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方案
第二天我是讓秦指導員給叫醒的,在上甘嶺打了這麼多天的仗,被人叫醒還是頭一回,我不由一個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緊張地問道:“什麼情況?出什麼事了?”
“沒,沒事……”秦指導員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就,就是天快亮了……”
“啥?天還沒亮?”聞言我不由疑惑地看著秦指員。
“這個……是這樣的!”秦指導員解釋道:“李連長一晚上都沒睡呢,他一直都在研究用迫擊炮阻止敵人破壞我們坑道的方案,他有些新的想法,想跟參謀長商量商量!”
“唔!”聽著秦指導這話我不由老臉一紅,別人為了這場戰鬥都是忙裡忙外的,而做為總指揮的我卻安心在這裡睡大覺,剛才被人叫醒還不大樂意……
於是我趕忙點了點頭問道:“李連長在哪?指揮部?”
“是!”秦指導應道:“他正在和迫擊炮手們討論戰術呢!”
“嗯!”我應了聲,隨手抓起步槍就朝指揮部走去,秦指導忙在後邊給我打著了手電筒。
在通道里走了幾步,不一會兒就來到了指揮部,就見煤油燈下人頭攢動,正有四、五名志願軍戰士圍在地圖上商量著什麼。
他們一見我走進指揮部,趕忙挺身朝我敬了個禮。
“繼續繼續!”我舉起手來示意:“別因為我來了就打斷你們,同志們繼續說!”
說著就轉向李寶成打趣道:“好你個李寶成,昨晚打仗也不叫上我!”
“打仗?”聞言李寶成不由疑惑地看了看身邊的人:“參謀長,我……我們昨晚沒打仗啊!”
“還說沒打仗!”我的手指在空中虛點了幾下說道:“秦指導員都告訴我了,說你們在這挑燈夜戰整整一晚上,不信你問問秦指導員!”
戰士們聽著不由愣了一下,等到明白我話裡的意思後,哄的一聲就笑出聲來,就連秦指導員也被弄得有點哭笑不得。
“參謀長!”李寶成也咧開了他原本嚴肅的臉,回答道:“大的主意作來作主,像這些小事情,就交給我這個連長好了!你昨天都忙了一整天了,我怎麼還好意思再邀請你一起‘夜戰’啊!”
哄的一聲,坑道里再次傳來了一片笑聲。
“怎麼樣?”笑了一陣我就把話題轉入正題,問道:“研究了一晚上,覺得昨天的方案可行嗎?”
“當然可行!”李寶成點頭回答道:“參謀長,我先跟你介紹下這幾位同志,這位是人稱孫大炮的孫長祿同志,他是我們連出了名的迫擊炮手,大夥兒都說這孫大炮要是想打敵人的腳掌啊,那炮彈就不會打敵人的腳後跟!”
“你好!”我熱情地握了握這名已是滿臉皺紋的老戰士的手,感覺到他手上的一層厚厚的老繭,不由心生敬意。我知道,這些老繭不是種莊稼種出來的,而是在戰場上摸武器摸出來的,是殺敵人殺出來的!
“這位是楊飛羅同志!”李寶成繼續介紹道:“他原本是炮兵部隊的,後來嫌在後方打敵人不過癮,主動要求調到步兵部隊當一名迫擊炮手,在測量座標方面很有一套!”
“你好!”我再次伸出了手。
“這位是王昌盛同志!”介紹到這位戰士的時候,李寶成不由笑道:“這不問不知道啊,我一問才知道,原來王昌盛同志早在與小日本打游擊的時候,就用過手託迫擊炮打鬼子的方法了!”
“哦!那你不是很有經驗了?”我不由問道。
“經驗談不上!”這名中年戰士笑了笑說道:“就是那時打游擊的時候,有時被鬼子追得緊了,根本就來不急架炮,常常就是用手託著炮把炮彈往裡頭一放,就這麼打了!開始也打不準,不過熟能生巧,後來打得多了慢慢也就準了!”
“那就好!”被這名戰士這麼一說,我心裡就更有信心了。
“參謀長!”介紹完之後,李寶成就指著地圖說道:“昨晚我統計了一下,坑道里一共有迫擊炮十五門,炮彈五百二十三枚!用來堅守我們剩餘的十三個坑道口是綽綽有餘的!”
