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便睜大眼睛看著前線。
遂城之戰過後,王顯請求致仕,老王確實也老了,奔七的人。北方寒冷,身體吃不消,倒不是以退為進。於是朝廷以他的副手王超代替了老王的職位。
宋九隱隱感到哪兒出現了問題。
雖說按理王超比老王更能打,但老王重在資歷,若是能打,河北諸將中能打的人不要太多,最少有十位將領勝過了王超。
另外還有兩個變動。
因為魏能之才幹,趙恆又下旨將魏能調回破虜軍,讓李重貴替之守紫荊關。此人乃是王審琦的孫女婿,也算是一位智勇雙全的大將了。這個人選也沒有錯。
但接下來一個人選讓宋九有些擔心。
王顯下,王超不可能象王顯那樣,兼任鎮、定、高陽關三路都部署,那樣諸將可能激憤眼紅之下會造反的。因此高陽關都部署職位便空缺出來,因此呂蒙正便提議以宣徽使居其任。
兩個宣徽使,周瑩與王繼英。
趙恆考慮了一下,還是周瑩對軍旅熟悉一點,因此拜永清軍節度使兼高陽關都部署,再兼三路排陣使。
就是這道任命,宋九產生疑慮,又不知問題出在哪兒了。
想不明白,但還得要準備。
冬閒起,朝廷又從曹、單、宋、亳、陳、蔡、汝、潁等京畿兩路挑選了五萬丁壯,編入禁軍。這使得禁軍數量達到了賅人五十一多萬之巨。挑選好了,將他們立即送到西北操練。
以至春天時,田錫上書,去秋以來,霖雨作沴。近畿諸處水潦為災,雖為檢覆災傷,乃是虛名,即行賑貸,且非實事。又。國家為闕兵備邊,遂於曹、單、宋、亳、陳、蔡、汝、潁之間揀選強壯,並押赴西北。失信如此,下民寧無怨望!古者民為邦本,食為民天,今國家取壯丁為兵。已失邦本,以災傷去食,寧有民天!五萬人並離農畝,災沴之餘,寇盜若起,適足為外敵之利耳
不能怪老田。
老田不知道真相。
不僅到西北操練。連今年南河套綠化也沒有了,將節省下來的錢在陝西以及西北各族廣購牛羊以及豬肉,然後醃製,再加上本來屯田與定牧圈養的大量牧畜,因此導致了士兵吃了練,練了吃,幾乎頓頓是肉食。吃肉是好事,可天天吃,並且未經過認真烹飪,於是九成兵士吃得要嘔吐。
然而練當練,甚至因為接乎實戰性的訓練,導致幾十人在訓練中傷亡。
這又引來言臣的彈劾聲。
然而讓他們感到奇怪,無論他們怎麼說,趙恆始終於動無衷,做管財政的三司使陳恕也從不表態。儘管他為了理財,差一點累趴了。
鹹平五年。除了宋九發瘋似的用錢,邊境倒也安靜。
動的只有西北,曹瑋到了西北,他現在可沒有老朋友李繼遷做他的敵手。不過渭州一帶生活著許多吐蕃人、羌人與黨項人,有的開始表示效忠宋朝。有的於動無衷,包括渭州通向靈州最重要的葫蘆川道與石門峽道周邊各部亦是如此。
他前去宋九還刻意將他喊到中書,主要就是將秦渭靈原慶形成一個整體,便於防禦。
因此曹瑋一去渭州後,便主動寫信給各個部落首領,曉以利害,恩威並施。大多數部族還是紛紛表示效忠宋朝的。
但也有許多部族仍置若罔聞。
正好秦翰在河北立功,以都監身份去了西北,於是兩人開始用兵,迅速將許多桀驁不馴的部族滅掉。僅是一年時間,西北到屈吳山,西南到隴山,北邊到殺牛嶺,諸部全部誠服。但現在還不能說真正得到這麼廣大一片領土,不過能勉強說與靈州形成一個整體。
相比於他父親曹彬,有許多人反映他用兵苛刻。有一個例子,山東名士賈同去西北拜訪曹瑋,曹瑋登門看望。賈同很奇怪,為何來我家他一個侍衛也沒有帶。直到將曹瑋送出門才發現,門外居然部署著三千鐵甲軍,但三千鐵甲從人到馬皆鴉雀無聲,靜得就象沒有人一樣。
然而宋九接到這個訊息後,卻大加讚賞。
做武將的還是莫學李廣,學習程不識吧。看看古今名將,從前面的李靖程不識等人,再到後世的岳飛戚繼光,那一個大將不重視軍紀?
