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姆斯的樣子看上去,溫文爾雅,一點都不咄咄逼人。但他卻實實在在的逼迫染料協會的人做出選擇。
不光卡爾頓憤怒、煩躁,染料協會這邊的其他人也都是如此。
無能狂怒。
無能狂怒。
威廉姆斯給出的選擇,說是選擇,卻根本沒得選。
“威廉姆斯先生、德雷克先生,請稍等。”卡爾頓的臉上,擠出了一個無比難看的笑容。與染料協會的其它人魚貫而出,會議室內只剩下威廉姆斯和德雷克兩人。
“會不會逼的有些太過了?”德雷克問道。
壟斷的獨門生意的確收益頗豐,但風險也同樣巨大。
像是德雷克這種意境到了中年的人,別看嘴上怎麼說,心裡卻還是想求安穩。
合成染料的錢景雖然遠擴,但是因此惹怒了那麼多人真的好麼?
威廉姆斯端起咖啡,稍稍喝了一口,苦澀的味道,讓他的精神更加擊中了一些。
他望向德雷克,輕輕搖頭,不知在感嘆什麼。
“船長,我的老師說,‘以鬥爭求和平則和平存,以妥協求和平則和平忘。’
我們有技術,有武力,他們才會與我們談判。
染料協會的這些商人們,難道是小綿羊?
我們如果讓步,他們會不會在我們讓了一步的時候,再讓我們退十步。
這個世界看上去眼花繚亂,但最終看的還是實力。
我想您也明白這一點不是麼?”
威廉姆斯說道。
德雷克船長卻沒有這麼容易就認同威廉姆斯的話。
道理他都懂,但是懂得道理,與會不會去這樣做,卻是兩回事。
他是船長沒錯。
但他只是德雷克船長。
只是有著幾艘近海小船,遊蕩與新英格蘭沿海的小船長。
他不是範德比爾特那位老船長,更何況,那位老船長如今都已經上岸了。
有人說,當一個人什麼時候膨脹了,他這一生的最高成就也就到這了。
這話說的沒錯,卡爾頓的侄子——吉爾伯特擁有一家小小的工廠,就已經膨脹如河豚了。
但是,威廉姆斯覺得,如果一個人雖然不膨脹,但如果失去了進取心,他這一生的最高成就,依然還是到這裡了。
他望著德雷克這位正值壯年的船長,心裡思索著,回到紐黑文之後,是不是讓老師找其它更優秀的合作者。
或者……自己組建一支船隊。
德雷克看著威廉姆斯的模樣,在心底嘀咕了一句,“年輕。”
會議室內剩下的兩個人,腦中各有想法。
走廊的盡頭,另外一個房間裡的人們,卻吵得很厲害。
“不能答應!不能答應!那個小鬼將他當上帝了麼?又把我們當什麼了?溫柔可愛的小綿羊?”
“不答應如果他真的像是他說的那樣做怎麼辦?”
“那就打好了!我們人這麼多,怕什麼?”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
……
“好了!”卡爾頓喊道。
一個群體,只要遇到壓力,就會分為兩派,主戰派與投降派。壓力越大,兩個派別便分的越清,越加的極端。
“我們要團結!”卡爾頓強調道。
儘管他嘴上在喊著團結,但是他卻不信染料協會的所有會員,真的會團結起來。
缺什麼喊什麼。
如今僅僅只是一個談判,就已經讓染料協會的會員代表們分為兩派。
如果……
如果真的開始鬥爭。
卡爾頓相信,染料協會當中一定會有人倒戈投向道格-克萊登那個可惡小鬼的懷抱。
甚至……就連倒戈都爭相恐後。
因為,越先倒戈,就越能將自己賣個好價錢。
北美染料協會的會員成分原本看來並不複雜。
有工廠主,有種植園主,還有他這樣負責運輸的人。
在道格-克萊登出現之前,大家分別處在產業鏈的上下游,以及充當上下游的紐帶。
如果用一個被毀掉的詞來形容,就是“共存共榮”,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這個時代的行業協會,基本也都如此。
但是,道格-克萊登帶著該死的合成染料出現了。
種植園主,種植的是能夠產生天然染料的植物。合成染料的出現,就算不把他們擠到歷史的垃圾堆,也會極大的侵佔原本屬於他們的市場。
因此,他們一定要與道格-克萊登扼殺。
工廠主們則並非如此。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沒有合成染料的時候,有且只有天然染料,價格不管是多少,都要接受。
但是,當有了合成染料,天然染料與之相比,價格就異常的高昂了。
他們加入染料協會,本身就是為了更加穩定和低價的獲取染料。
而現在,威廉姆斯說他們要成立泛美染料協會,他們為什麼不會投降和道格呢?
至於像是卡爾頓這樣的中間運輸商,相對中立,但也更微妙。
看似天然染料也是運,合成染料也是運。
但是!與天然染料相比,合成染料不再受產地、氣候的影響,多種顏色,在一個小小的工廠裡就能合成。
運輸的複雜程度和距離都在大幅度降低和縮短。
甚至,在大規模需要染料的工業聚集區,能直接就近設廠。
如此一來,他們中間商的屬性,就大幅度的降低。工廠甚至可以不用中間商,直接廠家直銷。
如此一來,卡爾頓為代表的運輸商,自然中立偏向主戰了。
不過……
事情沒有這樣簡單。
運輸商與種植園主不同。
船可以運的東西很多,停泊在港口一次,就可以更換不同的貨物。
但是種植園不同,染料作物哪怕連根剷除,再種其它的作物,也要讓它們生長。
轉換經營方向的成本不同,主戰的力度自然也不同。
因此……
運輸商也不一定就真的那麼必戰不可。
威廉姆斯那邊利益糾葛更少,話能隨便說,但是卡爾頓這邊,卻必須顧及三方各自的利益,將三方粘合在一起,避免北美染料協會自我崩潰。
不過……
這有談何容易呢?
爭爭吵吵的會員們,誰都不服誰。
染料協會,似乎就像是一艘已經漏了水的破船。
卡爾頓表面不動神色,心裡嘆道,這協會要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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