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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2章 渡河(1/2)

作者:甲青
 五丈原西邊約三十里的地方,有一條從秦嶺注入渭水的溪流,名曰磻溪。

相對於渭水來說,磻溪並不算太大,但它很有名。

因為這條溪水有一個石臺子,人稱釣魚臺。

傳說此臺正是當年輔周滅商,定周八百年的姜太公垂釣之處。

渭水流到此處,向南拐了一個彎,偏偏秦嶺又向北延伸出來一段餘脈。

秦嶺餘脈與渭水之間的平地,不足五里,正是這一帶最為狹窄的位置。

釣魚臺的東邊不遠處,有大漢大軍的屯糧之地。

所以吳班領軍到了釣魚臺後,駐紮於此,一是為了護住屯糧之處,二是打算依靠地形阻擋秦朗。

就在吳班紮下營寨的第二天,被派到前方查探情況的斥候就已經和魏軍的斥候交上了手。

蕭關之戰以前,魏國斥候無論是對上蜀國斥候,還是吳國斥候,都有著強大的心理優勢。

因為大魏精騎,冠絕天下,這就是魏騎的自信。

蕭關一戰之後,蜀國彷彿是一夜之間,就擁有了強大的騎軍。

而且還是那種世人從未見過的強大。

這一戰,徹底扭轉了蜀魏兩國將士的心理。

特別是像秦朗這種曾直面鐵騎衝鋒的將士,才真正明白那支猶如從黃泉召喚出來的鬼騎有多麼恐怖。

所以這一次,他領軍進逼五丈原,一路上都是小心翼翼。

在得知前方有蜀軍時,他立刻下令全軍停下,同時派出大量的斥候查探。

“蓬!”

一支箭羽帶著凌厲的破空聲從魏軍斥候不遠處飛過去,讓馬背上的魏軍斥候下意識地晃了一下身子,同時低聲咒罵一聲。

抬眼望去,前方的漢軍斥候正把手頭的弩掛到馬背上,同時拿出馬上專用的軟弓,動作輕鬆而流暢。

換了以前,魏國斥候一下子就可以得出判斷,對方少說有是有十年騎術精銳斥候。

但現在不一樣。

蜀虜的騎軍,流行一種叫作馬蹬的東西。

它可以讓只學了一兩年騎術的騎兵,做出以前只有十年老騎兵才能做出的動作。

“非人子所為!”

魏國斥候低聲罵了一句。

蜀虜就喜歡搞這些讓人防不勝防的東西——不管是弓弩還是馬蹬。

簡直是勝之不武。

策馬跑開幾步,他可以肯定,對方的周圍,肯定還有人在埋伏。

正如自己的身後,也有同伴一樣。

單獨行動,看起來很英勇,但卻是一種愚蠢的行為。

魏國斥候轉悠了兩圈,向著對面做出一個挑釁的動作。

漢軍斥候似乎忍不住了,向前衝了幾步。

正當魏國斥候以為對面就要上當的時候,只見漢軍斥候古怪地笑了一聲。

卻是把軟弓別到了腰間,然後再次拿起弩,竟是以腳助力,想要在馬上重新上弩。

魏國斥候忍不住地大罵了一聲,然後直接打馬跑了。

每次與漢軍相遇,都要比對方多受一輪弩箭,這已經讓人很難受了。

現在對方做出這般高難度動作,不成還好說,真要成了,那隻會讓自己更難受。

反正佔不到什麼便宜,還不如走人。

身後傳來漢軍斥候張狂的笑聲。

這僅僅是雙方斥候查探訊息時的一個縮影。

但放大到兩軍對壘上,秦朗卻是有些擔憂起來:

“沒有查探到對面蜀虜究竟有多少人?”

“是的,蜀虜非但派出了大量的斥候,而且那些斥候,看起來比以往的蜀虜斥候都不大一樣。”

“哪裡不一樣?”

“馬匹武器等,皆是上上之選,非一般斥候所能比。”

秦朗一聽,下意識地就是一個激靈:

“上上之選?有多上?”

軍中最精銳的一批人,斥候肯定是位居其中。

斥候或許代表不了一支軍隊的整體水平,但可以管中窺豹,看出這支軍隊的精銳是處在什麼水平。

在斥候沒有查探到更多的訊息之前,秦朗果斷地下令安營紮寨。

“將軍,大司馬讓我們前來夾擊蜀虜,若是未見敵營,就這般……呃,謹慎,會不會不太好?”

“沒什麼不好。”秦朗面色平靜,“大司馬兵多於賊,仍然以謹慎為要,我們才多少人?”

