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衡夫婦商議完畢,又安排好諸事,便等待羊衜前來。
誰料這一等,就是大半個月,原來羊衜已經離開了武昌,前去荊州南陽老家。
待他返回武昌時,這才與李衡一起前往建業。
在李衡離家後,武昌很快流傳起一個傳言:
向來有識人之明的羊衜,從建業返鄉,路過武昌,再次與李衡相遇,得知對方仍是庶民之身,不由地感嘆良才流落於民間。
為了不讓大吳失去賢才,他決定把李衡帶回建業,親自舉薦於陛下。
習英習聽到這個傳聞後,不禁大尺失色,花容慘淡。
她本以為,羊衜乃是太子賓客,所以自家阿郎是要歸於太子門下,哪知居然是直接被舉薦於陛下。
再想起這個傳言,習項習立刻就明白了其中之意:
羊衜舉薦自家阿郎,乃是個人之舉,與他人無關……
日後若是自家阿郎有所不測,事後查起,最終也是止於羊衜,而不會牽扯到太子身上。
想通了這裡頭的關節,習英習的心,頓時如墜深淵。
只是羊衜與李衡已離開武昌多日,怕是已經到了建業,此時就算是想追,那也追不上了。
更何況,追上了又如何?
若是自己真猜對了,那麼太子根本不可能在自家阿郎進諫陛下之前,與阿郎見面。
李衡自然不是知道自家細君正心如火焚,他跟著羊衜來到建業,按照習英習的吩咐,向羊衜請求,想要見太子一面。
羊衜聽到李衡這個要求,不禁駭然道:
“叔平何以有此等想法?”
李衡不禁有些奇怪地問道:
“羊君乃是太子賓客,吾既為羊君所薦,以後自是要為太子效力……”
羊衜大驚失色:
“叔平還請慎言!”
他一邊說著,一邊快步走到門口,左看右看。
幸好此時李衡是寄宿於羊衜的家中,羊衜在確定沒有人聽到李衡方才那句話後,連忙把房門緊緊關上。
然後再轉身回來,神情嚴肅地叮囑道:
“叔平,吾此次舉薦你,乃是為國舉才,與太子毫無關係,不拘是陛下還他人問起,汝都須得切記切記!”
李衡一愣,本能覺得有些不對:
“這……羊君此話何意?”
羊衜從頭到尾,就沒跟李衡提過太子,為的就是若遭到呂壹,到時就由自己擔下所有責任,絕不能牽連到太子身上。
只是讓羊衜沒有想到的是,李衡一介庶民,居然還能看透朝中爭鬥,這讓羊衜不由地有些心驚。
“吾舉薦汝,乃是不忍良才流落民間,讓他國笑話我吳國棄才不用,與太子毫無關係。”
羊衜一字一頓地說道。
李衡看到羊衜這般模樣,心頭一震。
只是他素來信服自家細君,再加上此番出來,本來就是存了以命博富貴的想法。
若是自己被呂壹報復,性命不保,至少也要讓妻兒後半生無憂。
所以他咬了咬牙,堅持道:
“吾受羊君之恩,常憾無以為報,故明知此次兇險,亦不懼生死,聽憑羊君驅使。”
“然衡死且死耳,唯一擔心的,便是家中妻兒無有著落,若是能了了此願,某即便是被人烹之,亦是甘心。”
羊衜聽了他的話,大是動容。
他伸手拍了拍李衡的肩膀,壓低了聲音,同時又重重地說道:
“不瞞叔平,此次若是事有所失,吾怕亦是難以倖免,故吾早已將家人託於他人。”
“汝,”他指了指李衡,又指了指自己,“與吾,可謂同生共死也。汝家人,亦是吾家人。”
“吾在此發誓,若是你命不保,家中妻子,自會有人養之,但請無慮便是。”
“吾若是欺瞞於你,則天地皆滅吾,受千劍萬刀而死。”
李衡看到羊衜當著自己的面發了這等毒誓,自然也不好再堅持一定要見太子:
“羊君既已把話說到這裡,吾又豈也不信,既如此,則吾再無憂矣!”
