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明白嗎,於是漸漸無人上奏放大炮。
旱情在繼續,不過現在仍沒有人察覺。
科闈過後,李覺上了一奏。
糧貴傷民,糧賤傷農。國家導河渠,貫江湖,將各地糧食運到京城。越積越多,倉庫充牣,露積紅腐,陳陳相因,只好賞賜,賞賜不掉,只好處理銷售,以至一斗豆僅售價十文錢。賞給兵士,一家不過數口,可一月給糧數斛,能吃得完麼?或者出售給京城百姓,等於用這個賤糧變相資養著百萬之眾,遊手之民。但這些糧食運到京城是何其不易,西抵三峽,南極荊湖,包舉江吳,旁達浙右,歷風濤之險,踰歲月之期,始達建安軍,歷楚、泗,泝汴流,才運到京城。不說糧賤農民收入變得多可憐吧,就是這一路的民夫,以及諸軍傔人(押運糧食的廂兵),離去鄉舍,終老江湖,是多麼的可憐?
實際這個問題宋九在三司時也在調控。
但一直沒有好的辦法,例如巴蜀,稅糧不適合了,只好用絹代稅,結果導致巴蜀絹價堅挺,以至一些聰明的商人將絹販到巴蜀,再變成稅運回來……這更讓人無語。
然而朝廷不能不徵巴蜀的稅啊,不徵絹,徵糧成嗎,徵草成嗎?將一束草從成都順三峽長江再順汴河往京城運?那到了京城是草還是黃金草?或者徵錢,請問錢夠流通之用嗎?
因此宋九也沒有好的解決辦法。
正好那時趙普還沒有進入中書,於是在李昉默許下下了數道命令。鼓勵巴蜀各州府的官員獎勵百姓植桑種麻。
然後在前年死死按住趙匡義建寺塔的衝動,甚至禁止朝廷鑄相關的銅器。大肆鑄錢,前後計鑄七百多萬緡銅錢,又讓金鋪衙內出資增股,金鋪固定資產增加,大家繼續一起拿出資本出來吧,然後發行近兩千萬緡交子。實際就等於變相的增加貨幣數量。
可這終是權宜之計。
銅不足,銅錢不足,就不敢增發交子。
至於植桑種麻。能徹底解決巴蜀絹難之弊嗎?試問能增種多少桑麻,以至滿足向朝廷納稅的需要?
其他地方也是如此,不用糧納稅,用什麼來納稅?
宋九做了一些調節,但僅是他的軍制改革,就省下大量糧草,加上連年豐收。於是京城儲糧越積越多,對此宋九也無可奈何。
所以李覺想了一個辦法。
既然對農民太不公平,那麼只好漲糧價,一斗豆漲成二十文錢。有了這個錢,諸軍押糧傔人舊日給米二升,現在就可以給賦錢三百。人心就樂焉了。城中諸軍因賞糧過多,可以拿出來賣,屯兵手中耕糧更可以拿出來賣,這不亞於多賜錢給兵士,兵士也就高興了。糧價漲。官府儲糧升值,同樣可以獲利。只漲到一斗二十文錢。民不會難以承受,農民又能受益。
但說易行難。
這是市場決定的,朝廷想漲到二十文就能漲到二十文?
趙匡義十分欣賞這個奏摺,確實相比於其他人等,農民太苦了。辛辛苦苦地耕種一年,一家有幾十畝地,累死累活,交納稅務外,除家人吃喝外,能有二三十石餘糧,就算好得不能再好。可是一石糧一百文錢不足,這些存糧能售多少錢?二三貫錢又能做什麼?原來還有棉花,但現在棉布價格越跌越厲害,連下面的官員都不大喜歡用綿布納稅,以免朝廷虧空。糧食賤委實是過於傷農。
因此將兩府三司兩制御史臺官員一起請到政事堂商議。
大家皆一愁莫展。
王顯嚅嚅道:“原來豐收也不是好事啊?”
還有人說釀酒,遭到大家一起翻白眼,釀酒,難道京城百姓不吃飯,淨喝酒啊?
