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維明走進辦公室,就看到張愛嘉正站在沈衝旁邊,俯身和他說話,兩人談笑晏晏,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不由的情緒一鬆。
“羅總編,你好。”
羅維明笑呵呵的點頭回應,然後熱情洋溢的說道:“IvIa,相請不如偶遇,上次你來這裡,忙著給我們老闆做人體繪畫,我也不好打擾,今天應該有空吧?等會賞個臉,給我們雜誌一個專訪的機會?”
“羅總編,看你說的,現在誰不以被《電影時代》專訪為榮。”張愛嘉拿眼睛看沈衝,說道:“只不過我現在和你一樣,也是沈大老闆下面的小員工,一言一行,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羅維明反應快,立刻問道:“這麼說,IvIa也要在這裡上班了?”
“她不在這裡上班。”沈衝介面說道:“IvIa打算開一個和胡金銓導演類似的電影工作室,老羅,你才情好,來幫忙想個名字。”
羅維明聞言,又驚訝又感慨。
東方魅力的電影製片部門,一共分為五級,新人剛入行,只能做“製片助理”,處理各種跑腿的雜務,助理熬出頭之後,是“初級製片人”,協助導演統籌處理電影拍攝過程中的各種事務,接著是“製片人”,處理從劇本開始,到拍攝結束的所有電影事務,到了這個級別,已經可以和導演平起平坐了,然後是“高階製片人”,處理從劇本開始,到上映結束的所有事務,這個級別凌駕於導演之上,擁有選擇導演,演員,以及影片最終剪輯的權力,最後才是“金牌製作人”,到了這個級別,已經不能算是東方魅力的員工了,更像是合夥人,可以自己出去開工作室或者衛星公司,依靠東方魅力的資源和資金拍電影,票房和東方魅力分賬。
金牌製片人制度類似嘉禾的衛星公司制度,只不過東方魅力的條件更優厚,可用資源也更多,當然了,能成為金牌製片人的要求也非常嚴格,這個制度從去年實行到現在,只有胡金銓一人,擁有自己的電影工作室。
胡金銓是香港四大名導,成名十多年,佳作不斷,蜚聲國際,他當金牌製作人,沒有人不服氣,張愛嘉才不過二十五六,一部電影都還沒問世,就能自主開工作室了,讓羅維明如何不感慨。
果然是做的好不如嫁得好……
“老闆你這是給我下套呢?”羅維明一邊感慨,一邊笑著說道:“有你這香港第一才子在,哪有輪到我取名字的份。”
“我一向沒有取名字的天賦。”沈衝無奈,和他開玩笑,說道:“老羅你別自謙,幫忙想一個,就算想不好,也算拋磚引玉了,說不定能激發我的靈感
“老闆,你饒了我吧,這是你們的家務事,我哪能亂丟磚頭。”羅維明堅決不出頭,說道:“找我來什麼事?”
“那好吧,先說正事。”沈衝轉動辦公椅,從後面的櫃子裡拿出一本資料夾,遞給他,說道:“這是明年金像獎評審制度的修訂草案,你拿回去看看有什麼地方需要改進和完善的,等陳柏生從內地回來後,你們就把籌備委員會的組起來。”
“現在就開始籌備金像獎了?”羅維明有些吃驚,他拿過資料夾,說道:“現在才六月。”
“我打算以後把每年的金像獎都放在二月份,四月辦太遲了,電影是流行文化,拖的太久,就不新鮮了。”沈衝解釋道:“而且一般情況下,二月份和農曆春節重合,喜慶的日子,更有利頒獎典禮的宣傳和收視率。”
“那四月份的香港國際電影節怎麼辦?不是說兩者要相互配合麼?”
“今年試了一次,陳柏生髮現效果不太好,因為以前幾屆國際電影節辦的都很寒酸,要名氣沒名氣,要規模沒規模,和金像獎放在一起,就好像癩蛤蟆和白天鵝站一塊,觀眾的注意力全被金像獎吸引走了,國際電影節的入場觀眾和媒體關注度都很低,所以還是分開來辦的好,各搞各的,金像獎專注華語電影,國際電影節專注亞洲的獨立電影。”
“這樣也好。”羅維明把資料夾捏在手裡,說道:“那我先下去了。”
“這麼急著走於什麼。”沈衝看了他一眼,從抽屜裡拿出一個菸灰缸,說道:“你是不是煙癮犯了?我可以允許你抽一根菸。”
“不是想抽菸。”羅維明沒有掏煙盒,只是說道:“是編輯部裡還有事要做。”
“這周的《電影時代》昨天已經出過了,今天是你最悠閒的時候,能有什麼事。”沈衝又翻出一份報紙,指著上面的文章,問道:“這個影評你看了沒?羅音泉,認不認識?”
