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曹賊的大軍從臨涇那邊過來了。”
夏侯霸在月支城上安草人,馮君侯在城下扎假營。
夏侯霸以為自己唬住了小文和,卻不知小文和是該配合你演出的我,並沒有視而不見,而是用力鼓掌。
甚至每天還悄悄地帶著人去營地後方打獵,樂在其中。
趙廣就有些閒不住了,天天瞪著城頭,偏偏自家兄長又不讓他亂動。
最後只好每天都親自帶著人去城後檢視敵情。
待他得知臨涇的魏軍傾巢而出,向月支城而來時,當下立刻興沖沖地跑回來,找到正在拿黃羊練習箭術的馮永。
搭箭,勾弦,拉弓,瞄準……
馮君侯的大拇指上甚至還戴了一個玉扳指,像模像樣。
只是射出去的箭太飄,殺傷力的上限和下限都是未知。
當然,更大的可能是為零。
馮君侯嘆了一口氣,揮了揮手。
親衛就把綁在樹上的黃羊解開,拎到一旁,準備送去給韓大刺客,讓他兼任一下屠夫。
“算算日子也應該到了。”
馮永把箭扔給趙廣,回頭往營地走,“就是不知,三娘那邊情況如何?”
“兄長運籌帷幄,阿姊驍勇善戰,想來定是能大破曹賊。”
趙廣連忙說道。
馮永斜視了他一眼:你這個馬屁,聽起來總感覺有點怪怪的。
“兄長,現在曹賊已經被吸引過來了,我們現在怎麼辦?”
趙廣擦拳摩掌地問道。
“再等等看吧。”
馮永回答道,“看看曹賊大軍到了以後,會有什麼反應。”
“啊?還要等啊?”
趙廣頓時一臉的失望。
“不等還能怎麼樣?難道就憑你手裡的這些騎兵,能大破曹賊?”
馮永瞪了他一眼。
這年頭,通訊實在太過落後。
針對各種情況的應對與決策,只能依靠極其有限的碎片資訊來整合與推斷。
為什麼謀士和名將這麼重要?
因為這種遊戲,只有高智商的人才能玩得轉。
絕大部分人,只有抓瞎。
“要是有一部電話……不,只要有發報機就夠了。”
馮永不禁懷念地說道。
“兄長,你剛才說什麼?”
趙廣完全聽不懂這種名詞。
馮永擺擺手,懶得回答他,然後開始陷入沉思。
想要做收報機和發報機,那就得有專用密碼和搞出發電機。
專用密碼倒是沒問題,畢竟當年一群猥瑣男在群裡發個什麼網站,為了避免被降維打擊,沒少用摩斯密碼。
但是想要做發電機,那就得先找到磁鐵。
天然的磁鐵或者磁石應該可以找到,搞個人工發電機,勉勉強強。
畢竟當年在沙漠裡行軍,為了體驗極限環境,用的就是人工發電機。
作為三分隊的成員,要是連有線電話都不知道怎麼修,那就直接滾出三分隊。
一隻手搖著發電,一隻手按著開關,一隻肩膀和腦袋之間,還夾著一個電話,哪個三分隊的人沒幹過這事?
可是這發報機和收報機……
瑪的,關鍵當年我不是在無線小隊啊!
算了,還是用騎馬傳遞資訊吧!
以後有空了,倒是可以嘗試一下有線,做出來給女兒玩玩。
依靠資訊整合進行降維打擊是沒辦法了,只好玩高智商。
於是馮君侯再沉吟:這安定的魏軍看來已經全部被吸引到這裡了,三娘那邊問題應當不大。
只要破了涇陽,就能調動長安的魏軍北上,護羌校尉府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月支城頭的夏侯霸,看著大軍源源不斷地開進城內,他也覺得自己守衛月支城的任務算是完成了。
“夏侯將軍先是識破馮賊分兵之計,後又以計嚇住馮賊大軍,不愧是徵西將軍之後啊!”
胡遵站在夏侯霸身邊,笑著說道。
夏侯霸嘴裡謙虛道:“馮賊狡詐,我不過是僥倖識破而已。”
說是這麼說,但他臉上的自得之色,卻是怎麼也掩不住。
虧得當初自己聽到那馮賊親自領兵到此,還緊張了一陣,沒想到卻是個徒有虛名的。
“將軍何須自謙?想那蜀虜處西陲之地,見識淺短,安知天下英雄?想來不過是略有所謀,便敢以賈文和自居,當真是可笑之極!”
“胡將軍此言,倒是有幾分道理。”
言畢,兩人哈哈大笑,心中皆是對那馮賊,又添了兩分輕視:
“那馮賊看到城頭疑兵,不敢輕進,這數日來,只是抓緊時間伐木以造攻城器具,也不知當他知道錯過攻城時機時,心中是何等想法?”
“想來定是追悔莫及,再無顏自稱小文和。”
“哈哈……明日就且看他如何後悔!”
夏侯霸已經迫不及待要給城外的漢軍下了戰書。
等接到魏軍的戰書,趙廣同樣是一臉的興奮:
“這曹賊看來是不知死字如何寫!兄長,我們這回當如何做?”
