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乎人?
這些曹叡留下來的才人,大半夜就被人榻上拉起來,集合到宮殿門前,有的連睡意都還沒有完全消去。
更別說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然後就看到殿門被人特意關死。
又有人捧著一堆白綾毒酒送到自己面前,說是要讓自己等人去陪先帝?
但見她們一個個皆是花容失色,嬌軀戰慄不止。
念及待會性命將無,不少人已是站立不穩,癱倒在地,捂嘴哭泣。
只是念及就這麼莫名死去,又如何讓人甘心?
終聽得有人壯著膽子,顫聲問道:
“敢問天子詔令何在?”
她們可是先帝才人,沒有天子詔令,至少也應該有太后懿旨。
此話一出,不少才人亦是反應過來。
沒錯啊!
她們可是先帝才人!
哪有說連個詔令都沒有,一上來就直接賜給白綾毒酒?
若是臣子私自所為,那不就是僭越嗎?
此與謀逆何異?
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目光微亮,皆是向著桓範看來。
只是桓範早已做了決定,又豈會因為這個話而退縮?
但見他冷聲道:
“某說過,事急從權。”
同時眼中暗含煞氣,掃向語出之處。
部曲會意,越眾而出,走了過去。
“你們要幹什麼?”
說話的才人尖叫起來,“你們這是在謀反!”
什麼生怕她們受汙而辱及先帝?
真要是論起辱及先帝,自己這些人,被收入大將軍府中,去服侍那位肥胖如豬的大將軍的那一刻起,先帝早就被辱了。
何至於等到今日才提起這個事?
但是很顯然,桓範需要的,只是一個藉口,不可能去跟她們做這些無謂的口舌之爭。
部曲控制住那名才人,看向桓範。
桓範略略一點頭。
這一個點頭,不啻下達了命令。
緊接著,桓範所帶過來的部曲家丁,紛紛拿著白綾上前,各自尋找目標。
然後把白綾往這些手無弱雞之力的女子脖子上用力一勒!
一時間,宮殿門前,婉轉哀號不止,真是有如杜娟泣血,聞者傷神,聽者落淚。
不一會兒,原本是活色生香的女子,皆盡成了屍體,七堆八落地橫於殿庭。
司蕃及帶過來的軍士,無不是目瞪口呆,駭然地看著眼前這一切。
他們這個時候才明白過來,自己所做的事情,一旦洩露出去,是何等的滔天大禍。
桓範下令處死完這些才女,再看向司蕃,喝道:
“還愣著做什麼?”
司蕃似乎這才回過神來,目露驚恐之色,不可思議地指著地上的屍體,結結巴巴地說道:
“桓使君,這,這……”
桓範獰笑:
“事到如今,爾等不會以為,自己還能置身事外吧?”
這句話,不但是說給司蕃聽,同樣也是說給他帶過來的軍士聽。
看到他們皆是震怖,桓範又放緩了語氣:
“不要擔心,我既做下此事,自是早就考慮如何善後。爾等只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自然無憂。”
說著,他又面露狠色,“但如果你們不按我說的去做,事後被人追究起來,難道你們就能逃得過嗎?”
司蕃從跟隨桓范進入銅雀苑就已經有了一些心理準備。
此時聽到桓範之言,心底一沉,自知已是沒有了退路,唯有跟桓範一路走到底了。
咬了咬牙,司蕃面露出狠決之色:
“桓使君,吾等當如何做,還請示下。”
“若欲殿內之事不外洩,除卻這些才人,其餘等人,亦可不留!”
此話一出,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的宮人小黃們,終於有人反應過來,連忙大聲討饒:
“饒命啊,饒命啊!”
桓範沒有去看求饒的人,而是直勾勾地盯著司蕃。
司蕃哪裡還不明白?
只見他“鏘”地拔出刀來,大步上前,一刀搦死那叫得最大聲者。
然後轉過頭來,對著自己的親信喊道:“一個不留!”
那些宮人見狀,頓時就是尖叫起來,四處逃散。
只是這個宮殿的大門,早已被桓範令人關上,還能逃得到哪裡去?