羊衜生怕他不明白事情的嚴重,又不放心地再三叮囑道:
“叔平,汝要記得,此事若成,則汝有除奸之功,若是有失,到時你我若是落到呂壹手裡。到時只盼你千萬要記得,切莫要牽連他人,則家人自有富貴。”
“若是牽連他人,則家中嬌妻與幼子,則再無人保矣!”
李衡既然答應了羊衜,自是早把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
如今得到保證,再不用擔心身後之事,又豈會分不清輕重?
“羊君之言,吾必牢記於心。”
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
李衡有尚書之才的名聲,很快以某種形式,在不經意間傳到了孫權耳裡。
同時羊衜又很是“及時地”向孫權舉薦李衡。
孫權果然極有興趣地接見了李衡。
待他看到李衡氣宇軒昂,第一次面對自己,竟是沒有絲毫的畏縮之色。
光是這一點,此人的膽色就要比大部分人強得多,所以孫權心裡就先喜歡了三分。
按慣例詢問了一些題之後,孫權很快看出來了,論起學問來,李衡確實與世家子弟有一些差距。
不過一旦論起時務來,本人卻有一定的見識,又與那些充塞於各部曹,不知人間疾苦的權貴豪右子弟大不一樣。
於是孫權心裡再添了兩分喜歡。
問完了話,孫權按慣例讓李衡論策。
所謂論策,要麼是說自己對時局的看法,要麼是對某種現象或者某個事件提出解決方法等等,不一而足。
李衡等的就是這一刻,但見他開口道:
“臣本一介庶民,卻得陛下破格簡拔,敢不誓死以報陛下耶?今日有一言,雖知有身死之憂,亦不得不面陳陛下。”
孫權先是一愣,然後大笑:
“當真汝所言,朝官而暮獄,那吾豈不成了暴桀之君?且聽聽汝有何驚人之言。”
孫權笑容尚未褪去,就聽得李衡大聲道:
“臣今日所言者,便是呂壹之輩,陷害忠良,毀短大臣,排陷無辜……”
孫權聞言,先是驚愕,接著就是有些羞忿,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但見李衡立於庭下,昂首而立,口舌如刀,滔滔不絕地陳說起呂壹的罪行來。
侍立在周圍的宮人們不知什麼時候,早就已經嚇得趴了下去,不敢發出一言。
偏偏李衡早存了必死之心,越說越是激昂,越說越是大聲。
在孫權聽來,這簡直就是如雷鳴於庭中,轟隆不絕。
“別說了,汝不過是初日得著官袍,又豈能輕易對朝中之事加以評論?”
孫權看到下邊這個傢伙一直沒有想要停下的模樣,忍不住地喝止道。
“莫說是一日,臣就是一刻不脫官袍,那就是仍是吳臣。身為人臣,勸諫人主,有何過錯?”
“反是陛下,先是授臣以官位,又不聽臣之勸諫,敢問陛下,所欲何為?”
孫權被反問得啞口無言。
李衡見此,更是得寸進尺:
“若是陛下認為臣乃妄言,可下詔讓臣下獄,以全朝官而暮獄之言;若是認為臣之言微有許可取之處,可下詔領有司查呂壹所為……”
此時的孫權,雖已漸有昏庸之像,但還沒有到完全糊塗的地步,所以他自是不可能讓李衡下獄。
呂壹本來就是孫權手裡的一把刀,若是刀主人不知道刀的所為,那就是一個笑話。
只是李衡所言,卻是讓孫權心裡終於有了一點顧慮。
畢竟在他看來,李衡不過是剛從庶民破格提拔成為官吏,乃是清清白白身世,不可能與朝中有所糾葛。
若是連李衡都覺得呂壹做得有些過分,那麼自己就應該考慮一下,呂壹所為的影響,是不是有些過火,讓鄉野也有所聞。
刀太過鋒利,反傷了主人,那就非孫權所願。
只是江東各方勢力,複雜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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