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
代表最緊急情況的傳騎,一路直衝中軍。
“陛下,前方急報:孫將軍在山下遭賊人襲擊,攻具全被焚,孫將軍戰死!”
“什麼!”
孫權得知這個訊息,頓時有如五雷轟頂,身子晃了晃,差點倒了下去。
“四弟早逝,吾非但不能照看侄兒,居然還令侄子亡於陣前,黃壤之下,當如何面對四弟?”
孫泰是吳國實打實的皇家宗親,眼下尚未正式攻城,就死了一個皇家宗親,同時攻城器械皆盡被焚。
這對吳軍來說,無疑是一場巨大的打擊。
孫權悲痛地拔劍長呼:
“朕與魏賊,仇不共天,此次不破合肥,誓不歸師!”
誓畢,他立刻下令,才剛剛到達皖城的陸遜領軍前往逍遙津,護住大軍後路,自己則是讓全軍拔營,趕往合肥。
陸遜得詔,謂諸葛瑾曰:
“陛下傾大軍向北,就是料定魏國大部兵力皆被蜀國吸引,難援合肥。”
“只是依我看來,魏失關中,猶可退守宛洛,但若再失合肥,中原難穩。”
“眼下魏國關中有失守之險,故極有可能要力保合肥。”
“此次北伐,大吳已是失了先機,陛下此番,已經有些過於心急了。”
延期出兵,本就是陸遜與孫權商量後定下的決策。
這些年來,蜀國對魏國屢戰屢勝,可謂精兵。
但魏國三分天下佔大半,可謂國力最強。
所以魏蜀兩國相爭關中,按理來說應當是曠日持久,最好也是曠日持久。
最後無論是哪一邊勝出,都要損耗大量國力。
同時這也是吳國最想看到的情況。
最後不管是蜀國退兵也好,還是魏國大敗也罷,吳國都可以在兩國相持期間趁機北上。
或拿下襄陽,或拿下合肥,不說全部拿下,就算是隻拿下一個,那也算是大賺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誰都沒有想到,關中局勢會變得這麼快。
再加上訊息往來不便,等吳國反應過來,蜀國不但快要打下了關中,看樣子甚至幷州河東都有可能收入囊中。
眼下的局面,別說是孫權著急,就是陸遜也有些感嘆失算。
諸葛瑾問道:“那依伯言的想法,當如何才好?”
陸遜嘆息道:“魏國在關中戰局不利,馮明文佔據了河東,隨時有可能威脅潼關。”
“眼下魏國又從荊州與宛城調兵,走武關增援關中,大吳當是佯攻合肥,實則伺機攻取襄陽方是上策。”
“大吳利在舟船,無論是江陵還是江夏,皆有江水聯通襄陽,此正好發揮舟船的優勢。”
“只要大吳取得襄陽,就算是蜀國取得了關中,以後他們想出兵向東,多是會走河東或者潼關,而不會是走武關。”
說句不好聽的,只要大吳能拿下襄陽,蜀兵就算真敢從武關出來,面對東有魏軍的宛城,南有吳軍的襄陽,他敢放心東進?
而大吳從襄陽北上,宛城根本就是無險可守,比起蜀軍走武關方便多了。
關羽當年兵臨襄樊,都能逼得曹操動了遷都的念頭,大吳奪得襄陽之後,遲早也能把宛城收入囊中。
這個計劃的唯一缺點就在於,大軍突然集結荊州,會不會引起蜀國的過度反應。
不過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畢竟現在蜀國大部兵力都在關中,永安的兵力無法威脅到荊州大軍。
再加上只要大軍真正攻打襄陽,蜀國自會明白大吳的意圖。
大不了事後陛下再寫信跟蜀主解釋一番,兩國自會相安無事。
只是沒有想到,陛下在得知蜀國在關中得利,竟是如此著急攻下合肥。
諸葛瑾安慰道:
“正所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即便是拿不下襄陽,那攻下合肥,也是一樣的。”
陸遜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點頭:“說的也是。”
攻打襄陽有舟師幫忙隔絕援軍,甚至還可以藉助蜀人在漢中的聲勢。
合肥能一樣麼?
攻打合肥,怕是要比攻打襄陽難得多啊!
只是事已至此,說再多,也是無用。
還是先按陛下的吩咐行事再說吧。
就在吳國聚兵合肥的時候,建業城外的大江南岸,兩條中型船隻正在被解開攬繩,看樣子,是準備要渡向北岸。
船上絕大部分是十幾二十來歲的小郎君,人人皆是一副興奮而緊張的神情,有些手忙腳亂地做著出發前的準備。
平日裡駐守在津口的吳軍士卒,此時正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些生手不時地忙中出錯,然後發出一陣陣壓抑不住的鬨笑聲。
“馬先生,當真不用我們幫忙?”
