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沈衝預測的那樣,陳韻文拿到了最佳原創編劇獎,她接過獎盃之後,沒有按照前面幾位獲獎人的套路,說一些官方言辭,而是把獎盃拿在手中,裝模作樣的摸了幾下,然後說道:“好可惜,這個獎盃不是金子做的。”
金馬獎官方色彩太濃,莊重有餘,娛樂不足,主持人、頒獎嘉賓和領獎人都頗為拘謹,沒什麼波瀾,直到此時,才有了第一次全場笑聲。
“如果是金子做的……”陳韻文拖長音,對著沈衝坐的地方指了指,繼續說道:“我相信沈財神一定會上臺和我搶這個獎盃的。”
臺下一陣鬨笑,沈衝則面帶笑容,對著轉過來的攝影機鏡頭揮手。
“總之,我能拿這個獎,沈財神至少有一半的功勞。”陳韻文舉了舉獎盃,說道:“為了表示感謝,我在這裡免費給他打個廣告——諸位,沈財神很有錢,而且很會花錢,以後大家有什麼好電影想拍,就去東方魅力找他,準沒錯。”
臺下掌聲大起。
沈衝配合她,很應景的站起來,轉身對著後排,拱手作揖,引來一片閃光燈。
“韻文姐是個人來瘋。”等他重新坐下,張愛嘉埋怨道:“你怎麼也跟著發瘋。”
“一個電影獎的頒獎典禮,如果太嚴肅,就不好玩了。”
“別人可不這麼認為。”張愛嘉說道:“明天報紙上,肯定會罵你破壞金馬獎頒獎氣氛。”
“讓他們說去。”沈衝無所謂,自嘲道:“反正剛才進門,鬧了那一出之後,這頂帽子是戴定了,不如戴的更緊一點,免得被風吹走了。”
見張愛嘉面有憂色,他又說道:“沒事的,你們宋局長特意找了蔣光超這樣的喜劇明星做主持人,肯定喜歡這樣的氣氛,熱鬧喜慶嘛,說不定他會打招呼,明天報紙上全是歌功頌德的文章。”
“淨瞎說。”張愛嘉側著頭,靠近他,語氣嚴肅的說道:“最近有傳言說你是大陸的間諜,你低調一點,別招麻煩。”
“哦?”沈衝微微一愣,然後笑了,說道:“這世界上,哪有我這麼高調的間諜?你想多了。”
……
陳韻文的獲獎感言,是頒獎典禮上最個性的一幕,之後又恢復到按部就班的套路化模式,主持人雖然努力的活躍氣氛,但痕跡太重,效果一般。
沈衝來參加金馬獎,主要是為了近距離觀察頒獎典禮的組織籌備和電視轉播,為明年的金像獎做準備,況且他已經提前知曉了獲獎名單,所以沒怎麼把心思放在頒獎上,更多的是在觀察各種細節。
沒有紅地毯,沒有直播,缺乏和媒體互動的環節,舞臺佈置太土氣,獲獎名單保密性太差……
香港缺乏又大又氣派的室內場地,缺乏專業的現場電視直播團隊,缺乏專業的舞臺佈景師……
沈衝一邊觀察,一邊在心中籌劃如何改進。
直到張愛嘉上臺領取最佳女演員獎的時候,他才收束起神遊天外的思緒。
張愛嘉不是初出茅廬的新人,沈衝又提前洩露了訊息,所以她上臺後,非常的自然,很優雅的接過獎盃後,開始致辭:“首先感謝組委會把這個獎頒給我。能拿這個獎,我想先感謝一個人。”
胡茵夢在一旁,問道:“是沈先生嗎?”
“不是。”張愛嘉笑了一下,說道:“是胡金銓導演,要不是他為了等一個鏡頭,好多天不開戲,我也沒機會跑去香港玩,也就拍不成這部《瘋劫》了。”
胡金銓拍戲效率之低,港臺兩地人所共知,張愛嘉的調侃並不搞笑,但臺下笑聲四起。
“那你不感謝沈先生嗎?”胡茵夢等安靜之後,又追問道:“畢竟沒有他的投資,電影也拍不出來。”
“當然是要感謝的。”張愛嘉一筆帶過,說道:“還要感謝許鞍華導演,韻文姐的劇本,還有《瘋劫》劇組所有的工作人員。”
“張小姐,你是東方魅力臺灣分公司的總經理。”另一個主持人蔣光超指了指臺下,又指了指自己,說道:“按照陳韻文小姐剛才的說法,我們臺灣人以後想要拍電影,是不是隻要找你就可以了?”
