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陛下為何要與你說這個事情。”
全公主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一眼潘夫人。
目光中還帶了一絲羨慕。
這個女人,簡直就是獨受上天所賜幸運。
多少女子沒籍入織室,這輩子就從此暗無天日,世間無聞?
她的名聲居然還能傳到陛下的耳中。
然後還能讓陛下派車輦接她入宮。
入宮就算了,居然還能搶走王賤人的寵愛。
出身寒微,不自量力欲登後位,巧合之下,自己還得費盡心機幫她……
潘夫人哪知全公主的心裡在想什麼,她有些茫然地看著全公主那複雜變幻的神色,不知所以然。
“我明白,陛下為什麼會對你說這些事。”
全公主給自己重新倒了酒,然後又再給潘夫人的杯裡添滿,這才對著潘夫人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相信,陛下並不想立姓王的賤人為後!”
潘夫人一聽,兩眼頓時就是放出光來,她不顧儀態地把身子向前傾,又驚又喜,又不敢確信地問道:
“當真?公主,你所言可是當真?”
“這等大事,我何至說笑?”全公主自信滿滿地再飲了杯中酒,“至少陛下並不是非要立王賤人為後。”
她放下酒杯,盯著潘夫人,強調道:“這就說明,我們還有機會!”
比起入宮前,以為陛下已決定立誰為後,現在這個訊息,那可真算得上是好訊息。
“更重要的是,陛下是在你面前說起這些話,這說明什麼?”
“說明什麼?”
“陛下相信你,所以你未必不是陛下心裡的人選。”
潘夫人的呼吸,頓時就急促起來,連話都有些不太連貫了:
“真……真的?公主,你可莫要說笑,你說的,可是當真的?”
“姓王的賤人,乃是太子之母,在朝中又有陸伯言支援,在後宮中,莫說是你,宮裡的諸夫人,有一個算一個,誰的資歷能與她相比?”
還是那句話,唯有自己的母親,才能壓得住姓王的一頭。
全公主澹澹一笑,繼續說道:
“在如此天時地人和的優勢下,陛下昨夜與你談及此事時,明顯有不快,那就只能說明一件事情:她非陛下心中正宮之主。”
知子女者,莫如父母。
有時候反過來也可以成立。
知父母者,莫如子女。
陛下或許不是反感姓王的,但他肯定反感陸伯言等人,對後宮插手太多。
所以連帶著對王賤人遷了些許的怒氣。
這個時候,潘夫人已是喜出望外:
“那太好了,太好了!”
勉強平息了一下心情,潘夫人有些佩服地看向全公主:
“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做?公主可要我做什麼?”
全公主搖了搖頭:
“越是在這種時候,你越是要沉得住氣,你眼下最重要的,是像往日那樣,做好自己,用心服侍好陛下,千萬不要失了方寸。”
“剩下的,”她眼中閃過思索的光芒,“陛下現在的心思,誰也說不準……”
聽到這個話,潘夫人慾言又止。
全公主注意到她的小神情,不由地問道:
“夫人想說什麼?”
潘夫人面色有些猶豫,似乎是不知道心裡所想的事,要不要對全公主說。
不過,她也知道全公主在這些事情上,比她要看得清楚,所以最後她還是一咬牙,提起了一個人:
“說起體察陛下心思,其實有一個人,或許他能幫得上忙,就是不知道公主願不願意讓他參與進來。”
此話一出,全公主就是有些意外:“誰?”
原以為潘夫人出身寒微,又是孤身入宮,當是沒有什麼人脈。
沒想到居然能從她嘴裡得知,還有人能在宮裡幫襯得上她?
這一回,潘夫人小心了許多,她先是謹慎地看了看周圍,確認昭宣臺上只有她們兩人,臺下的人不可能聽得她們的對話。
她才傾身過來,悄聲道:
“校事府,呂中書。”
“什麼!”
這一回,輪到全公主驚駭出聲。
她連忙一捂嘴,慌忙看了一眼遠處的宮人,然後這才放開手,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潘夫人:
“夫人,你,你是怎麼會與呂壹有聯絡的?”
校事府這幾年行事很低調。
但這並不代表著校事府已經失去了陛下的信重。
相反,作為皇室中人,全公主比別人更清楚,校事府這些年雖然沒有在朝堂上造作威福。
但陛下在不少事情上,卻是越來越倚靠的校事府。
比如說,宮裡進項和宗室的用度。
甚至禁軍的錢糧,陛下也常常也需要校事府籌備。
這幾年來,陛下派往漢國的使者,多是派出校事,而非朝中諸臣。
這足以說明,校事府所受陛下的信重。
誰又敢說校事府是失了勢?
