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男人,都懂的。
但宋九沒有大家所想的那麼邪惡,回到家,潘憐兒淚如雨下。
幾個孩子一起歡呼起來。
親熱一番後,宋九問潘憐兒京城中的情況。
潘憐兒將這幾年京城發生的大事件一一說了一遍,最後問道:“三大王真會謀反?”
就在一月前,西城外的金明池水心殿成,趙匡義去金明池泛舟往遊,有人告發秦王趙廷美欲乘這時謀反,如若不成功,則詐稱在家中生病。
趙匡義不忍暴其家醜,於是提前罷趙廷美開封府尹之職。但是潘憐兒很懷疑,她聽說了一件事,趙廷美從開封府入朝,必須經過學士院,以前過學士院時,按照規矩,學士院平時皆鎖門。然而趙廷美扣門,孔目吏問其姓名,再將門開啟。但事發當天,趙廷美照常入朝,然而當值的幾個學士李昉、扈蒙、徐弦三人卻讓孔目吏提前將門開啟,等到趙廷美過後,再將門親上。
也就是趙廷美根本就沒有在家裝病的動態。
而詔書最後一道程式必須有知制誥或者翰林學士起草,方為詔書。
也就是事發前幾名翰林學士早就知道這件事。
隨後將趙廷美安置到洛陽,兄弟倆,趙匡義“不忍心”,又賜襲衣通犀帶,錢十萬,絹彩各萬端,銀萬兩,以西京洛陽甲第一區為其王府。
就在前天,由曹彬餞行趙廷美於瓊林苑。趙廷美去了洛陽。
“憐兒,三大王要兵無兵。要將無將,要臣無臣,拿什麼來謀反?”
“不可能全部空穴來風吧?”
“對了,陛下御駕再度御駕親征,到達大名府返回……”
“那時候三大王就想謀反?”
“不可能謀反,憐兒,你想一想,為何陛下從幽州返回來後。久久不賞?那是誘惑德昭……”宋九嘆了一口氣,這個小傢伙,自己說得那麼清楚了,還不聽。
“妾身還是不懂。”
“那時候德昭自縊了,三大王難道一點想法也沒有?為何陛下前次親征時帶上三大王,那次親征卻讓三大王留守東京?既然親征,為何大軍僅到大名府就停了下來?”
潘憐兒明白了。這同樣是計策,讓趙廷美留守東京,偏偏趙廷美內心不安,手中又有權利,肯定會做出一些自保行為,然而話能這樣說。也能那樣說。趙廷美想自保,可換一種說法,那就是不詭了。這便給了趙匡義藉口。
正好趙普心甘情願地來做這把屠刀,趙匡義終於動手。
“趙普好不要臉?”
“為了權利,有什麼要臉不要臉的?先帝杯酒釋兵權。高懷德是第一批受害者吧。這讓他與趙普多少有些矛盾。可是趙普來提親呢?”
“他家兩個郎君與官人交情不錯……”潘憐兒說到這裡搖頭,有什麼交情不錯。為了權利,連臉面也不要了,況且這點交情。
“我還要去順店。”
“這麼晚了。”
“我與盧多遜約好今天晚上在順店碰面。”
“盧多遜也是多行不義則自斃。”
“憐兒,不是多行不義則自斃,若有手腕,無論怎麼行不義,也會長命百歲。”宋九說完,前往順店。
他一來到京城,就擺明了與趙普作對。
然而宋九非是盧多遜。
盧多遜這幾年有功也有過,雖然宰相做得不差,可是權利心太重,候仁寶那件事做得更醜,得罪的人多,也授人於把柄。
宋九則不同,為了國家,南下嶺南,北上遼東,不說功勞吧,就這份苦勞,也讓大家無可挑剔。
而且在中書幾年,他那讓人笑話的低姿態,也贏得許多官員愛戴。
趙普想扳倒盧多遜容易,但想扳倒宋九很難。況且趙匡義將宋九當成了心腹。
來到順店,小廝將他帶到一個包廂裡,盧多遜早在此恭候多時。
見面就說道:“宋公,悔不該當初不聽你的話啊。”
那時候將趙普弄出去,那怕做一個節度使,也不會發生今天的故事。
“盧公,唯今之計,你主動退吧,於朝會上說候仁寶那件事上你做得不好,請求陛下罷免你的相位。”宋九說道。
“宋公,我在相位上都無法自保,一旦離開中書,還會有活路?”盧多遜驚訝地說道。
趙普來到中書後,索性對盧多遜挑明瞭說,俺在中書,你得離開中書。
就這樣說的,還說了不止一次。
這個與宋九一樣,叫先聲奪人。
宋九馬上服軟,趙普會放過宋九嗎。不如將矛盾公開化,反而讓趙普不大好下手。
趙普這種做法同是一理,俺胡漢三又來了,並且力壓盧多遜,諸位招子亮一點吧,快快向我投順。
盧多遜見勢不妙,可他捨不得手中的權利,或者如他所說的,一旦離開中書,更沒有了活路,因此緘默不語。
“盧公,挑開了,反而一條活路,不挑開,才是死路。”宋九說道。
他已經明白盧多遜想法了,想與自己聯手對付趙普。可這時候太遲了,為了換取趙普支援,趙匡義已經將盧多遜做了棄子!
