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叼著骨頭的狗，看到任何生物接近，都會以為它們要搶自己的骨頭一樣。許多似乎擁有了一些什麼的人，看到與自己特質似乎相差不多的人接近自己時，總擔心失去他現在所擁有的。
雖然，在絕大多數時候，對於一個人珍貴的東西，對於另外一個人，大機率上是一文不值。
顯然，內森以為尼克是與它搶骨頭的人。
不過，人終究是人，與狗不同。人擁有更高的智慧，能夠更好的進行判斷。
就像是此刻的內森，雖然已經十分的戒備了，但是卻依舊很有禮貌的說道，“您跟我來。”
因為道格喜歡更有知識的人，所以也學習了一些知識的內森，一邊走，一邊吐著白氣說著話，介紹著克萊登印染廠的情況，“克萊登印染廠，成立於去年的九月。現在擁有管用兩百三十人，一線工人一百三十人左右。日產《大富翁》約三千五百套。我們現在要去的是，精品《大富翁》的製作車間。”
進入精品《大富翁》的製作車間，與尼克想象中的並無多大不同。一眼看去，似乎有一百名左右的女工，聚集在這裡，每個人都伏在有坡度的操作檯上，精心塗抹著什麼。
“她們平均每兩天能夠製作完一套精品《大富翁》，當質檢組審查合格後，這些精品《大富翁》上會寫下她們的名字，然後與經過細緻打磨的金屬配件，一齊流通進入市場。”
內森介紹道。
雖然內森僅僅只是一個保安，但是長久以來的舔，讓他的舌頭很靈活，相比於一般的保安，他的語言表達能力，已經是突破天際了。
尼克也正因為內森的語言表達能力，稍稍改善內心裡對他的評分。
雖然看起來是一個並不怎麼樣的人，但是卻擁有能夠通順、有邏輯的表達自己內心想法的能力，就算是不當保安，也只能活的更好。
不過，尼克並不會將自己對於內森的評價告訴內森。
銀行業或者說任何行業，賺取利潤的一個重要手段，就是利用資訊的不對稱。
只有當你擁有的資訊，遠超過對方的時候，你才有必勝的可能。
絕大多數時候，一場又一場交易，不過是一群知道A的人，與知道B的人，在互相認為對方只知道C與D的時候，進行的一場賭博。
最終，交易結束，所有的牌面都掀開，才知道究竟誰知道的更多，誰只是在虛張聲勢。
這樣的交易，看上去很沒有技術含量，但是加上了金錢的代價後，一般人卻根本承受不住。
內森見尼克這樣一幅對於眼前的一切，都不看在心上的表情，他心中也有著一股氣，他打算嚇一嚇這個自以為很厲害的人。
不過，他的嘴上卻說的恭敬的很，“您跟我來，我們接下來要去的是生產普通《大富翁》的車間。”
尼克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
精品的《大富翁》已經這樣了，難道普通的《大富翁》還能更厲害不成？
尼克可從來沒有聽說過一般優秀於特殊的情況。
普通的車間與精品車間不同，往那邊走的時候，似乎感覺它籠罩在迷霧當中。
這種白色的水汽，讓本就不算暖和的空氣，更加的寒冷了起來。
隱隱之中，在這白色氣體當中，似乎還能聽到轟隆的聲音。
走進車間，在稍微淡了一些的白霧裡，能夠看到隱隱約約不可名狀的陰影在動。
這些陰影每一次下落，都會傳來一種聽上去就讓人生畏的聲音。
再走進了，才能看到那用蒸汽驅動的生產線以及巨大的手臂。
“這裡就是普通車間，這裡一共有三十名工人，每天最少能夠生產三千套《大富翁》。但這並不是車間的極限產能。因為生產的太多，可能有滯銷的風險，所以只能控制在三千這個數字上。
未來，偉大的老闆，可能會上其它規則的桌遊。
讓桌遊的種類更加的豐富，老闆認為單單一款《大富翁》或許已經有許多人玩膩了。
但是，人們對於桌遊的興趣，卻已經被《大富翁》勾引出來了。
如果，製作新的桌遊，哪怕沒有《大富翁》優秀，也絕對不會賠錢。”
內森的解說，在尼克聽來，完全就是聒噪。
此時此刻的他，正沉浸在一種對於大機器生產的敬畏當中。
無論是一直在滾動的生產線軌道，亦或是不停下壓的巨大機械臂。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第一次見到這一幕的尼克，發自靈魂的敬畏。
銀行業雖然操縱著諸多行業，但是對於這些行業，瞭解程度可能並不高。
只是將這些行業，單純的量化為金錢，進行一次次交易。
他們可能根本就不懂工業，就連工業化是什麼都不知道。
此刻，尼克以為他體會到的是這些機器為他帶來的震撼，實際上他不知道的是，真正讓他震撼的是工業化的力量。
尼克對於自我掌控的能力，並不是一隻弱雞。
雖然他處在震驚當中，但是經過了一分鐘的僵直過後，他已經調整好了心態。
並且，與此同時，他也隱約明白了道格讓他來這裡的意思。
不過，他此時的理解還很朦朧，不是很清楚。
“這些機器是哪來的？能告訴我一下麼？我從來沒有聽說過，能夠生產這樣裝置的工廠。”尼克問道。
“這機器！是印染廠自己生產的！”尼克說道這裡，挺起了胸脯，感覺到了無限的榮耀。雖然他只是一個保安，但是他卻覺得眼前這一切，自己也貢獻了一份力量。
“自己生產的？”尼克追問道。
“是老闆帶領我們研發的一套全新的裝置。”內森繼續自豪道。