羅維明只是盯著報紙,沒回答。
“當年武則天讀了駱賓王的檄文,說這宰相有錯,丟失了人才,老羅,寫這個影評的,也是個人才啊。”沈衝敲著報紙,說道:“《電影時代》做了這麼久,怎麼會讓這麼優秀的影評人跑到《明報》那邊去投稿?”
“我就知道逃不過老闆你的眼睛。”羅維明糾結的長嘆一聲,然後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說道:“沈老闆,多謝你的誇獎,實話告訴你吧,這篇文章,其實是我寫的。”
沈衝訝然,抬頭看他,剛才談正事之後,一直安靜坐在沙發上隱身的張愛嘉也很吃驚,笑著問道:“羅總編,你堂堂《電影時代》的總編,居然跑去《明報》發影評?”
羅維明尷尬的摸了摸頭髮,嘿嘿而笑。
“老羅,你這是想跳槽?”
“絕對不是。”羅維明連忙表態,說道:“沈老闆,我對你忠心耿耿,天日可表,絕對沒有跳槽的心思。”
沈衝看他表情誇張,心頭一鬆,裝摸做樣的冷笑道:“那你就是吃裡扒外嘍?”
“別說的這麼嚴重。”羅維明求饒,說道:“老闆,我這麼做,也是另有隱情。””怎麼講?”
“《虎膽龍威》首映那天,我和幾個朋友一起去看了,看完之後,出去吃宵夜的時候,他們對老闆你的編劇水平頗有微辭,說是太爛俗,沒新意,只靠錢堆場面,我一向不喜歡偏激怪異的電影,所以當時就反駁他們,講來講去,誰也不服誰,最後不歡而散。”羅維明又摸出香菸盒子,一邊掏一邊說道:“我回家之後,就照著思路,寫了這篇文章,《電影時代》是老闆你旗下的刊物,我又是總編,如果在自家雜誌上發這個文章,有拍馬屁的嫌疑,會影響雜誌形象,所以於脆就投到《明報》那邊去了。”
“原來是這樣。”
沈衝若有所思,去年他一門心思的在電影圈裡廝混,對香港影壇的風吹草動很瞭解,而最近半年來,他花了太多精力和時間在產業佈局上面,加上財富和地位的增長,有些不接地氣了。
“老羅。”沈衝想了好一會,才說道:“從我去年提香港電影新浪潮,到現在已經差不多一年半了,這段時間裡,香港有新意的電影作品出現了不少,但是亂七八糟的東西也很多,你看要不要搞一個新浪潮的研討會?大家相互交流交流,總結一下經驗,把好的留下,不好的去掉,要是能總結出一點系統化的理論就更好了。”
“可以是可以。”羅維明點上香菸,說道:“只不過香港電影人以實於為主,不愛研究理論,總結一些操作經驗還行,要總結創作經驗,難得很,而且香港電影也沒有工會,整個行業一盤散沙,就算總結了一些好的東西,也未必能推廣的開。”
沈衝對工會不置可否,他指著報紙上的文章,說道:“我看你這篇文章,寫的不錯嘛,以正合,以奇勝,電影要符合社會主流價值觀等等,很有見地,你可以在研討會上做個總結報告。”
“我這些都是似是而非的空道理,嘴上說說而已,沒有實際意義。”羅維明抽了一口煙,說道:“我是半路出家的影評人,單獨點評一兩部電影,能說的頭頭是道,可是要搞系統性總結,就完全不行了,底子太薄,眼界太低,寫不出來高屋建瓴的東西,去搞總結報告,只會讓人笑話。”
“那你看誰能寫出來?”沈衝追問道:“石琪如何?”
“我看他也懸,他和我一樣,也是半調子,舒琪同樣也是。”羅維明連續否決了香港最著名的三個影評人,然後說道:“老闆,要我講,真要搞總結報告,非你莫屬。”
“我?”沈衝指著自己,說道:“我連一個影評都沒寫過。”
“老闆你這個謙虛表情,做的太假了。”羅維明有了煙,立刻恢復了原來的風采,他笑著說道:“你去年還沒發達之前,在《電影雙週刊》上發表的那篇文章,被公認為香港電影新浪潮的指導性文章,你現在又是大老闆,香港電影圈的領頭羊,有身份有號召力,這總結報告,你來寫,最合適不過。”
“我再想想吧。”
沈衝其實很想去搞這個總結報告,但是不確定自己有沒有時間去寫,在羅維明臨走之前,他又問道:“老羅,你這個筆名,是什麼意思?”
“有人說我是沈老闆你的鷹犬,我就用了個諧音。”
沈衝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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