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關掌握在手中,馮永心裡的大石頭這才終於放了下來。
站在隴關東門的甕城上,遠眺東邊,隴山下的汧水隱約可見。
馮永心裡一陣可惜:若是能直接佔有以汧水為名的汧縣,那才是最好的選擇。
因為無論是走關隴大道,還是番須道,甚至是更北邊的雞頭道,都必須經過汧縣。
只要堵住了那裡,那麼大漢就不用分兵去守隴山南北的所有道路,甚至連隴山東邊的安寧郡也可以一鼓而定。
曹魏想支援隴右,就只能是從陳倉狹道進入,辛辛苦苦進來個幾千人,還不夠大漢塞牙縫。
可惜的是汧縣太遠了,這個時候,張郃至少已經到了汧縣,甚至有可以已經過了汧縣,快則一天,最慢不過三天,他就可以到達隴關。
想到這裡,馮永轉過身去,吩咐一聲,“油罐還有沒有?有的話,放到甕城牆根下,把城牆燻黑。”
“兄長,為何要這麼做?”
看著馮永所下的令這麼古怪,趙廣不解地問道。
“隴關殘兵敗退,必然會把訊息傳給東邊來援的曹賊。我們雖然輕鬆攻取隴關,但這一場大火,同時也把隴關燒成了白地。”
“如今隴關守城器械不足,唯有城牆可倚。來援的曹將定然也透過敗走的賊軍知道這一情況,若是那曹將心急,說不定會仗其精兵,想著法子重奪隴關。”
“我把東邊的甕城城牆燻黑,就是做出關城可輕易而下的假像,可促使他下定決心攻城。我們在這裡多吸引他一日,丞相在隴右就多出一分把握。”
馮永耐心解釋道,“奪關只是第一步,說不定,接下來才是真正惡戰的開始。”
眾人這才恍然。
“故我們半點也放鬆不得。王將軍,煩請你率本部人馬駐守北邊的關山,與關城相呼應,到時曹賊到來,若是與關城聯絡不上,是戰是守,你自作決定。”
“張將軍,重整關城,阻東面來援之敵,就交與你了。王小將軍,你率一百名暗夜獵手,散佈於隴山之東,查探上隴的曹賊,但有訊息,立馬回報。”
“句將軍,隴關城小,且送糧到山上亦比平日困難,那些收攏過來的曹賊就煩請你送回丞相那裡。”
說到這裡,馮永沉吟了一下,“到時我自會寫一封書信給丞相,丞相那裡此時缺乏人手,你到了那裡,丞相但有差遣,只要盡心而為即可。到時造化如何,就看你自己了。”
句扶大喜,連忙行了大禮道,“馮將軍舉薦之恩,扶永世不忘!”
丞相這幾年對蜀中世家多有打壓,句家在巴西郡乃是大姓,自然也不能倖免,甚至前幾年蜀中糧價大漲大跌,句家也虧損了不少。
所以自己其實算是族中以防萬一的後路。
沒想到世事無常,大漢先是有堂郎縣的銅礦,後有越巂郡的馬場,現在又有漢中的工坊名額,族中因為有自己的關係,皆有參與。
若是此次北伐自己能有所作為,那麼自己這一房在巴西郡的幾房句家裡就算是出頭了。
“那是你有本事,若是你沒本事,我也不會向丞相推薦。”
馮永擺擺手。
幾人各自領命而去,唯有趙廣和楊千萬無安排。
趙廣與馮永最是親密,沒了外人在場,當下就直接問道,“兄長,我與魏然,當做什麼?”
“你們二人,比句扶先行一步,率沮縣人馬回冀城。”
趙廣一聽就急了,“兄長,你不是說接下來才是惡戰麼?曹賊未至而讓我們先行離開,這……這……兄長莫不是不愛我們了?怎麼功勞都讓給別人了?”
“噫!嘁!”馮永回頭就是一腳,罵道,“蠢貨!”
趙廣不敢躲閃,生生受了這一腳,疼得他直咧嘴。
兄長這幾年身體越發地健碩,力氣也越來越大,早已不是當初認識的力弱模樣。
再加上這一次兄長對隴關所施的手段,還有那些曹賊的慘相,實是讓人驚心無比,能不惹兄長,還是不要惹了。
“我們出發前,上邽和隴西郡皆未下,反觀我們,三日破隴關險要,斷阻曹賊馳援隴右,讓丞相無憂平隴右。”
“就算是現在那魏老匹夫和吳將軍攻下了隴西郡和上邽城,那也無法與我們相提並論,更別說他們如今究竟有沒有攻下亦未可知。”
不是馮永看不起吳懿,而是上邽城本就堅固無比,當年位面之子親領大軍,手下數位大將,圍隗囂敗軍所守上邽數月都無法攻下。
更別說如今上邽還有廣魏郡作為依靠,甚至關中的曹魏也可以透過陳倉狹道給予支援。
所以諸葛老妖估計也沒想著吳懿這支偏師能攻下上邽,只不過是讓他堵住陳倉到上邽這條通道,不讓曹魏關中的援軍出來搗亂。
至於魏老匹夫,那就更不用說。
本就是偏師輕裝西進,而且路途又遠,再加上他所遇到的敵人……嘿嘿!
馮永想到這裡,臉上就忍不住地露出冷笑。
隴西太守遊楚,那可是歷史留名的人物,在第一次北伐後他被曹睿另眼相看,甚至還特意下令詔見,豈是易與之輩?魏老匹夫你就等著吃癟吧!