校事府中書呂壹,從早年讓百官畏懼而又對其無可奈何,到如今讓陛下信重而掌錢糧。
要說體察陛下心思,此人絕對位列前面。
“我,我也不知道啊!”
美豔無比的潘夫人,再次露出茫然的神色,“我初次進宮,就是校事府的人送進來的。”
“而且我進宮後,才打聽到,原來是呂中書在陛下面前美言,這才讓我的畫像送至陛下面前。”
“我還有一位阿姐還在織室裡,現在她偶爾也能送些訊息給我,說她在織室受人照顧,過得很好,讓我不要擔心。”
“照顧她的人,還跟她說了,這是呂中書親自吩咐的。”
潘夫人及親姐一直受校事府照顧,所以她也早是對呂中書好奇多時。
只是她一直身在深宮,唯一的親人阿姐,又是在織室。
自然也沒有人能幫她上門道謝,同時問個究竟。
“呂中書無緣無故地幫你這麼多?”
全公主簡直就是要開始嫉妒了。
這個女人,這是受了上天賜給多少幸運?!
呂壹是什麼人?
從來只聞惡傳,未曾聽做好事。
居然會在暗中給潘夫人這麼多照顧?
關鍵是受照顧的人還一臉的莫名其妙。
“或許有可能他是先父的故交?”
潘夫人有些不確定地說道。
她唯一想到的,也就是這個可能了。
“不管是什麼,如果他真對夫人抱有善意,那麼我們就值得一試。”
得知潘夫人身後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個校事府,原本以為潘夫人只是孤立無援的全公主,在精神一振的同時,也不由地開始正視起眼前這位夫人來。
語氣也由最初有些不客氣變成了呼之為“夫人”。
“只是正如夫人你身處深宮,就是見呂中書一面都難,更別說與之交談。”
全公主沉吟,看了一眼潘夫人,“但吾與校事府素無往來,若是貿然接觸,恐怕會太過冒失。”
聽到全公主想要與校事府接觸,潘夫人有些擔心地問道:
“萬一呂中書不願意摻和這等事情,那當如何?”
要是惹得呂中書不快,那她可不就失去了一個援手?
特別是在宮裡無人可信的情況下,校事府的善意,就顯得猶為重要。
全公主似是看出了她的擔心,笑道:
“夫人何以會有如此想法?呂中書前面這般照顧夫人及親人,難道現在他會眼睜睜地看著夫人在宮裡有危險而不管?”
“危險?”
“若是那姓王的賤人當了皇后,夫人覺得自己會沒有危險嗎?”
全公主頓了一頓,語氣中帶著威脅之意:
“現在為了她,陸伯言等人,可以讓沒有名分的寵姬皆遷出宮外。那待她當了皇后,又焉知她不會用同樣的手段對付夫人你?”
“夫人,你也不想步了那些寵姬的後塵吧?”
潘夫人這才想起來,比起可能冒失得罪呂中書而言,自己不能當皇后,果然更要嚴重一些。
此時,又聽得全公主語氣一緩,轉而笑道:
“其實就算是沒有夫人,恐怕呂中書也不會待見陸伯言。陸伯言支援之事,多半是呂中書反對之事。”
“而若是有了夫人在中間牽線,吾便能與呂中書聯手,自然就能更好地對付陸伯言。”
先是勸說立王賤人之子為太子,現在又勸說立王賤人為皇后,再加上在壽春軍功一事上打壓全家。
全公主覺得自己跟陸伯言的恩怨大了去。
至於呂中書那邊,早年陸伯言可是曾屢次上書,極力言校事府之害,甚至建議陛下廢除校事府,追究諸校事之罪。
全公主相信,呂壹一定不會那麼容易就忘記這些舊事。
只要把陸伯言打壓下去,那麼王賤人在朝中,就失去了最大的支持者。
到時候自己與潘夫人在宮中再聯手,她就不信,不能把姓王的拉下去。
“這樣嗎?”
聽到全公主的解釋,潘夫人不由地怦然心動。
“吾雖未能親見呂中書,但吾之阿姐,倒是見過。若是公主想要與呂中書聯手,我倒是可以給阿姐送個訊息,看看能不能讓她給呂中書帶個話。”
“如此的話,那就真是太好了!”
全公主大喜。
她拿起酒壺,給潘夫人倒酒。
這一回,她是真心實意。
從微微彎腰向前傾的姿態,就可以看得出來。
談完了正事,全公主放低了態度,刻意迎合之下,兩人之間,開始正式的言笑晏晏。
就在這時,只聽得臺下的宮人山呼:
“參見陛下!”
“陛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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