“若是輕舉妄動,給了賊人機會,破關中局勢於一旦,那就是身死莫贖。”

秦朗最大的優點,就是對自己的定位一向很清楚,安守本分,不會去搶什麼風頭。

這也是為什麼同為曹操養子,秦朗被曹叡重用,而何晏卻被嫌棄的重要原因。

大司馬十幾萬大軍,都奈何不了諸葛亮,秦朗可不覺得自己手頭這不足四萬的將士,可以改變關中的戰局。

畢竟司馬懿既然能憑藉武功水和渭水擋住諸葛亮這麼久。

那麼諸葛亮也同樣可以反過來,憑藉渭水和武功水擋住司馬懿,然後暗中調動大軍掉頭對付自己。

在他看來,派出鄧艾,逼退蜀虜一路大軍,已經是關中開戰以來,大魏唯一拿得出手的戰績。

所以就算現在戰況糜爛至此,怪誰也不可能會怪到自己頭上。

作為曹叡最信重的人之一,秦朗非常清楚一件事情:

關中之戰打成這樣,後面肯定會有人倒黴。

自己不想成為那個倒黴的人,就越要小心謹慎,不能出現紕漏,免得功虧一簣。

懷著這樣的心思,秦朗在下令全軍安營紮寨後,立刻就讓人挖壕溝,豎壁壘,布鹿角,立箭樓……

魏軍的反常動作,非但讓吳班有些摸不清對面的心思,關興和張苞也有些按捺不住。

只是自己這邊兵力最多不過賊人一半,再加上戰前丞相又一再叮囑不得冒進。

故三人商量過後,一邊加緊派出斥候查探敵情,一面又把這種情況快馬送到五丈原。

諸葛亮接到軍報後,笑道:

“秦朗似攻實守,此乃怯耳,東面無憂矣!”

當下又讓吳班三人只管緊守渭南,不得輕進,然後再派人給司馬懿送信,只問何日決戰。

司馬懿回信說自己這邊尚未準備完畢,須再等兩日。

諸葛亮狐疑不已,於是派出人馬,試探著想要渡過武功水。

司馬懿反應極快,故伎重施,拼盡了全力,堵死漢軍東渡的地點。

這讓諸葛亮越發有些懷疑起來。

只是對方兵力至少是兩倍於己,再加上又佔了防守的地利。

大漢丞相就算再怎麼懷疑司馬懿是在拖延時間,亦有些無可奈何。

還沒等到司馬懿確定下決戰的日期,一場秋雨又開始落了下來。

如果說,夏日的雨水常常是傾盆而至,最多不過兩三日便雲收雨歇。

那麼秋雨就是綿綿不絕,莫說連下兩三日,就是五日十日,也不是常見的事。

這還是秦嶺山腳下。

若是身處秦嶺之中,那麼連下一個月的秋雨,也不是沒有可能。

就在丞相看著濛濛秋雨,有些愁悶的時候,一葉小舟從東岸翩然而至,司馬懿再次派來了信使,並送來一信:雨後即戰。

得到這個訊息,諸葛亮並沒有展顏。

來到郿城數月,地裡的糧食都收上來一茬了,大漢丞相也算是熟悉了這裡的天氣。

根據當地土人的描述,再加上自己的經驗,這種秋雨,沒有五六日怕是緩不下來。

在這種情況下,武功水定然又是暴漲,雨後即戰,那也得渡過武功水才能戰。

就算到時候司馬懿好心讓自己安然渡水,但自己敢讓大漢將士趁著武功水暴漲的時候渡水麼?

這麼一拖二去,少說也要十來天之後了。

想到這裡,大漢丞相不禁“嘖”了一聲。

相比於五丈原的綿綿秋雨,河東河西的秋雨則乾脆了許多,不過是連下了兩天,就雲收雨歇。

即便如此,也讓駐守在河西的鮮于輔大鬆了一口氣。

這一回自己終是賭對了。

馮賊看似領軍南下,欲從風陵渡渡河,攻打潼關,實則是想要調動河西的守軍,露出防守的破綻。

這些日子以來,對岸的賊人,數次想要強渡,幸好自己親自領軍守在蒲坂津,擊退了賊人的進攻。

而從潼關傳過來的訊息,馮賊從一開始大張旗鼓,說是要制筏渡河,實則到現在都沒有真正渡河。

這讓鮮于輔進一步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此次秋雨過後,河水又漲了不少,防守就能更輕鬆一些。

同時他又有些慶幸:

幸好對岸是蜀虜不是吳寇,馮賊手下,多是西涼出身,陸戰可能天下無雙,但水戰卻是軟弱無力。

看著對面人多,但每每渡河,總是雜亂不已,往往是渡到一半,就被逼退回去,並不足為懼。

秋雨剛停,對岸的蜀虜看起來並沒有渡河的打算,鮮于輔巡視完各處,覺得今晚自己可以安心睡一覺。

第二日,天色剛剛矇矇亮,大河的東岸,突然響起巨大的響聲,譁!

一個巨大的木筏被放入水中,接著第二個,第三個……

楊千萬親自給自己的戰馬兩側綁上羊皮氣囊,馬背上沒有弓,也沒有弩,連最基本的皮甲都沒有。

而楊千萬自己,身上也不過是披了一件皮甲,不過這件皮甲是兕皮。

是由西涼手藝最好的皮匠精製而成。

雖然比真正的鐵甲差了幾分,但勝在輕便。

最重要的,是它遇水不沉,有助浮在水面。

趙廣走過來,親手幫楊千綁死了麻繩,一邊有些羨慕地說道:

“魏然,此次渡河,若是此次渡水成功,你可算是頭功了。”

楊千萬接過趙廣遞過來的長槍,臉上似喜還憂,他看了一眼霧濛濛的水面。

比起往日一眼能看到對岸的清朗,此時天色未明,再加上正值秋雨過後,霧氣極大。

別說是能看到對面,就是河中心都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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