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幾年從南鄉流傳出來的窄袖細腰衣,外頭再披著一件蜀錦寬襦,顯得有不失貴氣而利落。
雖是久嫁蜀中,但趙馬氏仍帶著西涼女兒的豪爽之氣,她上前兩步,直接伸出手扶起馮永:
“昨日不是說過了,你與二郎親如兄弟,我這個兒婦也喊你一聲兄長,你若是能喚我趙夫人,倒是顯得太過見外。”
馮永只得又改了口:“是,伯母。”
趙馬氏爽朗一笑:“這就對了。”
說著,她示意了一下黃舞蝶。
黃舞蝶看似向後漫走兩步,先是側耳聽了一下,然後對趙馬氏微微點了點頭。
趙馬氏這才伸手入袖裡,拿出一封信,同時聲音低了下去:“我知軍情緊急,你不能多留,故我也就直說了。”
看到趙馬氏神情凝重,馮永心裡微微一驚。
正在猜想著對方要提什麼事時,只聽得趙馬氏的聲音繼續響起:
“我馬家雖遷到隴西已有三代,但祖籍終究是在扶風,且先父當年領兵鎮守扶風時,也曾帶著我們兄妹幾人重入祖譜。”
“只是沒想到後來家兄被曹賊逼入漢中,馬家亦遭賊人血洗,家兄臨去前,還道馬家血食唯剩蜀地一支。”
“這幾年來馬家幸得賢侄厚愛,這毛料糖酒等稀罕之物,馬家也算是沾了光。”
說到後面,趙馬氏的聲音越發壓低了下去:
“馬家的商隊把這些稀罕物賣到關中,終於有機會打探到一些扶風槐裡馬家的訊息,得知旁支散落關中。”
“還有,先父當年鎮守扶風時,北防胡寇,東備白騎,待士進賢,矜救民命,甚得三輔之民所愛。”
“馬家被曹賊所害,三輔有不少士吏為之嘆憐。這封信裡頭,是馬家這幾年重新恢復聯絡的故舊名單。”
說著,她把信遞過來,重重地放到馮永手裡。
馮永心頭感動,仔細收好後,對著趙馬氏行了一個大禮:“永謝過伯母厚愛!”
趙馬氏再次扶起馮永:
“馬家自家兄去後,對外雖說有從兄頂著,但我知道,以從兄才智,守尚可,進則不足,領千人可,領萬人卻難。”
馮永聽到這裡,倒是對趙馬氏高看了一眼。
畢竟馬丁啉專治胃炎這個事情太過有名。
再加上前世玩三國爭霸時,自己好歹也用過馬岱這個角色。
所以他對馬岱自然是有過一些瞭解。
在諸葛老妖死後,馬岱曾單獨領軍北伐,最後卻敗在一個沒什麼名聲的魏將手裡。
為什麼說那個魏將沒有什麼名聲?
因為馮永現在記不得那個魏將叫什麼名字——凡是馮君侯不記得的人物,基本都是庸才凡將。
以馮君侯現在的底氣,平推這等庸才凡將那都不叫事。
馬岱能敗在這等魏將手下,足以證明趙馬氏的眼光確實了得。
“而我那侄兒,年紀尚幼,不足以撐起馬家。若是沒有賢侄的搭手,馬家沒落是遲早的事。”
趙馬氏自然不知道馮永心裡的嘀咕,只是繼續說著,“如今若是能幫賢侄些許小忙,我們馬家自然是當仁不讓。”
說到這裡,她的臉上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神色,“當然,我這般做,其實也是有事欲求於賢侄。”
馮永連忙道:“伯母但講無妨。”
“我聽說南鄉學堂那邊,既然有賢侄師門流傳出來的學問,又有向老先生講儒道,甚至還有李都督授武略。”
“故我想向賢侄求個情,只待此戰一了,能否讓我那個侄兒去南鄉學堂求學?”
馬家的未來家主想要去南鄉學堂求學?
這是好事。
馮永點頭:“既是伯母求情,我豈有不應之理?不過是給南鄉那邊傳個話的事。”
“不過侄兒得先提醒伯母一聲,南鄉學堂規矩森嚴,不講身份,只講學問,若是犯了規矩,不拘是誰,都要受罰。”
趙馬氏得了馮永的應承,彷彿放下了重擔一般鬆了一口氣,連聲道:
“這是自然!想要求得真正的學問,就應當如此,不然豈不是對學問不敬?”
說著,她又看了一眼馮永:“從賢侄建立南鄉學堂就可知,賢侄乃是遵道重學之人。”
我只是想挖封建地主階級的牆角。
馮永心裡正暗自回了一句,哪在趙馬氏下一句卻是讓他嚇了一跳:
“若是不棄,我們馬家願意出面,找一些人家,一齊出錢糧,在隴右建個學堂。”
這世間最貴者,莫過於免費!
馮君侯又豈會不知道這個道理?
只是他一時間想不明白趙馬氏究竟是個什麼意思:“若是因為馬家阿弟之事,伯母不須這般破費。”
這可不是光光費錢糧的事,而是還要費人情,馬家這般大出血,所圖肯定甚大,馮永怎麼敢當場就答應下來?
“自然不是因為阿弟。”
趙馬氏看到馮永這模樣,知道他是心有顧慮,只得解釋道:
“如今蜀中,有不少人家想要把自家子弟送入南鄉學堂求學,奈何學堂收學生都是優先收南鄉本地的孩子。”
“要麼就是收越巂學堂那邊送過來的學生,留給外頭的名額委實太少。”
“若是這隴右學堂,也能像越巂學堂那樣,每年挑些出挑的學子,送去南鄉學堂那邊入學,那是最好不過。”
馮永聽到這裡,心裡一動,似乎抓住了些什麼。
這些年來,南鄉學堂與越巂學堂,給興漢會體系輸送了大量的基層管理人才。
更讓人注目的是,南鄉學堂裡某些天賦出眾的學生,可以擺脫原有階層,成為精英人才。
雖然數量很少,但足以讓人震驚。
量產管理與治理人才,這百多年來基本都是世家大族才能有的資格。
地方豪族都未必有這等資格。
而如今的興漢會體系,居然可以另僻捷徑,用短短數年時間,把蒼頭黔首之後培養出來。
換誰誰不心驚?
心驚之後,自然會有人心動。
雖是隱約猜到了對方的想法,但馮永仍是謹慎地回答道:
“此事事關重大,我一人做不了主,回去以後,還得商議一番。”
軍事不決問正室,政事不決問智妃,我需要先回去問一下四孃的意見。
“這是自然。”
趙馬氏看到馮永沒有當場拒絕,臉色就是一喜。
兩人說完了事,黃舞蝶也走過來,臉上有些扭捏之色:
“兄長,兵事兇危,二郎做事莽撞,還請兄長看著些。”
馮永拱了拱手:“我與二郎情如兄弟,弟妹但請放心就是。”
說完,與兩人告別,走出門外,翻身上馬。
“駕!”
清晨的大街上還沒多少人,一行人馬如蹄動如雷,向著城門風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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