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筠墨自然明白周恆的意思,也知道他說的對,但現在他關心的是,這些對龐七出手的人是誰。
垂眸看向桌子上的這些金器,隨手拿起來一件,用帕子擦了一下,瞬間上面的灰塵散開,金光閃爍,在瓶子底部果然也有三足金烏的印記。
“剛剛龐七說,那些追殺他的人衣衫上有這個暗紋,而龐七誤打誤撞找到的這些東西上,也帶有三足金烏的圖案,難道他們自己人都不知道枯井的秘密,還故意讓龐七傳信兒回來?”
周恆沒想到,朱筠墨想了這麼多,別說思考的方向還是有可能的。
“我想追殺龐七的人,是真心想要將龐七引走,不過這枯井裡面的東西,看來不是他們存的,要知道前朝滅國已經一百多年,你瞧瞧這上面陳年的灰塵,絕對不是放了十幾二十年的樣子。
而且你發現沒,這些金器純度非常高,即便是枯井,也比地面溼度大,這樣的環境極容易生鏽,如若金器裡面純度不高,含有別的金屬,那麼就容易生鏽,鐵多就生棕紅色的鏽跡,銅多就生綠色鏽跡。
同時還說明,前朝魏國的冶煉技術非常不錯,這樣大規模製作金器,耗時不短,並且投資巨大。
桌子上龐七臨時抓出來這些就價值不菲,用他的話說,那裡面被胡亂堆砌滿了,顯然這是倉促間決定的藏匿地點,或許即便他們後人都不知道有這些東西的存在。”
朱筠墨看了一眼周恆,他這麼說是啥意思,難道......
“你想找到枯井,將裡面東西拿出來?”
周恆趕緊故意板起臉,認真地看向朱筠墨。
“想什麼呢,這不是在分析,這些東西都是冥器,並非給活人用的東西,這樣大的規模存放,世子覺得,一個墓葬隨葬品能這麼多?
是不是要多少個墓裡面積攢的?再者拿都拿出來了,難道突發什麼狀況?”
周恆的問題,讓朱筠墨愣了愣,這一個個問題看似沒啥關係,可他一個都答不上,即便是猜也難以想象,什麼人會將這樣的冥器藏在這裡。
“直接說結果,賣關子很氣人知道不?”
周恆笑了,趕緊解釋道:
“這麼幹淨,也沒有磕碰的凹陷,還能將所有東西都存放在一處,顯然這不是盜墓賊的手段,有個詞叫監守自盜,我猜這是魏國亡國的後人所為。
因為這不是偷,而是搬空,我想著魏國的皇陵,或許早就被他們的後人早早搬空,說好聽點是避免大梁人得了去,更是為了光復魏國留下資本。”
朱筠墨點點頭,周恆的猜測還是經得起推敲的,不過想想也讓人咋舌,別的歷史他不知道,但魏國多多少少知曉一些。
魏國的國君荒淫無度,為了享樂修建大型亭臺樓閣,還給自己修建宏偉的陵寢,百姓因此死傷無數,民不聊生,最後朱家先祖起兵造反得了天下。
“聽霄伯說過,魏國最後一任國君雖然有能力,但是已經無力迴天,他們被圍堵在京城內四面被困,最後那魏國國君在宮中殺了自己的妃嬪子嗣,最後懸樑自盡。”
周恆一挑眉,“這玩意都是掩人耳目的,想死也不用自己動手,偷樑換柱,玩兒的倒是很溜到。”
朱筠墨瞥了一眼周恆,“其實我當時聽完和你的反映差不多,霄伯卻說,據聞當找了大臣和宮中的宮女太監指認過,前朝皇帝和幾個皇子妃子都是本人,所以當時就草草處理了所有的屍身。
大梁建國已經一百多年,即便留下前朝餘孽,難道還能掀起什麼風浪?”
周恆搖搖頭,這話其實不敢說,誰知道有沒有人殘存了什麼心思,反清復明可是持續了幾代人,這魏國也許還有支持者。
尤其是那些金烏教的人,原本就是隱藏在暗處,藏匿幾個皇子和金銀還是非常容易的。
“很多事兒,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霄伯可說過金烏教是否被剷除?”