“看來他們倒是著急。”馮永眯著眼,還有心情去揣摩研讀上面所寫的每個字的意思。
看完了,這才輕笑一聲,把戰書一扔:
“那胡遵一路急趕過來,竟然連休整一天都等不及,就欲與我軍交戰。”
他摸了摸下巴,“二郎,你去讓人做個牌子,做大點,要讓對面看得清楚,上面寫上‘免戰牌’三字,掛到營寨門口。”
“免戰牌?”
趙廣一臉的驚愕,這是個啥玩意?
“就是字面的意思,你去做就行,讓人送個回信給對面,就說我明日心情不好,暫且不戰,後日再戰。”
馮永擺擺手,也不多做解釋,“還有,馬上吩咐下去,讓大夥收拾行裝,我們明日天亮就撤離。”
“啊!為何?”趙廣完全跟不上自家兄長的腦回路,“不是說好的後日……”
“兵不厭詐不懂?”
“可是兄長,我們辛辛苦苦地到月支城下,立個寨子呆了幾天,然後就撤走?”
趙廣一臉的不情願。
“不撤走,難道還與他們交戰?”
馮永沒好氣地看著他,“對面可是曹賊的大軍,就憑你這手頭的數千騎軍,還想衝陣咋滴?”
“這不是還有義從軍?”
趙廣嘀咕。
“呵!”馮永一聲冷笑,“義從軍?若是打順風仗,那倒還好說。”
“別說這等面對面硬衝的,就是相持不下的,我都不敢放著他們跟在後頭。”
涼州之亂時,若不是湟中義從軍反水,叛亂的事態怎麼可能一下子就升級?
若是說那時後漢的威信已墮,但據馮永所知,與大漢並稱的大唐,也有一個怛羅斯之戰。
當時正處於鼎盛時期的大唐,在西域的聲威已經達到了頂點。
但是作為僕從軍的胡人軍隊偏偏就敢突然反水,導致了安西都護府的遠征軍精銳盡失。
更何況如今的護羌校尉府還遠沒能與安西都護府相比的地步。
魏國在雍涼二州經營那麼久,又不是什麼都沒幹。
當年隴右大局已定的情況下,還有胡人部族願意出頭作亂,支援魏國,可見一斑。
說白了,只要是沒有經過考核,正式加入護羌校尉府作戰序列的胡人,馮某人一律不會徹底相信。
哪怕是義從軍。
趙廣聽到兄長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不敢再頂嘴,當下便轉身出去安排。
跟著兄長這些年,最重要的,是經過丟了將軍號一事後,他深刻地明白一個道理:
兄長總是對的,但若是覺得兄長有哪裡不對,那肯定是自己想錯了。
此次重歸兄長麾下,大人也說了:
那馮小子啊,除了臨陣排兵佈陣的本事不行,不拘治軍點將,還是治民安邦,都是頂尖的人兒。
此去跟著他,你記得多看,多想,多問。但凡能學到他的幾分本事,那就算是能真正獨領一軍了。
這不,好歹也學到了“免戰牌”是個什麼東西。
趙廣安慰了一下自己。
“吾曾聞,馮賊行事乖違,有馮癲子之稱,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夏侯霸和胡遵接到蜀虜的回信,不禁嘲笑了馮永一番。
心情不好也能成為避戰的理由,當真是讓人貽笑大方。
“只怕是此人看到胡將軍領大軍前來,一時措手不及,故只能以此掩己身無能耳。”
“他被夏侯將軍所惑,這幾日只顧伐木做攻城器具,只怕根本沒有沙場對陣的準備。我們要不要明日直接衝其營寨?”
夏侯霸聽了胡遵之言,心頭一動,思索了一陣,卻又搖頭:
“不妥,大軍急行而來,想來將士也是有些疲憊,正好藉此休息一日,待養足精神,後日一鼓破賊。”
“況復賊人立寨已有數日,營寨已是完備,此時攻之,徒增將士傷亡。”
胡遵一想,也覺得有理,遂點頭道:
“也罷,且讓那馮賊多安穩一日。”
當下兩人便傳令下去,殺牛宰羊,犒勞將士,休息一日,只待後日大破賊人。
待軍令傳遍全城,魏軍上下皆是呼聲轟動,士氣大振。
只待到第三日清早,夏侯霸與胡遵便整軍出城列陣,同時派人前去漢軍營寨前喊話挑戰。
不一會兒,漢軍營寨內便傳出隆隆地鼓聲,想來是正在聚兵迎敵。
聽到鼓聲,胡遵不禁又笑道:
“我等兵臨寨前,這馮賊才剛擂鼓,看來當真是心神失守。”
夏侯霸雖是自認勝了馮永一計,但真要臨陣前,卻是變得謹慎起來,只見他搖了搖頭:
“馮賊當年能在街亭擋住張郃將軍,即便是靠了運氣,欺張郃將軍翻山而去,兵老師疲,但應該也是有幾分本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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