續流浪。”
鄭芝虎這個話一出,在場的很多船主,臉色急劇變化。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這些人已經體驗到老婆孩子熱炕頭。
不再過著刀頭舔血的生活,很多人已經不想當海盜,只想把這個安穩日子過下去。
沒有岸上穩定的駐地,在海上討生活,風險極大。
可能哪次出海遇到颱風,那就再也回不來了。
哪怕是沒有天災,他們之前得罪過很多人。
無法繼續保持強大的實力,仇敵的報復都讓他們萬劫不復。
鄭芝龍看到這些人表情的變化,他直接吩咐道:“來人,把鄭綵帶過來。”
鄭芝龍這話一出,屋內立刻響起嘈雜的聲音。
“鄭彩去南方追擊劉香,已經了無音訊,好長時間。”
“有傳聞鄭彩已經死了,難道他還活著。”
“我還以為鄭彩兄死了,按照我們的傳統,他家已經給他辦完葬禮。
王七這次是坐蠟了,把鄭彩買的花魁小妾強搶過來。
現在鄭彩沒死,這次可有好戲看了。”
鄭芝龍看到下面議論紛紛,他直接說道:“我派鄭彩南下去尋找,我們老對手劉香的蹤跡。
沒想到秦軍清剿勢力範圍內的所有海盜。
鄭彩因為他們當時的作為,被秦軍認定為海盜。
他被秦軍擊敗後俘虜,我們的老對手劉香,他的船隊也被秦軍擊敗。”
鄭彩很快被帶到房間之中。
他向眾人講述,他們船隊與秦軍交戰時的場景。
在場的人,聽到鄭彩的介紹,他們不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們聽完之後,場面立刻變得嘈雜起來,所有人都在議論紛紛。
“秦軍竟然有這麼大船,長達七十米的大船,船上安裝一百多門火炮。
這種戰船,我之前只在西班牙人的口中聽過。
他們吹噓過西班牙的無敵艦隊,說西班牙有這種叫做戰列艦的軍艦。
這樣的戰船,在我們這裡根本沒有。
沒想到這樣的船,秦軍竟然真的能製造出來。”
“這怎麼可能,秦軍海軍船上的火炮,射速怎麼可能達到每分鐘五六發,這樣的射速太快了。
秦軍的炮彈還會爆炸,開始打在船上只是一個小窟窿,爆炸之後,龍骨都能炸斷。
有的船隻,還能直接被炸成兩節。
這種炮彈怎麼應對,我們打在他們的戰船上,需要射中數十炮,才能把他們的戰船擊沉。
秦軍戰船射中我們,只需要一炮,我們就要進海餵魚。
秦軍火炮的射速又快,這種情況下,我們根本毫無勝算。”
眾人都議論紛紛,但絕望的情緒居多。
他們都相信鄭彩說的話,完全是真實的。
他們都是常年生活在船上,一些作戰的細節,沒有經歷過的人,根本沒辦法描述出來。
他們仔細思考這些細節,也能和往常的經驗對上。
這些作戰經歷,鄭彩沒有經歷過,他肯定編不出來。
鄭芝龍看到眾人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他咳嗽兩聲,看到屋內安靜下來。
鄭芝龍說道:“現在的局勢,你們已經瞭解的非常清楚。
咱們現在應該何去何從?”
他內心也非常迷茫,大明這艘爛船,馬上就要傾覆。
他們想要跳船,卻又擔憂秦軍秋後算賬。
他詳細問過鄭彩,秦軍派他回來不是勸降,根本沒有給鄭彩說明他們投降秦軍能獲得的優待。
鄭芝虎用他那大嗓門說道:“大哥,我們都聽你的,你說什麼?那就是什麼!”
鄭芝虎說完,非鄭家的船主也紛紛表態,支援鄭芝龍的選擇。
鄭芝龍完全沒有下定決心。
他要權衡最終的利益,不能把鄭家帶入到萬劫不復的境地。
南京城現在沒有開價,秦軍也沒有對他們開價。
現在主動過去投降,那就顯得他們太廉價。
鄭芝龍的想法,先和秦軍打一打。
秦軍短時間,沒有辦法拿下他們的實力,這樣鄭芝龍展現出自己的實力。
他之後再向秦軍開價,他們憑藉實力,這才能要到一個好價格。
鄭芝龍剛想開口,他就看到施大宣滿頭大汗推開房門。
施大宣是他的心腹之一,安排在金門島的守將。
“大當家的,不好了,秦軍,秦軍打過來了。
三艘巨大的戰船,帶領十多艘稍小一些,但也比我們戰船大的戰船。
他們來到金門島外面,秦軍最大的那艘戰船直接開炮。
那艘船離金門島上的炮臺,足足有八九里遠。
它在短時間內打了三炮,其中有一炮擊中炮臺。
我們建造的大型岸防炮臺,直接被一炮擊毀。
巨大的轟鳴聲響起,大炮都直接被拋到天空中。
它好像是被巨手捏的麵糰,直接砸在地上。
秦軍戰船直接堵在金門港口,海港內的戰船想要突圍,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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