“嗯!”我點了點頭。
炮彈雖說不多,志願軍迫擊炮的炮彈基數是五十枚,這五百多枚炮彈平均下還夠不上一個基數的彈藥。不過我們只剩下十三個坑道口,這對彈藥的要求也不會太高。
“不過同志們卻另有想法!”頓了下李寶成就繼續說道:“同志們認為我們不能把戰鬥只侷限於剩下的這十三個坑道口上,這樣打的話這場戰就打得太死、太有規律了!在坑道里朝外面打迫擊炮,能打得到的地方本來就少,如果我們還只侷限於這十三個坑道,那麼能控制的地域就會很小。敵人也可以用迫擊炮、無後座力炮、手榴彈等武器在坑道口前做好準備與我們對抗,這就會給我們帶來很大的困難!”
“不錯!”我點了點頭,同意了李寶成的這個說法。
這個道理其實很簡單,如果我們的迫擊炮手只在這十三個坑道口活動的話,偽軍大不了就每個坑道口分配上幾個人,用手榴彈、炸藥包或是無後座力炮等做好準備專等著我們的迫擊手出來。
“所有我們認為!”李寶成指著地圖接著說道:“我們應該把戰鬥擴大到所有的坑道口,被敵人堵上的坑道口我們可以把它們掏開。迫擊炮手在這個坑道口打完幾炮後,轉移到另一個坑道口去再打幾炮,這樣就可以把這場戰打活,每個坑道都有可能成為攻擊敵人的地方,讓敵人防不勝防!”
“說的不錯!這樣就可以化被動為主動了!”我一邊點著頭,一邊又皺著眉頭說道:“可是要在敵人的火力控制下把坑道口挖開,這談何容易啊!這是要付出很大的傷亡的!”
這一點是勿庸置疑的,偽軍也不是傻子,他們炸塌了我們的坑道口,不可能會就此放任不管,他們肯定會派人巡視我監視,以防我們再把坑道口挖通。在這種情況下要想把坑道口的土石挖開,就意味著我們要頂著敵人的子彈作業……
“45師的戰士流血不流淚!”李寶成咬著牙回答道:“打仗總會有傷亡,何況,如果我們不把坑道口挖開,危險就會轉嫁到迫擊炮手的身上,說不定傷亡還會更大!”
我看著地圖沉默了一會兒,過了好一會兒才點頭同意了李寶成的這個作戰方案。不過我之所以同意,是因為考慮到了一點:偽軍對我們坑道口的破壞是有針對性的,他們首先進攻的是朝向五聖山方向的坑道口。而且由於我們昨天沒有及時想到對策,所以他們做得很成功,以至於幾乎所有朝向五聖山方向的坑道口都被炸燬了。
敵人這麼做的目的很明顯,那就是為他們進攻五聖山做準備,一旦讓他們鞏固了這些被炸燬的坑道口,那麼到時就算我們還能生存到最後,也無法對五聖山提供什麼支援了。
從這一方面看,挖通被炸燬的坑道口也是很有必要的。
於是我當即對李寶成下令道:“乘著天還沒有亮,馬上下令戰士們著手挖通被敵人炸燬的坑道口,尤其是面向五聖山方向的,儘量不要驚動敵人,隱蔽作業!”
“是!”李寶成應了聲,當即下去組織人員動手。
“所有的迫擊炮手做好準備!”我再次下令道:“密切監視敵人動靜,敵人有什麼動作,就儘量吸引敵人的注意力,掩護其它的戰士把坑道口挖通!”
“是!”幾名迫擊炮手應了聲,轉身就退了下去。
“秦指導員!”等戰士們都走光之後,我就拍了拍秦指導員的肩膀說道:“後方的工作就交給你了!”
“放下吧參謀長!”秦指導員滿臉疲憊地點了點頭:“你就只管在前線指揮戰鬥,後方就由我撐著!”
