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金白摻雜的頭髮像個鳥巢一樣圍繞著光禿的頭頂。
光禿禿地頭頂依舊打著高光十分醒目，他揮著乾枯的手招喚著道格，“過來坐。”
道格乖巧的走了過去，坐在校長對面。
校長的全名叫做西奧多-德懷特-伍爾西。從姓氏來看，他是英格蘭裔。教名“上帝的禮物”能看出長輩對他的期許，具有“金色與白色”含義的中間名則懷念著家族先輩。
伍爾西校長等道格坐好，從他小山一樣的檔案山峰頂端，取下一本資料夾。
他翻開資料夾，用吐沫溼潤了一下手指，碾開紙張，推了推老花鏡說道，“你的《壟斷》我已經仔細研究過了，道格，你好奇我的研究結果是什麼麼？”
校長抬起頭，深邃的目光透過清澈地鏡片落在道格的臉上。
道格滿臉認真的說道，“好奇。”
“那你猜猜結果是什麼？”校長追問道。
道格稍稍低下頭沉吟了一下抬起了頭，反問道，“您的結果是哪方面的？有關於遊戲本身，還是現實？”
“當然是現實。我不會為區區一款遊戲浪費很多時間。”校長答道。
“如果從現實來說，我想您經過調查，已經認同了我的觀點。當然了，您建立的模型，可能會遇到一個小小的問題。而這個小問題，我想近期就能見分曉。”道格說道。
“沒錯，我的確遇到了問題。”校長坦率的承認道，“按照現在各州的情況，想要建立一座跨州的壟斷公司很難。特別是以種植園為主的南方。難道要在南方建立一個橫跨數個州的巨大種植園麼？
而現在輿論界，南方與北方爭論的聲音很熱烈。如果……”
“如果南北發生戰爭，並且北方贏了，那就有了壟斷企業誕生的土壤。”道格接過西奧多校長的話說了起來。
“你又是為什麼堅信南北戰爭一定能打起來呢？難道你真的認為黑人是不是奴隸對我們很重要？還是你在文化上也有什麼研究？”
校長繼續發問。
“校長閣下，黑人是不是奴隸，對於你，對於我都不重要。我對文化也沒有研究，僅僅對經濟有一點。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如今美國以新英格蘭地區為主的工業化城市，正在遭遇一場前所未有的蕭條。
不知道您有沒有去外面看過。紐黑文的大街上，四處都是無所事事的閒漢。
他們無所事事是因為他們懶惰麼？
不！
他們很勤勞。
但是卻沒有他們可以工作的地方。
我看了過去半年的報紙，幾乎整個新英格蘭地區的所有地方，閒漢和流浪者的數量都在增加。
這是哪裡出了問題？
這是經濟出了問題！
是經濟哪裡出了問題？
是我們的生產能力不足麼？
是我們沒有市場。
美國之外的市場，被英聯邦、法國、德國所佔據，我們北方的工業品質量不如他們，武力也不如他們。因此，我們只能將目光放在國內，放在富饒的南方。
而南方現在消費的所有工業品，幾乎都來自於英聯邦。哪怕是食物，那些種植園主們都奢侈的享用最好的海外產品。
他們有旺盛的消費能力，卻不消費我們北方的工業品，這就是他們的罪過。
我們北方為了擺脫危機，必然攻打南方搶奪市場。
這與文化沒有任何關係。
至於黑人奴隸，解放他們不過是給我們搶奪市場的戰爭一個正義性而已。
您覺得呢？”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麼？”校長沒有評價道格後邊的推斷，而是對他這具開篇名義的話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甚至掏出他那根銥金鋼筆，在紙上用繁複的花體，寫下了這句話。
他寫寫畫畫了小一會，才重新抬起頭對道格問道，“你認為一切的根源都可以歸結到經濟基礎麼？這太武斷了吧。”
“閣下，這並不武斷。”道格站起來說道，“新英格蘭地區以工業為主導，因此僱傭關係佔為主導。雖然也有一些零星的黑人奴隸，但是他們僅僅只是進行家務，並不參與生產。
而在南方，那裡主要靠種地為生，大量的黑人奴隸，就像是牲畜一般。甚至買賣的時候，還要掰開他們的嘴，看看他們的牙口。
因此，北方誕生了北方的工業文化，南方誕生了南方的奴隸文化。”
“有趣的說法。”西奧多校長笑著說道，“那你又為什麼認為北方會贏呢？”
“因為北方的工業化有造血能力。南方雖然有錢，但是他們幾乎所有的工業品都要從英聯邦進口。
只要戰爭消耗的時間足夠長，只要北方不突然死亡。南方的積蓄總有消耗殆盡的那一天。等到那一天，就是北方勝利的那一天。”
校長點了點頭，“到了那一天，你認為就是壟斷就開始發生了麼？”
“是的。”道格篤定地說道。
校長看著他的模樣，越來越欣賞，他說道，“我仔細調查過你的背景，你五年前來到耶魯，那時候還很小，這些年來也一直和其它的小流浪漢沒有區別。我原本以為你僅僅只是聰明。沒有想到你有如此寬廣的眼界。
你所說的，和我分析的情況很像。
道格-克萊登！”
校長嚴肅的叫道。
“在！”
“我要收你為我的學生，你願意麼？你可以不必來耶魯上課，你可以繼續做你想做的事情。例如將你的《壟斷》推向全世界。你甚至可以說這款遊戲，是你在我的指導下完成的。孩子，這對你有好處的。”
校長語重心長地說道。
道格聽到校長的話，腦海裡劃過萬千的想法。
有人圖利，像是道格。
有人圖名，像是校長。
對於西奧多校長這樣注意名譽的人，經過他的確認，他發現了《壟斷》這款遊戲似乎能“預言”世界的走向，這對他有莫名的誘惑。
他想要這名聲，但又勉強地剋制住了自己。
他要將道格收為自己的徒弟，將這名聲收為己有。
這次的道格與上次不同，他沒有拒絕的理由，也沒有能力拒絕，他說道，“老師，我願意成為您的學生。”
西奧多校長滿面笑容的點頭，笑著笑著，忽然嘆了一口氣，“《壟斷》的世界，仔細想想還真是可怕。”
校長的嘆息聲還未落下，道格便說道，“未來的世界可能並非《壟斷》般人吃人的世界，可能還有另外的一個可能，就是——《繁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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