在桓範與司蕃的威逼利誘之下,就算是再有猶豫的軍士,手頭也被逼得染上了鮮血。
宮人不夠分著殺,那就在屍體上補上幾刀,用來湊數。
殺盡了殿內之人,桓範又讓人拿來早就準備好的麻袋裝屍體。
同時還下令,拆掉殿內用來裝飾或者觀賞的石塊,每個麻袋皆要裝進一塊石頭。
石頭不夠,就拿殿內的鐵製燈具等重物充數。
然後趁著深夜,把這百餘個麻袋,皆運至漳水邊上,沉入水底,毀屍滅跡。
再派人把那殿內的血跡沖刷乾淨,不留痕跡。
如此忙活再三,天邊已是透出亮光。
桓範這才收拾人馬,退出銅雀苑。
還有兩天時間,他還要把一些首尾處理乾淨,為司馬懿進城做好準備。
比如說,如何封住參與此事的軍士的嘴,至少也要儘可能地拖延司馬懿知道此事的時間。
完全瞞住是不可能的。
桓範知道,現在的鄴城,在司馬懿面前,恐怕就是一個篩子,根本沒有絲毫秘密可言。
大意了,大意了啊!
鄴城的南邊,就是河內,居然沒有想到防著司馬懿這一手。
實在是太大意了!
直至看到司馬懿領軍入城,桓範心裡都仍還是在止不住地念叨著這句話。
司馬懿遠遠地看到桓範,立刻就翻身下馬,快步上前,拱手行禮,臉上有些歉然:
“桓使君,某為大軍諸將士計,不得不出此下策,讓你受驚了啊!”
桓範一言不發,只是叩頭。
“喛喛喛,桓使君這是做什麼啊?”
司馬懿彷彿嚇了一大跳,連忙扶起桓範,大聲道:
“使不得,使不得啊!”
桓範這才開口道:
“太傅為將士計,範亦是職責所在,故而先前不得不惡語相向,卻不知太傅如何處置我?”
司馬懿大笑,撫著桓範的背膀:
“桓使君此言過矣!桓使君乃冀州刺史,守城乃職責所在,莫說是惡語相向,就是刀兵相見,我亦不敢說桓使君有錯。”
言罷,又放緩了語氣,眼中帶著殷殷期盼之意:
“國有危難,我只盼能與桓使君盡釋前嫌,河北之事,望桓使君能助我。”
豈料桓範卻是長嘆,搖頭拒絕道:
“某與大將軍乃是同鄉,有幸得到大將軍的提攜,這才得以出任冀州刺史。”
“如今有負大將軍之託,已是愧極,安敢再接受太傅的好意?”
言罷,又對著司馬懿長揖行禮:
“冀州各類圖籍文書,某已皆盡封存於府庫,只待太傅前去開啟。”
司馬懿一聽到這個,頓時就是喜上眉稍。
有了這些東西,冀州一切,便盡在掌握中矣!
只聽得桓範又是繼續說道:
“若是太傅當真能不計較我先前之罪,看在我有微功的份上,請容我帶著隨從離去。”
“若是太傅不容我,我便自請去囚牢,以待朝廷下罪。”
司馬懿一驚,失聲道:
“桓使君這是何意?莫不成是要棄官而去,這,這,這豈不是讓我成了罪人?”
按他設想中最好的局面,自然是讓桓範留下,繼續擔任表面上的冀州刺史,以安撫冀州人心。
而自己則是安插親信,徐徐暗中控制冀州。
如此,則可波瀾不驚的完成冀州控制權的交替。
桓範的話,卻是打破司馬懿的幻想。
“某有負大將軍所託,哪還有臉呆在冀州刺史之位?今日出來,早已懸掛官印於堂上,如今只想辭官歸故里。”
司馬懿也知道,桓範與曹爽之間的關係,確實非淺。
而這一次自己領軍進入河北,已經算是與曹爽徹底撕破了臉皮。
更別說自己讓人在鄴城外歷數曹爽的罪狀。
想要讓桓範留下來,怕是不容易。
司馬懿長長嘆息,惋惜地看向桓範:
“桓使君當真不願意助我耶?”
桓範定定地看向司馬懿,說道:
“太傅這是想要我入獄耶?”
言下之意,就是想要讓他留下來,那就只有囚禁他於牢獄之中。
“我安敢如此?”
若無正當理由,就拘一州刺史於獄內,那就真是與造反沒有任何區別了。
“那太傅這是打算讓我背大將軍之恩,負同鄉之義,讓世人恥笑耶?”
司馬懿默然一下,好一會才說道:
“我安敢如此?”
再次略作嘆息:“那麼,桓使君請便就是。”
然後又轉身吩咐左右:
“傳令下去,桓使君出入鄴城,任何人不得阻攔,違者按軍法處置!”
“喏!”
“多謝太傅。”
“是我謝桓使君才是,不傷將士,保全士吏,實是心懷仁義。”
桓範面不改色地搖頭:
“某從此就不再是冀州刺史了,不敢再有使君之稱。”
言畢,對著司馬懿再行一禮,轉頭招呼隨從,離開鄴城。
但見其隊伍浩浩蕩蕩,不下三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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