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聲夜啼,恨惹幽思綺念,天邊冷月倒影江心觀不厭,青春似水一朝去,不會再度迴旋,望君難會見……”
抑揚頓挫的粵劇,在書房裡迴盪,廖承志坐在老式披著白紗巾的沙發上,閉目細聽,一臉陶醉,等曲子終了,沈衝關掉唱片機後,他才睜開眼睛,問道:“小沈,這個戲,聽過沒有?”
“當然聽過。”沈衝重新坐下,含笑說道;“經典粵劇名篇《燕歸人未歸》,南海十三郎的代表作之一。”
“心聲淚影女兒香,燕歸何處覓殘塘,紅銷夜盜寒江雪,痴人正是十三郎。”廖承志慢慢唸完四句詞之後,說道:“《南海十三郎》的劇本我看了,寫的很好,把江老弟的一生濃縮在兩個小時內,有笑有淚,有悲有喜,有國仇,有家恨,雜而不亂,哀而不傷,很了不起。我最喜歡劇本開頭的這個批文,江老弟的四部粵劇大作,《心聲淚影》,《女兒香》,《寒江釣雪》,《燕歸人未歸》,都寫了進去,很有文思,聽說這是你寫的?”
“只是隨手瞎寫,打油詩而已。”
“打油詩也是詩,不是人人都能寫的。”廖承志輕嘆一聲,說道:“痴人正是十三郎,這句尤其好,江老弟天縱奇才,卻為情所困,鬱郁不得志,老年潦倒,可惜,可惜他現在怎麼樣?”
“能吃能睡,但是神智還是不太清醒。”沈衝也嘆息,說道:“醫生說治療的太晚,年老體弱,已經回天乏術了,現在只能盡人事,聽天命,我安排了特護病房,請人小時照顧,儘量給他一個平靜安穩的環境。”
“小沈有心了,香港醫療條件比較好,江老弟多虧有你照應,這件事我要承情。”
“廖公太客氣了,只是舉手之勞。”沈衝笑了笑,說道:“世人常說,越缺什麼,就越想要什麼,我有錢無才,俗氣的很,所以最仰慕有才華的人,很多人都說我沽名釣譽,附庸風雅,其實我是真心希望天下才子都能盡展其長,可惜晚生了幾十年,沒有遇到十三郎才氣縱橫的年代,能照顧他晚年,也是榮幸。”
“小沈,你這是言不由衷啊,我聽說現在都有人封你為香港第一才子了,還說沒才。”廖承志用手指了指他,說道:“就算你不會寫歌作詞,光看經商的手段,你也是個大才寫書作曲是才子,經營有方也是才子,精神和物質,缺一不可,江老弟要是當初遇到了你,絕不至如此。”
“廖公,我今天可是空手來的,什麼都沒帶,你就是把我誇出一朵花來,我也沒好東西給你。”
廖承志大笑,說道:“來者皆是客,你就算什麼也沒帶,也是貴客,這裡也沒有別人,我誇獎幾句,不費一文,何樂而不為呢?”
“我是空手套晚餐,廖公是空口換感激。”沈衝湊趣,說道:“咱們可是一大一小,兩個奸商。”
“說起奸商,我這老頭子,拍馬都比不過你。”廖承志笑著擺手,說道:“你是空手而來,等會可以吃了一肚子菜,我現在空口說白話,但是你感不感激,誰也不知道,算來算去,還是你賺了。”
沈沖和廖承志多次見面,本就相熟,在他居中搭橋,促成廖魏美國密會,展現了溝通兩岸的驚人能力之後,關係就越發的密切了,因此相處起來,極為融洽。
“小沈,你是大忙人,無事不登三寶殿,這次特意來廣州看我,所為何事
“只為一件事而來。”沈衝也不矯情,說道:“我聽到風聲,說廖公歡迎香港商人來內地建設電影院,我這次來,就是想問問,到底怎麼個歡迎法?”
“你倒真直接。”廖承志指了指門口,說道:“你幫我望風,我抽支菸,然後再告訴你。”
“那可不行,戒菸戒酒是必須的。”廖承志在內地和港澳臺的影響力非同一般,他的健康非常重要,沈衝一絲風險都不想冒,他正色說道:“信不信你拿出打火機,我就喊經阿姨?”
“人老了真可憐,連抽菸的權力都沒有了。”廖承志無可奈何的自我調侃了一句,然後說道:“改革開放已經搞一年多了,但國家封閉的太久了,動亂又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海外華人心有疑慮,擔心我們朝令夕改,要不是小沈你去年到深圳丨大力投資,做了個表率,恐怕到現在都沒有人敢來內地搞合資企業,從這個方面來講,你功勞很大。”
“玩具廠是元元做的,我什麼都沒做。”
“她是你媳婦,一家人,都一樣。”廖承志擺擺手,說道:“你娶了個好媳婦啊,李開元剛毅果決,做人明明白白,做事雷厲風行,心如明鏡不染塵,這樣的女孩子很難得,你不要辜負了她。”
沈衝無言,只是點頭。
“總之,中央覺得改革開放的步子還可以更大一點。”廖承志字斟句酌的說道:“中國現在百廢待興,因此我們不僅歡迎你這樣的海外商人回國辦廠,我們也歡迎你們來參與基礎設施建設,建電影院當然也是可以的。”
“廖公,我沒聽說最近北京有新的法規出臺。”在19RU年,內地絕無可能真的開放如公路,機場等基礎設施建設,最多開放一些商業大樓或者旅遊賓館,沈衝琢磨了一會,說道:“你說的這些,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法無禁止即可行?先試驗,然後再立法?”
“你啊你,小沈,我在美國就說過,如果你去從政,一定能做大官。”廖承志一臉讚許,說道:“你這政治嗅覺,非常敏銳,中央就是這個意思,拿深圳丨做試驗田,凡是不違背法律,對國家和人民群眾有利的事,都可以嘗試。”
“又是摸著石頭過河?”
“是的。”廖承志笑著點頭,說道:“你這句話,說的很形象,現在廣為流傳,已經成為改革開放的代名詞了。”
沈衝嘿嘿於笑,摸了摸腦袋,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哪能記住所有歷史細節,一不小心就提前把這句臺詞喊了出來……
“廖公,中國現在不允許外商獨資。”沈衝把尷尬拋開,問道:“這搞基礎設施建設,肯定也要合資,不知道外資最高股份是多少?”
“具體情況,具體對待。”廖承志含糊不清的說道:“你不要光考慮合資,合作也是可以的,就像白天鵝賓館那樣。”
合作麼?
倒也可以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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