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張嶷和句扶叫過來。”
馮永吩咐了一聲。
句扶本是朱提郡軍司馬,如今被馮永要了過來,與張嶷同被馮永舉薦為越雋郡都尉,領越雋郡士卒。
前些日子到錦城報道後,便歸到馮永名下,如今與張嶷一樣留在馮莊,只待馮永大婚完畢,就一起去越雋上任。
兩人早就站在後邊的人群裡看熱鬧,如今一看到馮永叫他們,連忙越眾而出,齊齊行禮道,“長史,敢問有何事吩咐?”
馮永笑道,“走,去見見你們以後要領的軍士。”
兩人神情激動道,“諾!”
馮永一樂,還以為兩人是聽到自己的兵到了這才高興的。
哪知再細看之下,卻是看到兩人的眼睛一直在看著趙雲,眼中充滿了崇拜。
心下立馬就是有些不爽,老子不遠千里之外給你們準備好的士卒還比不過一個老爺子有吸引力?
不過馮永也知道,作為僅剩的五虎之一,趙老爺子確實是大漢不少將領心中的偶像。
當下只得賣了一個人情,“這位乃是趙老將軍,還不快點上前見禮?”
兩人一聽,齊齊對視一眼,身子激動得微微顫抖,連忙上前深深地彎腰行禮,“越雋都尉句扶(張嶷)見過趙將軍!”
趙雲本是不太在意兩人,但眼睛掃過趙廣李遺王訓等人後,似乎想起了什麼,目光又落到句扶張嶷身上,眼中竟帶了些許探詢的意味。
“都是軍中之人,不必如此多禮。”
說著,竟是對著兩人頷首示意,這一舉動,讓兩人又是一陣胡亂激動。
南鄉士卒的臨時營地被安排錦城外的一個營寨那裡,馮永一行人還沒走近,遠遠地就看到營寨門口站了衛兵。
馮永對著趙廣示意了一下,趙廣會意,徑自走上前,對著衛兵說道,“馮長史前來探營。”
衛兵受令後,行了一禮,卻是沒開啟營寨門,只有一人轉身走到裡面去了。
“這是何意?”
還以為衛兵會直接開啟營寨門的趙雲有些奇怪地問道。
“哦,南鄉士卒的規矩。營寨值守衛兵關係到整個營寨安全,任何人不得隨意對營寨衛兵下令。營寨值守衛兵也只能接受其什長、隊率之令。那個衛兵,應該是到裡頭稟報去了。”
“你也不能?”
趙雲挑了挑眉,驚訝地問道。
“不能。”馮永搖頭,“除非是緊急情況,否則我若是要對營寨門口值守的衛兵下令,也要透過他們的什長隊率。”
“為何?”
“因為我若是隨意越級下令,就會被底下的人效仿,造成軍內令出多門的現象,這樣對軍中不是什麼好事。”
“若是他們的什長隊率不在呢?”
趙雲一副不問到底不罷休的模樣。
“不可能不在。我說過,營寨衛兵關係到整個營寨安全,衛兵值守期間,必有總領之人在側,否則就是瀆職。”
“若是瀆職,那當如何?”
“軍法處置,按律當斬。”
馮永淡淡地說道。
趙雲點頭,心想這軍令倒是嚴明,然後又問出另外一個問題。
“不過你這樣的話,豈不是說什長隊率有機會給底下計程車卒下亂命?”
總覺得這個趙老爺子這話問得有些惡毒。
馮永看了趙雲一眼,又不得不答,“不會,只要給他們教善惡,知榮辱。”
說著又指了指營寨,嘆了一口氣,說道,“他們當中,大多是苦難出身,好不容易才有個安定的生活,若非逼不得已,誰還想回到過去?”
“在南鄉,有他們的父母妻子。只要讓他們明白,他們的奮勇而戰是為了讓他們身後的父母妻子過上好日子,他們又怎麼會作亂?”
識字讀書,才能更好地明事理。
而識字讀書,又可以更好地培養出優秀的工人、軍人等等。
這就是為什麼馮永不顧一切地在南鄉推行識字讀書的原因之一。
再加上大力宣揚泛大漢主義,就可以最大限度地消除漢胡之別,把他們擰成一股繩,往一個方向使勁。
所以說物質建設和精神建設為什麼要兩手抓,兩手硬?
