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浮華偽飾之士”,果真是沒有一個好東西,只會袖手空談,禍害國家!
曹叡心裡恨恨地說道。
但見他餘怒未消:
“步度根雖為比能所誘,但兩人前有嫌棄,故當自有疑心。”
“今幷州刺史畢軌出軍,只會逼得二部合二為一,何所威鎮乎?”
雖然怒畢軌不爭,但畢竟他的幷州刺史之位,乃是自己任命,曹叡不得為他善後。
於是下詔:
“出兵伐胡可,但不可越過關塞。”
所謂關塞,便是兩漢築起的長城。
曹叡不知道的是,他的詔令才剛剛出洛陽,畢軌已經領著大軍越過了關塞,來到了離關塞北邊不遠處的陰館。
步度根的部族,不是直接向北逃去,而是折向了西邊。
看樣子是想要越過大河,進入九原故地(即河套地區)。
畢軌做出這樣的判斷之後,立刻派出將軍蘇尚、董弼為前鋒,繼續追擊步度根部族。
他所不知道的是,軻比能已經親自領著萬餘精騎,從西邊而來,準備接應步度根。
同時還派出自己的兒子作為前鋒,向著陰館西邊的樓煩前進。
因為他與步度根約好了,雙方就在樓煩相見。
經過這麼多年來的經營,軻比能的勢力,已經從幽州北部,擴張到了兩漢故地九原地區。
步度根雖然這些年與軻比能相爭,但多是敗落。
最後只能退守幷州的燕門郡、太原郡一帶,背靠魏人才能儲存部族。
可以說,軻比能已經從北邊全面壓制了步度根。
步度根想要重新回到草原上,要麼打敗軻比能,要麼就必須得到軻比能的同意。
這也是步度根同意與軻比能合二為一的原因。
寄人籬下,要是日子能過得下去的話,忍忍也就算了。
偏偏畢軌是個不當人子的,所以還不如重新回到草原上。
六月的草原,水草豐茂。
蘇尚、董弼領軍魏軍的騎軍,一路向西,緊追步度根部族不放。
雖然草原上不易辨別方向,但幷州漢胡雜居,軍中自然不缺胡騎。
更兼胡人逐水而居,步度根又是攜老帶幼全族出逃,速度不快,所以追起來,並不算太過困難。
不過步度根留下來斷後的胡人精騎,為了自己的部族能安全逃脫,也是拼了命不斷糾纏,拖延時間。
“呸!這些胡狗,當真是拼了命的!”
蘇尚吐了一口口水,把刀在尚還溫熱的胡人屍體上胡亂擦了幾下,又舉起刀口看了看。
發現已經有點捲刃了,估計是這些天來砍胡人腦袋砍得太多,當下便有些心疼。
便恨恨地踢了一腳屍體,罵道:“不識好歹!”
董弼也提著一把長弓過來,看到蘇尚對著屍體出氣,不禁笑道:
“那邊還捉了幾個活的,要不要去出出氣?”
“要是那步度根在,我倒還有興趣,但這些胡兒,還是算了。”
蘇尚一邊回答,一邊提刀走向不遠處的另一具屍體。
他剛才似乎看到那具屍體動了一下。
靴子踢了踢,沒有動靜。
然後腳上加了力道,把屍體踢了一個翻身。
屍體終於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
受傷裝死的胡人睜開了眼,便看到一個居高臨下,正用冷漠目光盯著自己看漢人將軍。
他的眼中不由地露出了恐懼,還有乞求的目光。
這還是一個僅有十幾歲的胡人少年郎。
但蘇尚知道,就是這麼一個胡人少年郎,剛才的交鋒中,要拼了命殺自己,或者是自己底下計程車卒。
他冷漠舉起刀,砍在胡人少年郎的脖子上,血花濺起。
胡人少年郎沒有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音,他的兩眼就已經失去了光彩。
嘴唇似乎動了動,似乎在臨死前想要說什麼,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能說出來。
在這個爭戰過後小小戰場,不少魏人士卒正做著和蘇尚同樣的事。
看到尚還有死透的胡人,便乾淨利落地一刀搠死。
這就是兩軍交戰後對待敗軍傷兵的正常流程。
不管對方是胡人,還是漢人,吳人……
兩日後,這支魏軍的前鋒來到了離樓煩三十里的地方。
與此同時,一支胡人精騎出現在他們的眼裡。
這支胡人精騎不同於這幾日來一邊逃一邊拖延的那些胡騎。
他們是正面對著魏軍,臉上沒有驚慌,而是如同看到了獵物的禿鷲,躍躍欲試。
一聲尖銳的鳴鏑過後,蘇尚與董弼派人到前方大喊:
“大魏正在追擊逃叛,前方何人,膽敢攔截?”
這些日子以來的追擊,讓魏軍相信,步度根根本沒有膽子回頭一戰。
再加上急於追擊,所以斥候也沒有時間派到前方打探個明白。
所以現在一支胡人精騎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讓蘇尚與董弼吃了一驚。
前面很快有胡人回答:
“我等乃是軻比能大人所屬,爾等莫不是也是前來歸附大人的?”
“軻比能?!”
蘇尚與董弼對視一眼,皆是看到對方眼中的驚駭。
他們自是知道,步度根就是舉族前去依附軻比能。
只是他們沒有想到的是,軻比能居然敢派兵前來幷州接應!
沒錯,雖然已經出了關塞,但樓煩這一帶,名義還算是屬於大魏的邊境。
軻比能此舉,不啻於擺明了是在挑釁大魏,與大魏相爭。
“軻比能這些年來,數次進貢,自稱大魏臣屬,現在卻私自收大魏逃叛,難道是要造反嗎?”
造反?
聽到魏人送過來這麼一句話,領軍的胡人頭領哈哈一笑:
“進貢是為了你們漢人的好處,沒有好處,誰願意當你們的臣屬?”
雖然漢已成魏,但因兩漢之威,胡人仍是習慣稱中原人為漢人。
倒是漢人自己,稱自己為魏人。
胡人首領也懶得再跟這些漢軍廢話,他一揮手,嗚嗚的牛角聲響起,鳴鏑聲彼起此落。
胡騎開始呼嘯著策馬奔騰。
看著手底下的馬上健兒,胡人首領對著旁邊的一位胡人老者說道:
“叔父且稍,看小侄如何屠了這些漢人,為叔父出氣。”
老者正是舉族而逃的步度根。
他勉強笑笑。
蘇尚與董弼看著胡人的動作,又豈會不明白對方的意圖。
甚至他們還注意到南北兩邊皆有動靜,知道對方早有打算。
兩人又驚又怒,當下齊齊拔刀大呼:
“殺!”
幷州男兒,豈會懼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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