道理很簡單,相信盧多遜也察覺過來,如何選擇宋九不再過問。
各自懷著心思,雖然順店是美味佳餚,皆吃得不開心,宋九回到家中又讓婢女做了晚飯端上來。
宋寶眼巴巴地看著父親。
宋九說道:“我在遼東時派人打探過了,你母親在遼國皇后身邊安然無恙,有時候負責教一些貴婦人讀書算術。但不會太久。”
一旦阻卜那邊再有功,遼國就會出現重大的危機。
縱然蕭燕燕無比好勝。也不得不向宋朝求和。
特別自己擔任了樞密使,那時候蕭燕燕會乖乖地將玉蘋送回宋朝。
潘憐兒嘆了一口氣:“兩個人。一在天南,一在海北……”
“窅娘這時候更不能帶回京城,她在南海還好嗎?”
“還好,這丫頭無心無肺的,僅是聽到李煜死了,大哭一場。”
李煜不是一個好皇帝,但是一個好"qingren",他死後。據傳趙匡義派太監將小周氏賜死,有人自殺,但不是小周氏自殺,而是李煜另一個寵妃黃保依悲痛萬分,雖然她無關緊要,隨後自殺了。
潘憐兒又說道:“韓二郎也送到了洛陽。”
也就是韓重贇的二兒子韓崇業,大兒子韓崇訓在西北。二兒子娶了趙廷美的女兒,受到牽連,隨著趙廷美一道送到洛陽看管起來。
這對兄弟倆與宋九交情皆不錯,比高家兄弟交情深得多了。
“看情況吧,但這時候我不能伸手援助……”
“恩……”
沒有再說話了,接下來發生的事才是趙匡義所想的那件事……
……
宋九第二天去了西府。
西府不掌兵。但有調兵之權,所有軍事行動皆是西府決策。
曹彬在宋九班上,但因為能力問題,曹彬自覺地將政務交給宋九接手。他沒必要得罪趙普,但同樣沒有必要因為趙普而交惡宋九。況且他幾個孩子與宋九並且更好。
同時宋九又派斥候打探西北情報。
馬上要打通羊皮商路了。派斥候打聽也很正常。實際這些斥候還帶著一個命令,那就是打探拓跋李家諸人的訊息。也包括李繼遷。
然而讓宋九失望,盧多遜同樣不聽他的話。
實際上盧多遜自己退,比趙普出手後果會好得多,他自己退,趙普就沒必要施黑手了。
那樣趙普也不能震懾群官。
但如何施的黑手宋九不清楚。
隨著趙普就出手了,他也擔心宋九與盧多遜聯手。先是派人抓捕了中書堂吏守當官趙白,一頓毒打,趙白招供盧多遜以中書機事密告趙廷美。又讓趙白言於趙廷美,願宮車早宴駕,盡心事大王。
宴駕是指皇帝之死。
之所以有這個說法,那是趙匡義在幽州捱了數箭。
但這可能嗎?
就算盧多遜有膽子詛咒趙匡義早死早投胎,憑什麼讓趙白代這句話?