“找我是不行的。”張愛嘉立刻否認,說道:“想要拍電影,得找宋局長,他不批准,什麼電影都拍不了。”
宋楚魚是臺灣電影界的扛把子,位高權重,此時又坐在現場,張愛嘉話音一落,大禮堂裡立刻應景的響起熱烈的掌聲,沈衝跟著鼓掌,心裡佩服張愛嘉的聰穎——這兩個主持人,似乎在刻意給他們製造緋聞。
世界級富豪愛上了臺灣高官外孫女……這新聞,夠勁爆的,尤其是對內地而言。
果然是金馬獎,到處都是政治。
張愛嘉沒給兩個主持人繼續追問的機會,她舉了舉獎盃,在掌聲中,施施然的走下了舞臺。
……
當金馬獎壓軸大戲,伊麗莎白-泰勒出場,給《小城故事》頒發最佳影片獎的時候,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子貓著腰來到沈衝面前,說道:“沈先生,頒獎典禮快結束了,請跟我來。”
“我先回酒店了,一會你招呼他們過去。”
張愛嘉點頭,說道:“你快走吧,不然一會又要被堵住了。”
那男子帶著沈衝,從小門走出大禮堂,來到停車場之後,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沈先生,有人想見你。”
這時不遠處一輛黑色的轎車搖下車窗,露出魏景蒙的面容,他招手說道:“小沈,你過來。”
“魏老。”沈衝鑽進汽車,關上車門後,問道:“您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魏景蒙說道:“嘉嘉拿金馬獎,我這個做外公的,也該來捧個場。”
“怎麼不通知一聲,我提前去接您。”
“我自己有車。”魏景蒙呵呵笑了兩聲,他盯著沈衝看了一會後,沉聲問道:“小沈,總統想要見你。”
沈衝聞言,吃了一驚,問道:“現在嗎?”
“現在太晚,總統已經休息了。”魏景蒙說道:“明天,下午兩點,我來接你,你好好準備準備。”
沈衝穿越至今,見過的傳奇人物已經不少了,早已練就一副寵辱不驚的心態,對蔣經國的召見,也沒有太多的激動。
“魏老,我要準備哪方面的東西?”
“經濟。”魏景蒙言簡意賅,停了一會,又說道:“小沈,你起來的太快,根基不穩,不要把錢看的太重,有時候,該花的錢,還得花。”
“魏老說的是。”沈衝心領神會,問道:“魏老,你覺得我該花多少,對哪裡花?”
“你那個舅舅趙安平,在大陸捐了1000萬港幣,你也捐1000萬好了,捐到哪裡,以後我會告訴你的。”
想要在兩岸左右逢源,不付出代價是不可能的,沈衝早就做好了被人打秋風的心理準備,於是一口應下,說道:“沒問題。”
魏景蒙很滿意沈衝的表態,他讚許的點了點頭,然後說道:“蔣家的三公子,對經商很有興趣,哪天有空,我給你引薦一下,你們年輕人,多交流交流,共同成長。”
沈衝連忙道謝:“多謝魏老。”
魏景蒙揮了揮手,帶著幾分蒼涼的語氣說道:“我老了,又沒有兒子,嘉嘉從小沒有父親,以後她們母女,你多照顧一點。”
“魏老放心,我會的。”
等魏景蒙的車絕塵而去之後,沈衝微微一笑,然後轉身朝自己的車子走去。
1000萬港幣,摺合美元200多萬,對沈衝來說,真不算什麼,黃金每天都在漲,一週的時間,就能把這200多萬補回來。
沈衝在內地的所有捐贈,只有給文聯的1000萬是用舅舅的名頭公開的,而且上了《人民日報》——文聯是政府機構,它的辦公樓和藝術家宿舍樓,絕對不可能立個捐贈的牌子或者讓沈衝去命名,而且文聯下面有三四十個子協會,會員遍及全國,不好好宣傳一下,那群受了恩惠的人,都不知道領誰的情……
而其餘的捐贈,全都是秘而不宣的,因為沒有必要,像大學圖書館這種設施,樹個牌子說某某捐贈,是一種風雅事,沒什麼阻力,或者連牌子都不用樹,沈衝只要想個好名字,然後在全國各地的大學蓋同名圖書館,到時候誰都知道是他捐贈的。
而捐贈給電視臺和製片廠的器材,都簽訂的是備忘錄,什麼時候捐,得看具體情況,比如中央電視臺的彩電中心,現在連大樓蓋在哪裡都還沒定,以內地的經濟局勢,沒個三五年,這個中心根本建不起來,而三五年後,500萬美元,對沈衝來說,是九牛一毛。
所以沈衝在內地,看似大撒錢,其實真正掏出去的,不過一兩百萬港幣的前期費用而已——救災捐款是急用,說捐就掏錢,可捐款蓋大樓,急什麼?
蓋樓,需要選址,需要設計圖,需要挑選工程隊,需要規劃施工方案,沒有一年半載的準備,開不起來,這麼長的時間,這麼多的程式,只要卡著款項,一步一步的給錢,即使只是走個過場,籤個字,積攢下來的人情和人脈,會很可觀的。
說捐就捐,一次性的把錢撒出去,等於是拿自己的錢,給別人做嫁衣。
而在內地捐款之後,沈衝就做好了在臺灣再捐一次的準備。
中國在未來數十年裡,只有兩件事情最為重要,一是改革開放,二是臺灣問題。
改革開放盤根錯節,利益糾纏,如果參與過多,會有不可預知的政治風險。
而臺灣問題則不然,祖國統一是人心所向,完全沒有政治風險,卻能從整個華人圈裡收穫巨大的聲望和好感。
沈衝並沒有狂妄的認為自己能解決臺灣問題,但如果能刷出足夠的聲望,在兩岸嚴重對立的80年代裡,能以私人身份,居中傳遞資訊的話,會大大的加重自身在內地的影響力,有更多的籌碼去整合兩岸三地的電影行業。
沈衝在內地,只間接擁有一家玩具廠,在臺灣,無論是雜誌社還是電影分公司,都是小投資,在兩岸都沒有太深的利益關係,中立的身份已經有了,現在缺的,是足夠的聲望。
聲望嘛,拼命砸錢就行了,所以現在有人來打秋風,他是求之不得。
秋風打多了,是有副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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