想到這裡,馮永指了指東北方,說道,“如今上邽有吳將軍,隴西郡有魏老匹夫,涼州方向有關張二位舅……嗯,君侯。唯有東北方的安定郡,無人可去。”
“偏偏安定郡有蕭關,有上隴的雞頭道,瓦亭等要道險隘,乃是必守之地,奈何丞相分不出人手,你們說,若是此時你們挾著破隴關之勝勢回到冀城,丞相會怎麼辦?”
“除了我等,還有誰能擔此大任?”趙廣眼中大亮,佩服無比地說道,“是小弟錯了!小弟這就馬上整備兵馬動身。”
“等會!”馮永叫住趙廣,看了看周圍,確認都是自己人,這才低聲說道,“當日我叫你路過街亭時要記得細觀地形,你沒忘吧?”
“自然沒忘。”
“那好,我問你,若是讓你來守街亭,你當如何?”
“這還用問,自是利用街亭舊城當道立寨。”
趙廣奇怪地說了一句,然後看到馮永那意味深長的眼神,福至心靈,連忙補充道,“還有,學兄長派王將軍去關山駐守一般,在街亭的南山派一偏師,以作呼應。”
馮永點點頭,“你領軍過街亭時,幫我看看那馬大……咳,馬參軍,是如何立寨的。若是與你想的不同,則把街亭的情況告訴丞相。”
馮永長途奔襲,大破曹賊而據有隴關,如今的說話分量自然要比一開始重了不少。
而趙廣與馮永則是繫結一起的,趙廣說的話,有很多時候就是代表了馮永的態度。
馬大嘴是大漢丞相得意門生,別人不敢告他的黑狀,馮鬼王幹起來,毫無壓力。
當年第一次見面時你就把我當成了精神病人員,本人號稱心狠手辣小文和,豈會不記得?
趙廣卻是想不通兄長為何要跟馬謖過不去,有些摸不著頭腦地問道,“小弟當如何說?”
“你這是打算蠢死嗎?”馮永罵道,“你就拿我與你探討街亭地形的理由,提上一嘴,丞相自然就明白了!”
如果諸葛老妖不明白的話,那老子就直接率兵回頭,免得被人堵在關山頂峰上喝西北風。
“小弟一切聽兄長的。”趙廣連連點頭,有些迫不及待地說道,“兄長還有什麼吩咐?”
“沒有了。”馮永看向楊千萬,“隴右羌胡多,魏然你在這方面有優勢,可沿途多收羌胡人心,以壯聲勢,讓他們當耳目也好。”
“小弟明白!”
楊千萬抱拳道。
“去吧。”
馮永揮揮手。
等所有人都離開後,他看著關隴大道一直蜿蜒往下,豪氣大起,雙手叉腰道,“來吧,張郃,讓我看看你有什麼本事,能比得過位面之子!”
隴關失守的訊息很快就傳到了在郿城與趙雲對峙的曹真耳裡。
“張郃將軍如今在何處?他是怎麼說的?”
曹真得到這個訊息,心神大亂,急問向被派來送信的信使。
“回大將軍,張將軍已經繼續領兵前行,言隴右蜀虜乃是主力,箕口蜀虜不過是疑兵,如今可確矣!”
“將軍若是能擊潰箕口蜀虜,便可直接揮軍進入漢中,以截蜀虜糧道。至於隴右,張將軍自有打算,大將軍無須擔心。”
“有張將軍此話,我無憂矣!”
曹真聽到這話,這才鬆了一口氣。
待到第二日,長安又有訊息傳來,皇帝陛下已親率一萬禁軍坐鎮長安,同時已經召令天下,四方將士正向關中趕來。
曹真得知這一訊息,大喜,“鏘”地一聲,拔出帥劍。
“那趙雲乃是早年追隨劉備僅剩的老人,我觀他所領之軍,竟是陣容不整,還道他是誘軍,這才不敢全力而進,以免長安有失,沒想到竟是被他騙了。”
“早知如此,我手握精卒,又何懼他的雜兵?張將軍既敢負責隴右,如今又有陛下親守長安,那吾再無憂慮,來人,傳令諸軍,明日全力進攻箕口!”
次日清晨,趙雲按慣例爬到高處,觀看郿城。
丞相讓他領軍出箕口,雖說人馬不少,但其實皆是老弱以及輔兵居多。
幸好箕口後方就是斜谷道,曹賊不知斜谷內還有多少人,所以不敢輕易進攻,只管守緊郿城。
趙雲生性謹慎,再加上他自知自己所率之軍,實不足以與曹賊精兵相抗,故他每日皆會上高處細觀曹賊城內動靜。
前幾日有細作探知,從長安有一支曹賊大軍已經向著關隴大道而去,這麼一來,對面曹真沒了隴右方面的壓力,也不知會不會出城來試探一番?
也不知是不是趙雲多年征戰才有的敏銳性,這兩日他才想過這個念頭,只見對面的郿城就有了動靜。
這些日子一直緊閉著的郿城城門突然打開了,一隊隊的曹兵開始出城,目標便是向這邊過來。
“不好!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趙雲心頭一緊,連忙奔下山去。
半路上鄧芝帶著人急匆匆迎面而來,看到趙雲連忙說道,“趙老將軍,曹賊有所動靜,只怕是要攻打我軍營寨。”
“我知矣!”趙雲急聲回道,“速回營中整軍。”
“老將軍要迎敵?”
鄧芝聽了,驚訝地問道。
“自然是要迎敵,我軍與曹賊相持多日,曹賊擁精兵而不敢出戰,就是害怕斜谷中有大軍。”
“如今若是我們不戰而退,曹賊不但會知道我軍虛實,而且還會覺得我們是怕了他們。到時他們一擁而上,我軍多是老弱,只怕難回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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