“那這套裝置最多一天能夠生產多少套《大富翁》？”
“至少一萬套！”
“這麼厲害？”
“當然！”
……
尼克聽到這裡，沉思的時間就更長了。
此時此刻的他，已經有些徹底明白了道格的意思了。
與華爾街的銀行相比，美國銀行或者說道格擁有的銀行，與實業聯絡的更加緊密。
這種緊密，不光是關係上的緊密，還代表著一種研發體系。
銀行業哪怕擁有再多的錢，最終還是要落在實際的資產上。
這些資產，包括產品、裝置、土地等等，總之，任何沒有落到實際資產上的資金，都擁有著巨大的泡沫。
而這些泡沫，也不是憑空產生。
而是需要以實業作為基石。
道格讓他來看美國銀行周圍的產業，無非是想告訴他一點，擁有造血能力的美國銀行，不畏懼純粹只是實業吸血鬼的華爾街。
但是……
道理雖然是這樣一個道理，但是會不會太樂觀了呢？
哪怕能夠開發一套裝置，讓生產的效率提高五十倍，但是這僅僅只是一間小小的印染廠而已，生產的東西也僅僅只是一種玩具而已。
要繼續看看！
“很高興您能夠陪我這麼長時間，浪費你的時間了，我還有其它的地方要去。我先走了，希望有機會再見。”尼克語速很快急匆匆的告辭道。
當他從普通車間走出來的時候，白霧雖然依舊還在，但是在他個人的感覺來看，已經覺得這白霧不再是迷霧，而是一眼就能看穿的存在。
他上了馬車，對著克萊登投資銀行的公用馬車伕說道，“去溫徹斯特武器公司。”
馬車伕沒有說話，而是揮動手中的韁繩，站立已久的馬兒。立即開始動了起來。兩匹馬以兩馬力的動力，載著整輛馬車向前前行。
溫徹斯特武器公司，相比於克萊登印染廠，就更在城郊了。
並且，因為時常要運輸很重的貨物的原因，前往溫徹斯特武器公司的道路比較難走。
雖然天氣寒冷，土地依舊凍著。
但是，在去年結冰之前留下的車轍，一直被固態的水元素，儲存著它該有的模樣。
哪怕克萊登投資公司的公共馬車，用了橡膠輪子，但是卻依舊有些顛。
任何一個時代的出行工具，都算不上舒適。
不過，越是接近現代，與以往相比就要更加舒適一些。
尼克坐在馬車上，感受著顛簸，望著影影綽綽不停在晃動的報紙，看著上面的字跡，覺得道格安排下的這個順序，一定也有什麼奇妙的地方。
許多時候人們就是這樣。
對於一件事情看重之後，總是容易過度解讀。
就像是現在，尼克甚至已經開始分析道格每一個字母的起筆，為什麼從那裡起筆了，在這些起筆的地方，是不是也蘊藏著什麼奧妙。
實際上，那些地方什麼奧妙也沒有，只是道格的習慣而已。
作為一個生長在共和國的人，道格的書寫習慣，與這個年代的美國人不盡相同。
不過，美國是一個移民國家，美國人的來源也很複雜。
尼克也並非德裔，最終什麼都沒有研究出來的他，只能夠將一切歸到道格是德裔的緣由上。
雖然，在這個年代的英國人看來，德國人是一個低劣的民族。
是一個懶惰，具有民族劣根性的民族。
但是，英國人的這種傲慢評價，放在多年以前，或許還有很多人相信。
但是，從最近這些年頭以來。
不斷崛起的德意志，已經開始展露出崢嶸的樣子了。
只不過，相比於擁有巨大殖民地的英國來說，還只是一個屈居在歐洲大陸上的小弟弟而已。
不管是人的性格，還是國家的性格。
實際上，都是根據他本人的身體狀況而反饋得來的。
就像是胖虎，他之所以是胖虎，首先是因為他身體強壯。
就像是大熊，之所以是大熊，是因為他身體的體力不如別人，似乎智力也要差上一點。
心懷利刃，殺心自起。
已經吃到了工業化甜頭的德國，實力如果繼續膨脹，他們沒有理由不尋求更多的利益。
而這更多的利益，顯然是與英國的利益是矛盾的。
於是，剛開始的時候，英國人對於德國人僅僅是傲慢而已。
而現在，在傲慢之餘，又有些恐慌了。
尼克雖然是一個土生土長在美國的英格蘭裔，但是他對於世界的瞭解，卻並非閉塞。
因為，美國的銀行業，還遠遠並未獨立自主，受到歐洲資本，特別是英國資本的影響特別大。
就拿一個巴林銀行來說，這樣一家英國人開的銀行，就幾乎壟斷了美國南部所有種植園州的儲蓄業務。
那些種植園主，信任英國人，遠超過他們信任北方人。
甚至，就連南方人自己開的銀行，與巴林銀行相比，也僅僅只能吃一些殘羹剩飯。
這是為什麼呢？
因為，儘管英國從美國的土地上撤離走了。
但是，英國卻依舊擁有著佈滿了全球的武力，擁有者一套以殖民地為基礎的龐大貿易體系，擁有著獨特的世界金融霸權。
而美國的北方呢？
僅僅只是一些拙劣的模仿著罷了。
甚至，對於南方那些享受巴林銀行服務的人來說，華爾街上的這些銀行，僅僅都只是一些小丑而已。
沒錯，華爾街有著自己的驕傲，但是於此同時，他也被很多地方的人嘲笑著。
當然了，嘲笑的最兇的，自然就是英國的銀行從業者們。
為什麼會這樣呢？
因為美國的華爾街，損害了英國銀行家在美國的利益。
而美國的華爾街，又真真實實的是英國銀行業的學習者。
沒有辦法，現代銀行制度誕生於最先踏上資本主義的英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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