朱筠墨搖搖頭,這個似乎真的沒有聽過。
“我從未聽說過什麼金烏教,霄伯也未曾提及,自然不知道是否被剷除,不過我想不通的是,就算他們是前朝餘孽,為何盯著北山,引開龐七配合這場爆炸?”
周恆抿緊唇,從視窗看向新作坊的位置,這個問題也是他想不通的,按理說這些人要是想要報復或者反梁復魏,至少要攛掇災民百姓信奉,一般都是如此。
而昨晚,顯然是配合李南青和馬文良的行動,這樣的動作到底意味著什麼?
難道這背後的操控著,與前朝的金烏教有什麼關係?
想到這個周恆渾身抖了抖,別的事兒耍耍心眼也就那麼回事,有些東西是絕對不能碰的。
上位者對這些是絕對敏感的,即便方紀中他們查到都可以,就是不能從自己的口中將這事兒透露出去,不然這份猜忌,能害死人。
至於這些東西,周恆蹙眉看著有些為難,他確實貪財,不過更惜命,這時候沒什麼不能捨棄的。
“這事兒不能調查,查了就說不清楚,讓方紀中和張大人繼續調查就行,我想如若是真的和金烏教有關,他們也不是白給的,廠衛的眼線遍佈天下,這點兒事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至於這些東西,一會兒天色暗下來,讓龐七帶著這些東西,將他們在樹林裡面挖個坑埋了,什麼時候縱火案過去,這東西才能拿出來。
至於枯井,還是要派人盯著,這些東西咱們得不到也不能讓旁人得到,當然如若不是冥器,還沒有金烏的標記,倒是可以考慮拿回來。”
朱筠墨點點頭,現在他也是一臉的懵,有周恆拿主意自然是好的,這些金銀看著就知道值錢,北山投資巨大,能有這些東西變現,自然是好的。
“行,龐七派人去盯著,等著之後人散了就都搬回來,有印記砸了就行,我們自己融掉,至於這些糟心事,那就讓方紀中他們去操心吧,對了那馬文良可是開口了?”
周恆搖搖頭,“早晨我剛剛去看過,恢復了一些,消腫的速度很快,如若明天沒有問題,鼻腔和咽喉的水腫消除,我就給他去除氣管插管。”
話音剛落,傳來一陣敲門聲,周恆嚇了一跳,一瞬間看向桌子上的包袱,回身將包袱捆紮好,還努力不發出聲音,快速將這個大包袱塞入一個更衣櫃裡面,隨後朝著朱筠墨一個眼色過去。
朱筠墨瞬間明瞭,拽著椅子坐在櫃子前面,翹著二郎腿,吊兒郎當地擺好姿勢,周恆這才深吸一口氣,朝著門口走去。
“誰啊?”
懶懶散散的聲音,帶著正在閒談被打擾的不快,未等外面回答,周恆已經將門開啟,讓人意外的是,外面站著的竟然是方紀中和方華。
這個發現讓周恆一怔,隨即臉上帶著笑容,趕緊朝著方紀中點點頭。
“方公公過來了,我還以為誰呢,怎麼審訊結束了?”
方紀中沒有託大,笑著給周恆和朱筠墨見禮,隨後拍拍方華的手,扶著他進了房間,看著動作似乎腿腳或者是腰有些不舒服。
周恆趕緊起身,迎了過來,上下看看方紀中,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兒。
“您這腰是怎麼了?”
方紀中擺擺手,臉上疲憊的神色溢於言表。
“忠遠伯,人老了什麼事兒都來了,快啥也別說,先給咱家看看,這腰是怎麼了,就是跟著熬了一夜,也沒有一直站著,不過這會兒動都不敢動。”
周恆趕緊上前,幫著方華扶起方紀中,趕緊來到診床前,將人弄上床,方紀中趴在床上直哼哼。
“哎呦喂,疼......疼......疼......對,就是那兒!”
周恆沒理會方紀中口中的痛呼,仔細檢查了一下,隨後將方紀中擺成側臥的姿勢,肩膀向後,腿向床,左右分別用力,咔嚓一聲響,方紀中沒了動靜。
方華一臉懵,這樣誇張的動作,看著似乎將方紀中的老腰掰斷了似得,關鍵那聲音真的非常震撼,可瞧著周恆的動作沒完。
一翻身,將方紀中換了一個方向,再度來了一聲咔嚓,方紀中啊了一聲,一把抓住方華。
“大伯你疼得厲害就咬著我!”