“嗯!”我再次握了握秦指導員的手,轉身就抓起步槍朝坑道口的方向走去。
這段時間秦指導員雖是沒有說什麼,但我卻知道他也不容易。自從上甘嶺開戰以來,秦指員就自覺地擔任起坑道里物資的儲蓄和分配工作,不過這些還算不了什麼,最大的問題還是坑道里數目龐大的傷員隊伍……
上甘嶺開戰到現在已經有半個多月了,在這半個多月的戰鬥中,坑道無疑就成了傷員最好的避風。又因為美軍一直都用不間斷的炮火轟炸封鎖住了我軍的補給線,所以傷員也一直送不下去。於是傷員就在坑道里越積越多,最多的時候竟然達到了三百多名。現在只所以只剩下了兩百多名,則完全是因為這些傷員沒有足夠的藥口醫治,而一個接著一個的犧牲了。
昨晚我抽了個空到傷員的坑道里去走了一趟,那裡的場景讓我直到現在還是記憶猶新。坑道里連一滴酒精、一卷繃帶都沒有。傷員只好任憑傷口發炎糜爛,全靠堅強的意志和自身的體質支撐著。血腥、腐臭、汗臭和糞便味交織在一起,讓我幾乎就無法在那個坑道里再呆上一分鐘。
但我還是強忍了下來,因為我知道,躺在這裡的都是我的戰友,都是曾經與我同生共死的兄弟。而現在我只能眼著著他們在這裡慢慢的死去,卻無法給他們任何幫助。
後來我發現,這些傷員們為了不影響戰友的情緒,都自覺強忍疼痛,一聲不吭,很多傷員都用嘴緊咬著床單,有的至死嘴裡的床單都沒法拿下來……
為了照顧這些傷員,秦指導員把他所有的時間都耗在了這上面。他帶領著十幾名坑道衛生員日夜不歇地竭盡全力救護,甚至還有人在夜裡偷偷地爬出坑道,撿拾照明彈上的降落傘、屍體棉衣裡的棉花和斷了的槍管,回來做成繃帶和夾板,替傷員更換包紮、固定斷肢。
他們的辛勞絲毫也不比戰場上與敵人拼搏的戰士們遜色,這可以衛生員那一張張累得都變了形的臉上可以看得出來。
“參謀長!”
“參謀長!”
……
戰士們的一聲聲叫聲把我從思緒中拉了回來,抬頭一看,原來已經到了坑道口了。幾名戰士正在煤油燈昏暗的光線下,揮著工兵鍬搬石運土。
李寶成正在一旁指揮著,見到我來,當即迎了上來說道:“參謀長,一號坑道口被炸的時間很遲,偽軍還來不及擴大戰果就已經天黑了。因此這裡被炸塌的地段也很短,我想在天亮前就把它挖通,這樣明天一早就可以為我們所用了!”
“嗯!”我點了點頭,想了想就說道:“李連長,我認為我們不僅要強調儘快把坑道挖通,更應該強調同時!”
“同時?”李寶成聽著不由有些奇怪了。
“沒錯!”我指了指幾個方向說道:“這個坑道口是和其它兩個坑道互相支援、互相掩護的,如果我們只挖這一個坑道口,就算讓我們挖通了,其結果也是得不到其它坑道口的掩護,很快又會被敵人炸燬,我們的辛苦和用生命代價換來的坑道口,就會再次付之東流。但是如果我們能同時把這三個坑道口挖通了,使坑道之間能夠互相支援,這樣才是有意義的!”
“哦,我明白了!”李寶成搔了搔腦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你看看我,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沒有想到,差點壞了大事!”
“這就叫取長補短嘛!”我繼續說道:“為了達到挖通的時間一致性,我們可以在就要挖通時留下一層土,等到三個坑道口都準備好後,互相約好了同時挖通,這樣也可以打個外面的敵人措手不及!”
“是!我馬上去組織!”李寶成挺了個身,轉身就去安排了。
為了不讓敵人察覺,挖掘坑道口的戰士們全都很小心的作業,有的戰士為了不發出聲音,甚至乾脆就把工兵鍬丟到了一旁,徒手在那土石裡挖著、淘著。這些從坑道頂上塌下來的泥土雖說不是很硬,但其中混雜著許多彈片,所以沒過一會兒,戰士們就挖得雙手滿是鮮血,但他們卻像是沒事一樣毫不在乎。
挖出來的土,就由戰士們用炮彈箱一箱一箱的運到別的坑道里去,或是均勻的灑在地上。
隨著時間的推移,戰士們也越來越小心,最後終於停手不挖了。
其中一名戰士躡手躡腳的跑到我身旁來小聲報告道:“參謀長,我們聽到外面有敵人的說話聲,應該是差不多要挖通了!”
“幹得好!”我點頭下令道:“等其它坑道的訊息,做好戰鬥準備!”
“是!”那名戰士輕聲應了聲,朝其它戰士招了招手,把混和著鮮血和泥土的雙手在軍裝上擦了擦,就去摸自己靠在旁邊的槍。
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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