宋九說了一句:“今年看樣子有些乾旱。自古以來物以稀為貴,主要糧食多了,它就會下跌,沒有其他良策。若真想解決,只有一法,關中之糧暫時不向京城調動,江淮荊湖兩浙糧食往北方調運,但不運向京城,而是運向河北之地。再派官吏察看各州囤糧情況,百姓多寡,酌情於各州庫囤積部分糧食。又於京城囤糧部分運向河東,酌情囤積。京城物價是全國物價風向標。夏糧漸漸上來,然而新糧不進京城,陳糧去漸漸出於河東。京城儲糧會大量減少,不用國家排程,京城糧價也漸漸會貴起來。自古以來,國家以為天災人禍,兵災戰事,需備九年儲糧。一樣是備,僅是部分備於地方,部分備於京師罷了。儘管地方貪墨情況會更嚴重一點。若是糧價貴,又可以向京城排程。來回調濟,糧價自然會平穩下來。況且若有是災害,州庫有糧,就可以立即賑濟,節約來回搬運成本,那同樣彌補了地方一些不良胥吏的貪墨。再者,三司長吏需酌情處執,若是儲糧豐,可令地方官員以他物代稅,甚至金銀代稅,那麼就可以直接用它來發官員薪酬以及兵餉。”
是一個解決辦法。
然而這樣的“宏觀”調控,現在各個官員沒有那經濟頭腦,執行下去麻煩會多多。
可糧食確實太賤了,在唐朝物價低廉,錢比宋朝更金貴的情況下,一斗粟售價四五文錢,那就是大治之年了。現在一斗豆僅售價十文錢,可想糧價賤到何等地步?
因此宋九又自嘲道:“陛下,雖然農民苦一點,但若沒有兵禍,至少百姓不會因糧貴而餓死人了。”
大家不由地一起苦笑。
趙匡義道:“就這樣辦吧。”
它是頭等大事,難得的兩府三司一起團結起來,群策群力地處理這件事。以至大嘴巴田錫看到糧價終於慢慢上揚起來,再次上了一奏。早就當如此,將相和。國家興,看看原來兩府成了什麼!
趙普將田錫當神經病。
宋九認為田錫是書生意氣。
實際連趙匡義都在惋惜,若是這兩人不鬧矛盾,相互團結起來,以兩人的才幹,國家該是如何的幸運?
但就是無解之題了,說服趙普,不好意思。用老臣,就要容忍老臣這個缺點。說服宋九,什麼,讓我讓,我沒有象趙普那樣搞三搞四就不錯了,還讓啊?
於是趙匡義一起到這兩人,不由地黯然神傷……
兩人繼續各幹各的。
趙普小心地替國家經營。另外誰也沒有小視他的法眼。當初他看好了宋琪與李昉,兩人先後上位。
這次他又看好了呂蒙正,呂蒙正春天終於到來,甚至趙元僖想上位,想表現,拉攏趙普還不保險。畢竟趙普老了,於是暗中拉攏呂蒙正。趙普那是假拉攏,呂蒙正那是真被他拉攏了。
對此趙普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甚至趙普在眾芳裡百度,居然找到寇準,將他調入京城。大加推崇,於是讓趙匡義提為樞密直學士。甚至聽聞寇準第一個妻子許氏去世,趙匡義親自賜婚,將小宋皇后的妹妹嫁給寇準。
有人說小寇命不好,實際說錯了,真的命很好,他只是一個小官宦子弟,得許仲宣賞識,將女兒嫁給他,許仲宣不比老宋差多少,同樣是宋朝的名臣,一代高官,就差未進兩府。第二個夫人則是老宋的女兒。僅憑這兩門親事,就得到無數人脈,順利進入準豪門。
但現在小寇有些憋悶,宋九與趙普水火不容,他同時受兩人賞識,怎麼辦?
多想了,暫時還未到他進入漩渦表演的時候。
同時趙普對張齊賢也大加讚賞,明知道張齊賢與宋九關係默契,也再三推薦,弄得宋九看著這個白髮蒼蒼的老傢伙,又恨又畏。
宋九也在做著自己的事。
唐河之戰後,易州失手,暫時無法爭回來。
那麼破虜軍就頂在最前線,這一來梁門(靜戎軍城,今河北徐水)與遂城成了重中之重。
李繼隆推薦了魏能,宋九不大清楚,實際也很無語,由於後世拼命地妖魔宋朝,讓宋朝武功上的事蹟不能廣為人知。宋九可憐的金手指還是看架空小說,或者是電視劇之類不靠譜的渠道得來的,未看到就不知道,就是看到了也未必準確。所以田敏不知道,魏能不知道,荊嗣不知道……
但李繼隆推薦,說不定又是一個田敏呢,因此宋九同意了。
然而另一個人卻是宋九任命的,前面大捷,後面派人利用遼軍在遼東空虛的時機,直接從遼東半島登陸,到遼東將楊延昭調回來。至於史上的名將石普,繼續呆在遼東。不敢放,餘下諸將都不敢放。至少現在不是回來的時候。
這來回跑,有一門好處,遼東許多地形,漸漸瞭如指掌。但跑得多,遼國也警覺了,楊延昭回來時被遼人發覺,幸好離海邊不遠,圍剿的遼兵不多,後來大連那邊更是人煙空曠的地方,讓楊延昭殺出重圍登上船。
但遼國也沒有辦法。
他們船舶技術落後,漫長的海岸線如何防範?