當有物質保證,又有制度保證,再加上努力營造出聞戰則喜的氛圍,還有底下計程車卒們都知道自己為何而戰時,就算有個別什長隊率屯長曲長等想要作亂,誰會聽他的?
只怕他剛發出亂命,就被底下計程車卒一刀了結了,然後提著他的腦袋去領賞。
只是這裡頭的東西,涉及範圍太多,馮永沒法多講,趙雲也沒機會多問。
因為這時營寨終於打開了,黃崇滿臉激動地帶著一眾曲長部長迎接了出來。
“崇,見過長史。”
而曲長部長等人則是齊齊喊道,“小人見過馮君侯!”
馮永也不客氣,點頭示意,帶頭向營寨內走去。
站在營寨的點兵臺上,馮永下令道,“聚兵。”
黃崇立刻回道,“諾!”
眾曲長部長馬上四下散跑開去。
先是一聲哨響,然後緊接著遠近幾處皆有哨聲響起,除去營寨值守的衛兵巍然不動之外,營寨頓時就如燒開了水一樣喧囂起來。
緊接著一陣又一陣的口號聲,腳步聲,由過而近,漸漸地向著點兵臺聚攏過來。
“甲隊這裡,乙隊這裡,入你孃的!誰讓丙隊站這裡了,往這邊挪一下……”
聲音雜亂而高昂,隊形看似凌亂,卻又隱含隊形,但見只要領頭站定,後頭跟著士卒便如蛇形而動。
不一會兒,只聽得底下各隊的下令之聲短暫響過以後,整個聚兵場就開始沉寂下來,到了最後連咳嗽聲都消失了。
整整齊齊的隊伍站在下頭,所有人都靜止不動。
營寨由最開始的沸騰,變成凝固,只用了極短的時間。
在這個突然安靜下來的營寨裡,只聽得黃崇一聲令下:“立!”
“轟!”
所有士卒皆是站得筆直。
黃崇轉身過來,行了一禮,大聲道,“請長史校檢!”
馮永還了一禮。
黃崇再轉身,對著士卒大聲喊道,“歇!”
士卒腳下一動,又是轟然一聲。
趙雲神情漸漸嚴肅起來:別看這個小小的動作,但卻體現出了這支軍伍如臂使指般的流暢感。
這只是一個暫時安排給這支軍伍的營寨,不是他們平日裡操練的場所,甚至連聚兵鼓都還沒掛起來,僅僅是憑几個哨聲,他們就能極為迅速地聚集到一起。
不但如此,而且還能列出最整齊的隊形。
更關鍵的是,若不是看到他們身上的泥漿,趙雲壓根就沒想起來,這是一支連續半個月日行八十里,才剛剛喘了一口氣的隊伍。
趙雲看向馮永,心裡終於被震撼了一把:這小子是如何訓練出這等世間難得計程車卒?
哪知馮永站在隊伍跟前,來回走了兩步,這才突然大聲罵出兩個字:“廢物!”
“轟!”
馮永一開口,士卒們立刻把身體繃得緊緊的。
“一千多人,從南鄉出發,到了這裡就剩下六百人!你們說你們是不是廢物!”
馮永破口大罵道,“看看你們!”
說著,馮永走到走近士卒,指著士卒的腳下,喝問道,“護腿呢?”
被點名計程車卒臉色登時脹紅了臉,卻又不敢低頭,只能是咬牙昂首站立在那裡,眼圈迅速紅了。
“稟長史……綁腿,丟了……”
那士卒前三個字還喊得震天響,後面幾個字卻是低如蚊吶。
馮永彎腰,撩起那士卒的褲腿,只見那士卒的腿上果然正在微微顫抖,馮永知道,這是因為雙腿又酸又痛才會這般不自覺地抖動。
“看看你們有多少人丟了護腿!”
馮永又指了指眾人的腳下,“行遠路,必須綁好護腿,這是軍令!連護腿都能丟,還能指望你們做什麼?臉都丟盡了!”
馮土鱉嘴裡罵人的話洶湧而出,口沫橫飛地對著士卒指指點點。
偏偏士卒還就吃他這一套,不少人臉上都現出羞愧之色。
大漢鎮東將軍趙雲一時間竟是目瞪口呆。
這是多麼難得計程車卒呢,你竟然還罵他們是一群不成器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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