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輔齡將手中的賬本放下,對應著賬目,後面是各項支出的憑證,每一項哪個鋪子收款,錢莊的欠條,全都詳盡貼上著,足足有幾寸厚。
看過這些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整個案件已經清晰明瞭,就是有人惡意栽贓,想將劉仁禮置之死地,至於賑災款還有這些募集資金的事情,可以任人篡改。
災民是否能得到賑濟,已經無人問津,倒是清平縣,以及其他縣撥付的賑災款,不知會被誰貪墨了,張輔齡抓起驚堂木用力一拍。
啪一聲巨響,劉明順和何孝堂腿上一軟,差點兒趴在地上。
這所有的證據,就在眼前,他們此刻覺得心慌了。
張輔齡朗聲問道:“劉明順何孝堂,你二人可還有何話說,此時人證物證俱在,你們還要誣陷劉仁禮嗎?”
這時候他們兩個已經沒有什麼好掙扎的,不斷求饒著。
“大人開恩,這是下官失察。”
張輔齡示意一個侍衛,將劉仁禮扶起來除去身上的枷鎖,至於那腿此刻是無法救治,不過給劉仁禮搬了一把椅子,將他攙扶著坐在周恆身側。
張輔齡瞥了一眼負責記錄之人,那人還算識相,剛剛一直是奮筆疾書,將公堂上所發生的事件逐一記錄,此刻趕緊潤墨,快速聽著張輔齡的言辭,準備記錄。
“現已查明,劉仁禮賑災款貪墨一案純屬誣告,人證物證聚在,一切誣告皆子虛烏有,當堂釋放受審的清平縣所有官員,讓劉明順和何孝堂二人簽字畫押。”
周恆聽完鬆了一口氣,瞬間明白他的意圖。
這個張輔齡確實有一套,既然你們搞誣告沒問題,我先按照你所說的這個案子進行審理,證明是誣告那就撤銷,然後在追責二審誣陷之罪。
劉何二人已經沒有回天之力,這大理寺少卿著實厲害。
周恆猜的不錯,那二人見一張細密的記錄送到面前,此時還能怎樣,難道還堅持說劉仁禮是鉅貪,人家別說貪墨,還捐贈了一年的俸祿。
互望一眼,老老實實提筆簽字,最後按上手印。
張輔齡見二人已經請簽字畫押,抬起雙眸看向劉明順,那目光好似刀劍冷颼颼地駭人。
“劉明順本官且問你,這清平縣,何時劃歸泰州府的?”
劉明順一頓,眼睛瞄向何孝堂,張輔齡眯起眼。
“怎麼,劉知州不知?還是說這是何巡按的意思?”
何孝堂一驚,趕緊答道:“大人明鑑,下關只是得到劉明順呈報的一份密函,這才跟著他趕到清平縣徹查此事,對這這些細節未曾深究。”
張輔齡哼了一聲,朝著身後的方向一抱拳。
“好一個未曾深究,難道你向都察院稟明的時候,就用著四字搪塞?”
何孝堂趕緊跪下,他明白今天遇到張輔齡算是完了,別說官職是否能保住,此刻已是性命堪憂。
“大人”
張輔齡一抬手製止了他的話,目光落在劉明順的身上,這案子劉明順是主審,並且押解著劉仁禮從濟南府而來。
這裡面有多少不為人知的勾當,還需要仔細盤問,反正絕對少不了。
“劉明順,你還未回答本官的問話?”
劉明順跪在地上已經篩糠,說與不說都是死,今日是逃不過了,不過他一個小小的知州真的擔不起。
“大人明鑑,下官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知州,如何劃歸下轄郡縣,這並非下官能做主的,下官只是得到命令,協同何孝堂大人,共同赴清平縣徹查劉仁禮貪墨賑災款一案。”
張輔齡看著地上不斷顫抖的二人,追問道:
“到了此時無需吞吞吐吐,如若是奉命行事,你們的罪責也會輕些,說清楚奉誰之命?”
劉明順一顫,猶豫了片刻,朝著張輔齡磕頭說道:
“下官是奉了濟”
就在劉明順要說出那人名字的時候,嗖嗖兩聲輕響傳來,原本在朱筠墨身後站著的龐蕭直接上前一步,擋在朱筠墨和周恆的身前。
幾個侍衛動作迅捷,朝著西側的一個角門衝了出去,抽刀聲呼喊聲不絕於耳。
周恆抬眼看向劉明順,他抓著自己的頸部,眼睛瞪大似乎還想要說什麼。
嘎巴嘎巴嘴,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一頭栽倒,旁邊的何孝堂亦是如此,二人雙雙倒地,順著嘴角血流了出來。
周恆趕緊上前,伸手觸及二人的頸部,此時已經沒有了脈搏。
拉開劉明順的手,可以看到在喉結下方,有一根一指粗細的釘子樣飛鏢刺在那,尾部一根紅綢。
那個紅衣的徐百戶,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已經痴傻,畢竟那二人就是在他身側被殺的,他的身形只是被劉明順擋著,不然此刻大堂上只是多一具屍體。
周恆環顧了一週,剛才龐蕭的動作,已經說明他發現了什麼,這大堂之上竟然有人殺人滅口,這是何等囂張。
再者,從劉明順身形頓住,到二人倒地不過十幾秒的時間,這飛鏢顯然被餵了毒,如此毒性堪比氰化鉀。
就在周恆檢查的時候,屈大夫也湊過來,蹲在何孝堂的身側,剛要伸手去抓飛鏢,被周恆制止了動作。
“別碰,這飛鏢上餵了毒,這二人被刺中的位置不同,一個在頸部一個在肩部,肩部雖不是致命的位置,卻也在兩吸之內死亡,可見毒性之巨。”
如此一說,所有人都停住了。
後面來作證的百姓,有些慌亂,此時早已有侍衛上前要保護張輔齡,不過張輔齡一臉憤慨,用力拍著案牘。
不可能不氣,整個案子已經審理到最關鍵的時刻,那劉明順顯然是要說出幕後指使,這時候被殺,還有什麼好說的,就是要阻止自己的審理。
“來人,將這二人的屍首送去仵作房,我要知道這是什麼毒,暗器出自何處!”
周恆用紙條蹭了蹭飛鏢,送到鼻端仔細感知這毒的味道,隨即朝著張輔齡趕緊拜倒,恭敬地說道:
“大人,此毒乃見血封喉,又名箭毒木,沾染皮膚就可中毒,如若刺破皮膚,可瞬間心臟麻痺,如若屍檢定要謹慎處置。”
張輔齡看看周恆,沒想到他對毒藥也很有研究,微微頓了頓。
劉仁禮抓著張主簿的手,用那條好腿支撐,緩緩起身欲叩拜,張輔齡趕緊揮袖。
“無需施禮,劉縣令有什麼想說的直說便是。”
劉仁禮抱拳說道:“多謝大人主持公道,下官九月二十四抵達濟南府後,將賑災文書報送後就回驛館等候,當日夜裡就被矇頭抓走關入一處地牢,之後就是劉明順對下官進行拷問,四日後被押解回清平縣,這期間並未見到濟南府知府以及其他官員,也不知這文書是如何落入劉明順手中的,下官被害亦無所謂,不過這清平縣城外還有數萬災民需要賑濟,此刻惶恐的是,如若沒有賑災銀兩,怕是會出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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