不要說趙白只是一箇中書堂吏,就是他是盧多遜的妻子,盧多遜也不敢讓他帶這句話。
最搞笑的趙白還供出下面一句,趙廷美聽後大樂,樊德明報盧多遜,承旨言正合我意,我也想宮車早宴駕。
難道趙廷美是傻子不成?
然而這就成了證據。
趙匡義下詔命翰林學士承旨李昉、學士扈蒙、衛尉卿崔仁冀、膳部郎中知雜事滕中正嚴查此案,抓到了一個實證,趙廷美送了盧多遜弓箭,這是真的,但宴駕的神馬,也太侮辱大家智商了。
繼續往下查,趙廷美的親信閻密恣橫不法。同時趙廷美派使求訪歌舞妓,王繼勳藉機怙勢取貸,贓汙狼籍。有沒有宋九不大清楚,但這樣一來,趙廷美的名聲會越來越臭。
樊德明與趙白不用說了,趙廷美又累派親信趙懷祿,私召其弟軍器庫使趙延俊,也同樣多次說過願盼趙匡義早早宴駕之類的話。
何必呢,不如學習秦檜,索性來一個莫須有。
趙廷美又派親信閻懷忠去錢俶府上求犀玉帶,金酒器。錢俶為了自保,廣送錢帛。但說趙廷美勒索錢俶,誰能相信?趙廷美要那麼多錢幹嘛,用來謀反不足,用來消費,難道錢不夠用嗎?或者他學趙匡義收買人心,但又收買了誰?盧多遜?可盧多遜時至今天,得用多少錢帛才能收買下來?
又查到趙廷美派閻懷忠送了許多禮物,給趙廷美的岳父潘璘。此潘璘非是潘美父親潘璘,那個潘璘早死了多少年,這個潘璘是開封人,御前馬軍都軍頭。
“證據”蒐集齊了,太子太師王溥帶著七十四名大臣奏盧多遜及廷美顧望呪詛,大逆不道,宜行誅滅,以正刑章,趙白等請處斬。
於是詔削奪盧多遜官爵,並家屬流崖州;廷美勒歸私第;趙白、閻密、王繼勳、樊德明、趙懷祿、閻懷忠皆斬於都門之外,籍入其家財。
而且最惡搞的是後來,盧多遜家裡的祖墳在河內,在他倒臺時,忽然天降震雷,林木皆焚。
試問這真是老天下的雷火嗎?
惡搞了盧多遜家的祖墳還不夠,盧多遜到了崖州,在半路上一個山裡的客棧休息,店中老婦健談,就說到京城的事,老婦不知道盧多遜的身份,說她家裡以前是東京城,好幾代都出任官員,一個兒子在州縣裡做事,一次盧相公違法處判一個案子,我兒子不同意他做法,於是被誣陷,只好逃到南方。剛到這一年,家裡人全死光了,只剩下我一人。盧相欺上罔下,天道昭昭,早遲要得報應,肯定會往南方走這條路,如果我未死就能看到他。
盧多遜未等飯做好,就急忙騎馬逃走。
且說宋朝制度,州縣各自有審案權,除非大案要案,或者犯人不服,那麼上交到朝廷,這個斷案是御史臺,管中書屁事!
讓中書插手的案子,那可是得要登天的,老婦兒子判了什麼案子,居然讓盧多遜插手?
就算可能沾到盧多遜利益,盧多遜強行插手,老婦這句話不能算是比盧多遜更有遠見的直覺,算是詛咒吧。可京城去海崖千里萬里之遙,盧多遜怎麼那巧就撞到了老婦,還進了老婦開的客棧?
難道盧多遜中了比六合彩機率更低的億年黴彩嗎?
然而沒多久,這件事就在京城活靈活現的傳揚開來。
但還不夠,盧多遜去了崖州,隨後趙普調了一名牙將去崖州擔任知州,他一去崖州,立即向盧多遜求婚,你快點將你漂亮的女兒嫁給老子。
盧多遜會嫁嗎?
盧多遜沒有同意,可這個牙將及同僚的對盧多遜百般凌辱與脅迫。萬般無奈之下,為保全女兒性命及一家親屬的安全,盧多遜只得忍辱嫁女。
但宋九緘默。
比起盧多遜的不自覺,沈義倫很自覺,很早時候就多次請病假,不得罪趙普。盧多遜前面一倒,後面沈義倫上表求致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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