正因為曹瑋兇悍的戰鬥表現,六穀部首領巴勒結派蕃官來貢,表示誠服。趙恆以巴勒結為朔方節度使,靈州西面都巡檢使。從此,名義上蘭州與涼州也屬於宋朝的了。
這很不容易。
歷史上巴勒結雖表示誠服,那是為李繼遷所逼。
現在沒有了李繼遷,若無曹瑋的表現,說不定他們能與宋朝產生不必要的磨擦與敵意。
於是趙恆將曹瑋改任為知秦州,兼涇、原儀、渭、鎮戎緣邊安撫使。國家如今頭號敵人是遼國,二號敵人還是遼國,什麼交趾大理統統要擺在後面,那麼容易對付的南方峒蠻也得擺在後面。不過西北也不能說沒有事,北部得要繼續安撫,還要防止遼國人策反,靈州那邊更不能鬆懈,防止遼國突然從陰山後面繞到賀蘭山發起進攻。但最重要的還是西南方向,哪裡有一塊土地叫河湟,河湟上生活著一群人,叫吐蕃人,而且力量還不小,據說百姓數量達到五十萬戶以上。
鹹平六年四月,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這時候天氣漸漸熱了起來,遼軍不會再南下了。
因此西府一道道命令發出,該換防的換防,該整休的整體。
特別是諸多騎兵,河北邊境沒有很好的牧場,必須換下來,或者去西北訓練,或者在京城休息。
當然,植樹也停了下來。
這個植樹也起來極大的迷惑作用。若是宋朝有心進取,幹嘛花那麼多錢在河北載樹,南河套還差不多,哪裡沙漠化了,要固土定壤。
然而就在這時候。遼軍再次南下。
與蕭燕燕無關,而是由南京統軍使蕭達凜與南府宰相耶律瓜奴共同發起的總攻。
王超聞訊,聚集六萬大軍於威虜軍城相候。然而再次出忽王超意料,遼軍抵達長城口時忽然繞道,順著西邊撲向瞭望都。
這讓王超感到有些苦悶了,他手中沒有多少騎兵。一起到西北或在京城休息了。
於是只好從軍中抽出可憐的兩千騎,先行與遼軍接戰,阻止他們南下。自己率領大軍列陣隨後跟上。但他還是不大放心,正好輪戍過後,軍中一半是新兵,即便不是新兵。大家也有些陌生,不易配合。還有自己這幾萬兵馬是步兵,從破虜軍城趕到望都,必然會有些疲勞,兵力不及對方,又多是步兵,再加上疲軍。前景就有些不妙了。
因此他向高陽關周瑩發出求救。
宋九擔心的問題來了,周瑩很快給了答覆,必須要有樞密院的命令我才能領兵出戰。
他這個做法對不對,不對。首先按照官職來說,王超是他的上級,有權調動他。而且自趙匡義起,宋九發起的軍制改革,便明文規訂了前線指揮官有事急從權,臨時便宜行事的權利。
等到了樞密院,再商議好。然後再送到前線,黃花菜也涼了。
然而周瑩以老賣老,王超無奈,只有獨力奮戰。
兩軍於望都北面郊外打響戰鬥,遼軍想挾宋軍略有疲勞之時。發起進攻,然而兩次進攻皆沒有成功,反而被斬首兩千餘級。蕭撻凜迅速率領攻打望都的主力返回援救,收住陣型。
第二天繼續作戰,遼軍仍不能擊敗宋軍。不過王超雖能打,但也不是奇才,並不比蕭撻凜高明到哪裡去。因此遼軍雖進攻不務,王超率領著實力相對要弱一點的宋軍,也不知道如何趁勢取勝。
不過總的來說,蕭撻凜要高明一點,這一改道,讓王超所有佈置全浪費了。因此王超不得不下令,讓後方將糧草送過來。於是王超又出了一個漏子,糧草送過來也沒有錯,那麼多人得吃飯。不過他下令送糧草過來時,並沒有下令派多少兵士保護。因此讓蕭撻凜成功將糧草劫走。