楊延昭立即自滄州登陸,去了遂城。
實際此時河北將星之耀眼,已經讓人無法想像,李繼隆,荊嗣,李繼宣,尹繼倫,田敏,魏能,楊延昭,袁繼忠,範延召,孔守正,破虜軍知軍孫全照……可能連崔彥進都要往後站,至少比起這些個“亡命之徒”,崔彥進在勇敢度上,遠遠不及之。
所以以後李自成以李繼遷後代自居。
能在這些亡命之徒下討生活,並且發展壯大,何其不易。
宋九剿滅得及時,再過幾年李繼遷軍事上漸漸成熟起來,即便發出十萬大軍清剿,也未必會成功。雖然當初他起家時嫩得一塌糊塗。宋九也隱隱知道,只是不清楚,並且還低估了李繼遷的能力。可能在這個時空,李繼遷會一直被低估下去。
實際還有一個人,王顯。就在宋九眼皮下,宋九也低估了。
然後又讓將呼廷贊去了威虜軍下面的保州。滿城寨便在保州境內。
除了調將,又調兵。
西北那邊與宋九想的差不多,但比朝廷想得要惡劣。
朝廷做得很好了,不但商路讓大家受益,又放開了鹽利,還教導當地百姓圈養牲畜,增加收入。然而還陸續發生了一些叛亂。不過缺少偉大的西夏開國皇帝李繼遷率領,都不成氣候。迅速被鎮壓下去。
不過時間長了,對融合很有利的,特別是鼓勵羌漢聯親措施,以及圈養定居,還有除折王兩家遷來的部分百姓,又陸續有一些親近宋朝的部族從遼國夾山地區逃亡而來,陸續分制在南河套各個綠洲上。有他們在。多少掣肘了定難諸豪強的勢力,以及一些戈壁灘上殘存的李繼遷餘部勢力。
朝廷看到的是可悲的一面,這麼難以養熟,還要我們怎麼做?宋九看到是可喜的一面,至少比一個大夏國屹立在西北好吧。
因為西北還沒有安定,尹憲繼續留在西北。又將田仁朗、王侁重新調向西北,經宋九提醒,兩人沒有放在一處,除了這三人,還有翟守素。劉用,張凝。鄭文寶,楊瓊,有的能打,有的不能打,但因為皆非強敵,難以甄別。
其中楊瓊資格最老,訓練騎兵就是他在領手。
一支騎兵成形,需要很長的時間,不是象宋九那樣,僅能騎著馬跑,還要騎在馬背上交戰,格鬥,射箭,以及相互的配合。
然而兵士消耗巨大,禁兵數量不足,越是這樣,京城越需要更多禁兵留守,前線兵力就會越緊張。
宋九思來想去,終於通知楊瓊,你挑一萬能過得去的騎兵過來吧,不管是禁兵,還是蕃禁兵,但蕃羌禁兵一定是其家人已經遷徙到京城或京畿附近的兵士,否則他們到了河北來會不思奮戰。
對史上西北這支蕃兵宋九略有些印象,那就是狄青於崑崙關大捷時蕃兵打出來的威風。
可隨後童貫北伐時,乃是最強的西兵,也有蕃騎,然而大敗了。不能說童貫不行,正是他與諸將打下了青海,一度將北宋疆域開拓到新疆地區。也不能說水土不服,難道比嶺南水土更惡?或者說連年征戰,將士倦戰,不就是打一仗嗎,難道比西夏那邊連年打還要讓人生倦?或者說是西遼開國者耶律大石太牛了,所以才敗的。
究竟是什麼原因,宋九不大清楚,因此對這支蕃兵去了河北河東後,戰鬥力會是如何,宋九有些兒表示懷疑。但相信不會比宋朝兵步戰鬥力差。然而還有一個問題,個體狠沒有用,必須整體厲害,才能發揮戰鬥力。如李繼隆手下當真單打獨鬥,一個能PK五六個遼國鐵騎?這還要講究將領指揮能力,士氣,以及各自的軍紀與陣型、配合。
不過這讓河北諸將頭痛去吧。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