方紀中這會兒是少有的舒服,心裡都想哼哼,見方華一臉的擔憂,頓時笑了起來。
“別慌,這忠遠伯的手法就是利索,兩下好了!”
方華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畢竟方紀中進來的時候,可是將自己身體的重量全都壓在了他的身上,那腰有多疼,行動多困難,不用別人說,他非常清楚。
這會兒見到方紀中自己坐起來,還下來動了動,不知道該說啥。
“方公公還是要小心一些,雖然現在緩過來很多,這些天還是要謹慎些,畢竟年歲大了,切記不可貪涼。
現在是初夏,白天很熱,但是晚上還是有些涼,我想您一定是坐在視窗,尤其凌晨的時候,有露水,溼度大,您沒覺得怎麼著,但是腰感覺難受了!”
方紀中點點頭,伸出拇指豎了起來,顯然周恆說的全中。
“不得不說,忠遠伯是真的厲害,這都猜對了,不過這審訊還需要繼續,一切都要等馬文良醒來再說,現在看來數馬文良知曉得多。”
周恆沒說話,看向方紀中,這時候接茬不是什麼好選擇,尤其是方紀中似乎話裡有話,難道他已經找到什麼蛛絲馬跡?
周恆一陣的慌,努力讓自己鎮定,人只有鎮定心跳呼吸才會減緩。
他臉上並未顯露,更沒有去接著方紀中的話問什麼,只是將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在方紀中的腰傷,壓根沒接茬。
方紀中用眼角餘光看了周恆一眼,隨即笑了起來拍拍自己的腰,又跺了兩腳。
“一點兒都不疼了,行啊這把老骨頭還能堅持一下,對了忠遠伯,那馬文良什麼時候可以開口說話,我們調查他的家,發現了一些特殊的地方,需要跟他確認。”
周恆瞥了一眼馬文良的房間方向,故意帶著不解說道:
“我早晨查房過去看了一下,馬文良水腫退的不錯,尤其喉部,我想如若按照這個狀況,明天就可以拔管,晚上就可以說話。
另外他現在是清醒的,你說話他能聽到,只是雙手重創,是無法寫字。”
方紀中好似無意,直接跟著就問了一句。
“忠遠伯怎麼知道馬文良識字?”
周恆上下看了看方紀中,儘量讓自己放鬆微微笑著回答道:
“這不是希望新作坊裡面的人素質高一些,所以無論是小廝還是管事,都是識字的,這是從北山特意挑選出來的人,因為我們每天下達工作量,還有各種通知圖紙,全都是需要識字,不然什麼活兒都幹不了。”
方紀中恍悟,不過並沒有要停止談話的意思,而是看向周恆,接著問道。
“這個馬文良之前在哪兒做事?你不是說在北山了?”
“醫學院學徒生,就是聽聞這裡可以學醫,還能提供食宿,就跟著同鄉過來了,來這裡三個月後,被張二狗挑選進了制酒作坊當巡回品質控制員。
再後來,新作坊開始運營,他就被推薦過去,怎麼方公公問這些是查到了什麼嗎?難道這個馬文良有所隱瞞?”
朱筠墨也跟著湊了過來,臉上笑嘻嘻的一臉八卦架勢,瞪著眼等待著方紀中的下文,這二人雖然都沒說別的,但這樣的表現已經不用多說什麼。
方紀中臉上一鬆,心裡那份擔憂淡了一些,或許是自己想多了,趕緊壓低聲音說道:
“很多事兒不能說,他們家看著家徒四壁,但是家中有地下密室,還存放了金銀,這些你們不知道吧?”
周恆和朱筠墨都驚訝地倒吸一口涼氣,彷彿排演了百八十次一樣完全同步,都是那樣的動作,隨後二人互望一眼,臉上還有些惋惜。
“方公公別說笑,來北山做工,雖然賺的不少,但是這也是地下的身份,如若家中金山銀山,出來賺錢作甚?
這豈不是自己找罪受,再不計也能搞一份生意,貼補家用也好,是有個營生也好,都比做工賺得多,這怎麼可能您說笑呢。”
方紀中點點頭,臉上笑意更濃。
“咱家也是這樣想的,虧著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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