六萬宋軍,扎的大營很長的,東側是王繼忠,他最先得到糧草被劫的訊息,離得不是很遠,於是帶領著人馬過去察看。蕭撻凜立即看到這是一個戰機,立派耶律瓜奴前往堵截,將王繼忠包圍了。這一隔,王繼忠與宋軍主力脫節,只好向西山突圍,試圖逃到破虜軍,哪裡還有幾個名將,以及一些兵馬。可是遼軍死死圍上,王繼忠只好且戰且逃,到了西山,鎮州副將李福與李升看勢不妙,率先逃跑,王繼忠卻寡不敵眾,最後力竭被生擒活捉。王超見王繼忠兵敗,糧草被燒,只好退回定州。蕭撻凜趁機南下擄掠各州縣。不過這時候魏能、楊延昭、李繼宣等將主動站出來,紛紛出兵接應,不過李繼宣可能沒有摸清楚情況,他的軍隊就駐紮在徐河一線,離得不遠,可行軍緩慢,有些怯懦的樣子。怯懦不可能的,可能他在考慮這種情況下如何打勝,或者是能不能打勝。
因此魏能到達時,變成了孤軍奮戰,然而他毫無懼色,派魏正與劉知訓從小路包抄,然後自己迎頭痛擊。這一戰遼軍死傷慘重,儘管雙方兵力差距太大了,魏能也不可能會擊敗遼軍,然而蕭撻凜看到李繼宣等宋軍陸續趕過來,於是見好就收,撤了回去。
等蕭撻凜全軍撤回遼國,周瑩才帶著詔書姍姍來遲。
這一戰王超肯定出現了失誤,但沒有象曹彬那樣被完全擊崩。至於開始斬首兩千餘人,也不止兩千人,如三都谷之戰宋軍說斬首數千人,直到戰場全部拿下來,才清點出幾萬吐蕃死屍。當時戰場在遼軍控制當中,因此這個數字也被縮小了。再加上王繼忠的血戰,魏能的敗敵,遼軍也犧牲了近萬人,當然宋軍更慘,犧牲的兵力達到一萬五千人以上。
然而這一戰,卻極大的振奮了遼國計程車氣,況且又捉住了王繼忠這樣的高階將領……也給了蕭燕燕信心與勇氣。
戰後,趙恆派人查問真相,將李福與王升貶到嶺南,可是不問周瑩。宋九未說其他,而是帶著一份財政報表,上面標註了這幾年擴軍練兵以及備戰所用的錢帛數字,然後說道:“陛下,若是將這些錢帛放在百姓身上,天下會是如何?”
趙恆無奈了,問:“宋九如何處置。”
“調赴楚州吧。”
楚州是一個不錯的地方,這些年也繁榮起來了,不再是以前那個被柴榮屠殺後的鬼城。
實際就是讓這個怯懦的大將遠離未來的主戰場。
也不算是嚴重處罰,然而詔書下達後,周瑩不情不願。
這麼頻繁的入侵,已經是很不正常了。於是宋九再次提議,抽出一部分錢帛,修築或擴建河北諸城,然後再抽出一些錢帛賞賜河東河北諸鄉兵,以及提供優良的制式武器。
其實自宋九在趙匡義手中改革兵制後,鄉兵也算是輔助兵種了,待遇不及禁兵,但與廂兵相彷彿,另外劃分耕地給他們家眷耕種也與廂兵差不多。但不同的是鄉兵會進入戰場,作為輔助兵力,廂兵則是提供勞役。
然而此次不同,朝廷發放了一大筆補助,就是加強他們的訓練,並且訓練他們如何在遼人入侵時,及時將百姓帶撤離到各個城池或堡砦中。
此次用費更多,非是鄉兵的補貼與發放制式武器,而是修築城池堡砦的費用。
但表面上還是預防。
可就在這時候,一個人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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