呂壹也是面帶著善意的微笑,看著那些從蜀國而來的小郎君們,問向馬謖。
只是他本就不是什麼善人,這份善意的笑容,反倒是顯得更像是陰沉冷笑。
“不用不用。”馬謖連忙說道,“我等來到這裡,也已有數月,這操船之術,聽他人說得再多,也不過是嘴皮功夫。”
“終究還是要自己親自上手,才算是把本事學到手,且就讓他們折騰去。”
呂壹也不勉強,反正這個事情是蜀人自己內部的決定,非他所能置喙。
他所能做的,也就是多叮囑幾句,就算是盡到心意了:
“這個津口,不過是能渡一兩千人,算不得大津口,所以平日裡軍中也用不上。”
“在陛下北伐的這些日子裡,馬先生與諸位郎君若是想在此處練習舟船,倒也算是方便。”
馬謖拱了拱手:
“呂校事能幫我等找到這等地方,真是有心了,我代諸位學院學子謝過。”
眼下所有一切都圍繞吳國皇帝渡江北伐轉,自己從大漢帶過來學習的學子們,算是吳國客人,又尚未掌握水戰之法。
所以只能是無所事事地待在後方。
“哎!”呂壹連忙擺手,“馬先生客氣了,與人方便,就是與己方便嘛!”
說著,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岸邊的船,然後壓低了聲音:
“我聽說,這次過來的學子裡,還有馮君侯的弟子?”
馬謖點了點頭:“沒錯。”
呂壹一擊掌,臉上泛起喜色:
“這就對了。我去涼州時,曾與馮君侯交談甚歡,交情匪淺,此番他的弟子來到江東,我又豈能不行方便?”
馬謖一聽,臉上現出會意之色:
“原來如此!其實君侯對羅郎君與傅郎君甚是看重呢。若是馮君侯知道呂校事這般照顧兩位郎君,想必定有謝意。”
“見外了見外了!呂某與馮君侯之間,何須如此見外?”
呂壹嘴裡說著見外,臉上卻是不可抑制地泛起滿意的笑容。
他等的,就是這麼一句話。
隨著吳蜀兩國合作的加深,荊州每年運往蜀地的粗糖越來越多。
而蜀地的紅糖、酒類、毛料,乃至涼州的戰馬,也源源不斷地送到吳地。
校事府現在不但能摻與紅糖和毛料的買賣,而且還在其中佔了不小的份額。
校事府這些年來,為什麼要想方設法設定關卡,徵收賦稅?
不就是為了給陛下籌集錢糧物資?
若是校事府以前就有興漢會這條渠道,又何須為了弄那麼點東西,就搞得地方怨聲載道?
可以說,呂壹的那一次涼州之行,極大地化解了校事府的危機,讓校事府重新得到了孫權的信任。
但無疑的,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這一次僥倖逃了過去,誰能保證下一次就有這麼幸運?
在呂壹看來,他仍需要想辦法鞏固校事府在陛下心裡的地位。
校事府能為陛下做的事,一個是監視諸級官吏及州郡文書,二是為陛下籌集錢糧物資。
這典校官府及文書自不必說,畢竟這世間,何來完人?
既無完人,只要用心,總是能抓到遺漏把柄。
就算是抓不到對方的遺漏把柄,但只要有嘴有耳,風聞奏事,也是可以的。
但這錢糧物資就不一樣。
畢竟校事府可以憑空風聞奏事,但卻不能憑空生出錢糧物資吧?
所以與興漢會的會首維持好關係,那是必須的。
馬謖本就是荊州大族出身,接人待物自然不會太差。
再加上這些年的經歷,他如今也算是眉眼通透的人物,當下就是親熱地拉著呂壹的手:
“是是是,是我太過客氣了。”
呂壹感覺到手裡被對方塞入了幾張東西,他微微低頭看去,露出的紙角很是熟悉那是票子特有的紙質。
然後就聽得馬謖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道:
“我不客氣,那呂校事以後也莫要與我們客氣。”
一語雙關,呂壹聽懂了。
他不著痕跡地把票子攏入寬袖裡。
但見馬謖又伸手入懷,拿出幾張票子,故意高聲說道:
“吾等借寶地一用,得了呂校事與諸將士的幫忙,區區小禮,不成敬意,還請呂校事拿去請將士們吃頓酒肉。”
這一回,呂壹是光明正大地看到了票子上的數字:上等毛料百匹。
再翻下一張:蜜酒十壇。
又翻一張:紅糖十斤。
呂壹眼睛都直了:這些蜀人真入他阿母的大方,居然能拿出這等東西分給那些死兵卒!
他有心貪昧下來,但馬謖又是當眾拿出來的,於是只能嚥了咽口水,有些心疼地強笑道:
“馬先生真是有心了,吾代將士們謝過先生的厚禮。”
下意識地摸了摸袖口,方才拿的票子,只多不少,這一回本就是想做個人情,沒想到還能賺上一筆。
昧不下這筆貨,呂壹倒乾脆就做了個人情,當場把訊息傳給那些守軍。
得知此事後,原本一直遠遠看笑話的吳軍士卒,一下子就歡呼起來。
江東這裡,票子還沒有被大多數人所熟知,僅是流行於與蜀國有商隊往來的上層權貴豪右之家。
但毛料紅糖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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